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隐约传来一阵蹑足声,诡秘异常。
难道是胭脂?
不。
我侧耳倾听,那蹑足声断断续续地,并不似是一个人所发出的。更像是好几个人并排着搂着前面人的腰,一点一点诡异前进。
我很早就有这种感觉,在这座公寓内隐藏着无数双眼睛,它们蛰伏在黑暗中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每当我快要将它们忘记的时候,这座公寓便会出现一些异响,似乎在时刻提醒着我它们的存在。
现在,难道又要开始了吗?
韩卿说:“你家里有人?”
我说:“我不是人吗?”
韩卿一双眸子瞭了瞭天花板,说:“除了你之外呢?”
我说:“这和笔录有关吗?”
“未必有关,也未必无关。”韩卿脸色突然一变,目光直直地盯着我身后,说:“你不用跟我说了,它已经自己出来了。”
“什么?!”我猛然转身,“啊!”
我看到了什么?
在一楼的楼梯口处漂浮着一双诡异的眼睛,充满了无限的哀怨与憎恨。它的身体融入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匍匐在楼梯口的地板上。
“喵喵……”躲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发出了一声骇人的嚎叫,那声音宛如来自另一个鬼祟的世界。
猫!一只黑猫!
我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刚才的那声猫叫使我想起了那个噩梦,那个浑身散发着尸臭地黑影仿佛就站在楼梯口的阴影里,它狞笑着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没有下颚的脸皮时不时地抽动一下。
“那是你养的猫吗?”身后的韩卿问道
“不是。”我极力保持着镇静
“我想也不是,它太邪恶了。”
我怔了一下,转过身,问她:“你说什么?”
韩卿说:“那只猫太邪恶了,你没发现吗?它的眼睛根本不像猫眼,倒像是一双人眼。”
人眼?
我又一次朝那个楼梯口望去,那双诡异的眼睛却已不知去向,也许它正隐遁在黑暗的最深处,以另一种方式窥视着我,例如人的眼神。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我有些心不在焉。我总是不自禁地朝公寓内的阴暗处张望,想要捕捉到一些异样,但又害怕那双眼睛的出现。
及至问之无言时,韩卿似乎失去了继续将笔录做下去的兴趣。她收起笔和本子,喝完杯中茶,回味悠长地说:“好茶。”
“嗯?”我回过神来,连忙回应:“啊啊!是啊……”
韩卿笑笑,放下茶杯起身告辞。
我本想留她多坐一会儿,但想了想,她恐怕也不喜欢在这死气沉沉的公寓内多呆。于是,快要出口的话又被我生生地咽了回去。金色的阳光照耀在那件黑色的警服上,韩卿的背影显得亦真亦幻。
我靠在门框上,久久地望着那个远去的人。就在她即将消失在人海中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想要叫住她。但还是晚了,那个金色的背影在茫茫地人海中一闪而逝。她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了。
“我忘了告诉你,昨晚我看到了你们一直苦苦追查地那个神秘女子。”我黯然地低沉道:“如果你能再耐心等一会儿,那么或许我就能想起来了。”
心头不禁产生些许失落。
“你喜欢她?”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发现胭脂不知几时站在了我的身后。
她走路竟然没有声音。
我心头升起一阵莫名的寒意。
“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离她远点儿,你会给她带来不幸的。”胭脂说。
“哼哼!”我冷笑着走近她,“如果我喜欢你,是不是也会给你带来不幸?”
胭脂侧过脸,沉默不语。
不幸?
我惨笑一声,离开了她,慢步来到客厅的中央,手拄沙发。
她说得对。
我的确是一个常常给别人带来不幸的男人,爱我的人和我所爱的人都应该远离我。想想,我活了二十多年,却也是忧多乐少。
人生如梦,岁月如棘。
生无可恋,死亦何苦。
“我该走了。”胭脂站在我身后默默地说:“我想要回我的衣服和雨披。”
“你病还没好,我送你。你的家在哪儿?”我没有回头。
“我没有家。”
“那你去哪儿?去朋友家吗?”
“我没有朋友。”
没有家,没有朋友,又是一个孤独的人。
“那你总该有个住处吧?”
“没有。”
“你不会告诉我,你一直在流浪吧。”我心头闪过一丝忧伤。
“对。流浪。”
“如果离开这儿,你还是会?”
“继续流浪。”她决绝地说:“你的问题问完了吧,我可以拿回我的东西了吗?”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力地点点头,算是某种默许。
她没有家,没有朋友。孤零零的一个人徘徊在午夜的街道上,昨晚的事恐怕不会是第一次了吧?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表情漠然,可眼中却充满了仇恨,这是为何?她数次与我对视,眼神为何如此复杂?她一次次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我身后,可我却感觉她是那样遥不可及,就像一团灰色的雾,触之无形,视之无像。
在这世界上,总是充满了这样或那样的为什么。谁又能得到真正的答案,还是在平静中将它忘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