“帝星陨落,定有不祥。”
那晚在胡同中发生的事情,令我至今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我屏住呼吸凝视着那张几乎快要贴到我脸上的碎脸,它上面的每一条裂缝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张武德,是你吗?”我颤抖着声音问道。
“嘶(是)。”或许是它没有下颚的缘故,所以发出的声音模糊不清。
“你、你要、要干什么?”我感到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眼前的碎脸果然是属于张武德的,孙程东没有撒谎。
“波(把)它怀(还)给我……”张武德将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举到我眼前,五指不知是弯曲还扭曲,好像是在朝我要什么东西。
“什么东、东西,啊?”
“心,”张武德空洞的眼眶突然跳耀起两团诡异的红色火苗,它清晰可见的喉管瞬间膨胀,终于酝酿出一声骇人的嚎叫:“啊……”
浓重的夜色下,无数双诡异的眼睛猛然间睁开,天与地合拢成一张血盆大口,吞噬一切弱小的生灵,吞噬一切还活着的东西。
那一刻,我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一把推开那具半人半鬼的行尸走肉,朝胡同口跑去。我在死亡的阴影下拼命奔跑,耳边却仍回荡着那骇人的嚎叫,它如影随形地跟着我“还我心来……”
“那具行尸走肉绝对不是张武德!”我大胆猜想道。也许它只是拥有了一张张武德的脸而已,其余的部分都是假冒的。就像《科学怪人》那样,把许多人身上的器官割下来,然后攒成一个新的人类,可这样的东西还能被称之为人吗?
胡同的地面很滑,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摔了多少跤,我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在冲出胡同的那一刻撞倒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十分瘦弱的身体,被一件灰色雨披包裹起来。我压在了她的身上,抱着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才重重分开。
我的后背被一块尖角的石头硌了一下,疼得要命。我挣扎着爬起来,还想逃,对死亡的恐惧令我无暇顾及后背的疼痛。
然而当我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被我撞倒的人。
怎么是她!
那个穿灰色雨披的女孩。
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咬着牙跑过去,蹲下身,抱起她。
“喂!喂!”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用“喂”来称呼她。
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她的容颜,清秀可人,眉心有一点红斑,红斑很小,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双目紧闭,仿佛沉沉地睡去了,没有听到我的呼唤。
“喂!喂……醒醒。”我摸摸她的脸颊,滚烫滚烫,原来她正在发烧。
“嗒嗒……”漆黑的胡同里又传来了那骇人的脚步声,那个黑影正在一点一点接近我。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了我,我又要逃亡了。
我放下女孩,朝大道跑去。可没跑出几步,我又停下了。回头望望,那个躺在马路沿上穿着灰色雨披的女孩,心头徒生不忍。
把她留给那个黑影,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我不敢想像。
“嗒嗒……”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那个黑影出现在胡同的尽头,月光照亮了它支离破碎的脸。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死就死了!”我把心一横,疾步朝女孩跑去。就在那东西距我已经不到两米的时候,我奋力抱起了女孩,不明方向朝一条大道跑去。
黑影在我身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还我心来……”
街道两旁的建筑物恐惧地颤抖了一下,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
那一刻,全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死亡的阴影下逃亡。我想呼救,但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个字。
我所能做的只是拼命奔跑,穿过一条条街道,穿过一栋栋大楼,穿过黑夜中一切静止亦或者蠢蠢欲动的东西。我漫无目的地奔跑着,为的只是甩掉身后那个可怕的东西。终于我再也听不到它骇人的嚎叫声,黑夜再次变得死寂无比。
庆幸之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真正可怕的东西还在前方等待着我。
而此刻的我正在一步步接近它……
终于我再也走不动了,小腿开始不间断地出现痉挛。
我喘着粗气,靠着一棵树坐下,手臂一麻,怀中的人跌落在我的膝上。她低低吭了一声,仍旧没有醒来。我用力将她抱在怀里,就像当年我在火灾中抱着幽若一样。现在,我该怎么办?我想我应该赶快把这个女孩送去医院,她正在发烧,需要接受治疗。
可是……
我环视四周,忽然被一种熟悉感包围了。
宽阔的街道,零碎的路灯,一排排低矮的二层小楼……
我的神经一下绷紧了,缓缓抬起头,浓密的树叶和弯曲的枝条攒成一只黑漆漆的大手,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拍向我。
这是一棵梧桐树,它正在微风中诡异地“沙沙”作响。
“有梧桐树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梧桐公寓。”我暗暗自付,但很快便感到一阵悚然。梧桐公寓与丽华大厦相距甚远。我虽然没有到达丽华大厦,但凭着两条腿一口气跑回梧桐公寓,更何况我还抱着一个人,这实在有些荒唐!
我想我一定是闯进了一个相似的街道,因为北京大多数街道布局都很相似,难道这里也会有一座梧桐公寓不成?
沉思中,我看见在凝重的夜色中屹立着一个黑影,灰色的墙壁在月光下化作一张白灿灿的没有五官的脸。
不是一双眼睛,而是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冷冷地盯着我。
我打了一个寒战,鼻息间突然荡起微弱的血腥气,一个诡异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进去。”
“谁!”我警觉地环视四下,没有一个人。
“进去……”那个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