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那次断电后,公寓里的大半线路已经损坏,但厨房的线路却奇迹般幸存了下来。
橘黄色的吊灯下是一个茫然的我。
厨房,恐怕是梧桐公寓里最荒芜的地方了。
我已经很久没使用过它了,平常很少在家里做饭,经常叫外卖。即使是沏茶用的热水也都是直接从饮水机上加热取得的。所以厨房对于我而言,简直就是一片荒原。我甚至不知道做菜的佐料和炊具放在何处,经过一番地毯式搜查,我终于将一干炊具和配料凑齐。
现在,我面临的最大难关就是我该做些什么,或者说我会做些什么。
想了想,我决定做鸡蛋炒饭,这个是我最拿手的。我记得我不久前(半年前)还做过一次,只不过是错把苏打当盐放了,味道虽然很怪,但还能凑合着吃。
做饭前,我仔细把苏打和盐区分开,以免重蹈覆辙,然后才开始进行烹饪。
无论是厨师还是食客对于菜肴的要求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要食物色香味俱佳。做鸡蛋炒饭所需要的技术并不是很高,所以只要你有胆量、够专心就一定能把它做好。胆量是谁都有的,但专心就不是谁都有了。假使有人站在你背后盯着你,那么你是否还能用心地做事呢?
当我正在紧锣密鼓地炒饭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而且比刚才更加强烈。我耸耸肩,将灶台拧灭,然后缓缓转过身。
果然不出所料,胭脂不知几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她靠着厨房门框,静静地看着我,准确地说应该是我的后背。
橘黄色的灯光下是一幅怎样的画面,我至今都无法忘怀。胭脂双手抱肩,宽大的体恤衫下露出两条修长的腿,光洁的肌肤一寸寸地呈现在我眼前。
我感到了一阵窒息,眼睛被秀色晃得晕眩。
昨晚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我很匆忙,只是胡乱地将一件T恤衫套在她的身上,其他的部分并没有顾及到。当然,我也未曾料到胭脂会拖着虚弱的身体下床,然后悄无声息地来到我身后。还好她从始至终都穿着内衣,否则场面会更加尴尬。
“你怎么下床了,你才刚退烧,应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哎?”短暂的窒息后,我恢复了平静。发现胭脂竟然赤着脚站在门口,于是赶忙将她拉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找来拖鞋给她穿上。
胭脂的表情依旧那么冷淡,对于我的关心,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当然我也从未奢望过她会报答我,但她也不应该如此空洞地看着我呀。
我拍拍手,坐到她身边。
“你很讨厌我,是吗?”
胭脂没有看我,她目光深邃地望着前方。过了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
“那……那你一定是不信任我?”我也双手抱肩,学着她的样子目视前方。
“我信任你。”她轻轻地说。
“呵呵,你既不讨厌我,也信任我,那你干嘛对我这么冷淡。我可是救过你的命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的救命之恩,我会铭记于心。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我本来是跟她开玩笑的,可谁知胭脂竟然回答得如此决绝,好像许下某个沉重的誓言。
我挠挠头皮,说:“不会吧,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可别当真啊!”
胭脂不语,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她所望之处是梧桐公寓的大门,就是昨晚被我开启的那个锈迹斑斑的铁门。
我说:“你看什么呢?”
胭脂说:“门。”
我笑着说:“门有什么好看的。”
胭脂说:“门外有人。”
我悚然一惊。
门外有人?
我侧过头看着胭脂苍白的脸颊,说:“我怎么没看到啊?”
胭脂缓缓地转过脸,冷冷地望着我,说:“你用眼睛看世界,当然不会知道门外是什么。”
话音一落,敲门声猝然响起。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真的有人!
我将信将疑地拉开了梧桐公寓公寓的大门,一缕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晃得我睁不开眼睛。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外面早已阳光灿烂,而我却浑然不知。
门外站着一个我从未期待过的人—韩卿。
金色的阳光将她黑色的警服镶上了一层金边,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眸子闪烁着无比纯净的光芒,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韩卿冲我微微一笑,说:“你好。”
我说:“你好。”
韩卿说:“我以为你不会在家呢?所以犹豫了很久,才敲门。”
我说:“我昨晚刚回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韩卿晃晃手里的本子,说:“还是做笔录。”
如果换作平时,我一定会热情迎接,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因为有胭脂在,她身份不明,又穿得衣衫不整,韩卿见到一定会误会的,到时候我说不清楚。
我想找个理由拒绝,可又无法对那双纯净的眸子说慌。于是,我回头望望沙发上的胭脂,不禁愣住了。胭脂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从二楼隐约地传来一阵“吱呀”的开门声,她回卧室了。
“嘘……”我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对韩卿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韩卿微微一笑,讪讪而来。
“你喝什么?”我问韩卿。
韩卿依旧坐在那天的位置上,只不过没有那个冷面杀神秦子峰在旁。我对秦子峰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抵触,看见他冷酷的眼神我就不舒服。今天他没来,我感到很轻松,我相信韩卿也有这种感觉。
“我不渴。”韩卿回答。
我一边打开客厅的橱柜,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我这里没有‘我不渴’这种饮料,换一种好吗?”
身后的韩卿显然被我逗乐了,她说:“我只喝红茶,你这有吗?”
我说:“你怎么也喝红茶?”
韩卿说:“还有谁?”
我说:“同样是个女孩子。”
我不知道罗轻盈是否还怀有少女时代的那份纯真,但我习惯这样称呼待字闺中的女性。
韩卿说:“她姓罗,对吗?”
我颓然一怔,但还是没有回头,淡淡地问道:“韩警官认识她?”
韩卿说:“何止认识,她是我表姐。”
对于韩卿的话,我并不感到吃惊,这是个充满缘分的世界,每个人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联系。更何况韩卿能说出爱喝红茶的女子姓罗,足见她们的关系很亲密,因此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我从橱柜里拿出一小桶极品红茶,这还是云南的一位朋友送给我的呢。一直舍不得喝,今天这些茶叶恐怕要葬身在这小女子的樱桃小口中了。
“可我没听罗轻盈提起过你呀?”我驻着膝盖缓缓站起。
“可我表姐却常常提起你。”韩卿起身走到我面前,接过我手中的红茶,看了看,面露惊讶,“这茶一定很贵吧。”
我说:“贵不贵不知道,反正我是一直没舍得喝。”
韩卿脸一红,说:“我喝你这么贵的茶,可是犯纪律的,你不会告诉我们秦队吧?”
我说:“你很怕秦子峰?”
韩卿说:“你不是也很怕他吗?几乎所有人认识他的人都怕他,无论是他的领导还是他属下。”
我说:“为什么?”
韩卿说:“你说呢?”
我摇摇头,不予回答。
韩卿耸耸肩,欲言又止地将茶叶递还给我。
我笑着接过,然后走进厨房,麻利地沏好两杯茶端了出来。
韩卿已经重新坐在沙发上了,她一手捏着原子笔,一手拿着本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我把茶放在茶几上,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可以开始了吗?”韩卿问道。
我说:“你的意思是可以开始喝茶,还是可以开始做笔录?”
韩卿怔了一下,看了看茶几上香气四溢的红茶,犹豫不决。
“品一杯茶占用不了你多少时间,话可以慢慢说,可茶一旦凉了就不好喝喽!”说完,我率先端起眼前的茶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