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翼

第十四章 百上加斤

天城的激战转化成了地球人和暗翼星人的耐力赛。自从战争开始，双方都在持续地向这片冥海般的天空投入精锐部队。地球人意图死守住天城，保持住整个月球防线的完整和张力。暗翼星人将这里选择为突破口，试图以大规模的舰队和碎星者集群将其粉碎，从而彻底破坏月球防线的平衡，将地球人击垮。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双方仍然在这片战场上你争我夺，互不相让。双方的格斗机再不像战斗刚刚打响时那么灵动，双方的舰船也不像开战时那么转折如意。无论是巡洋舰上的远程炮火，还是天城壁垒中的重炮火力都显得呆滞而有气无力。



激战的紧张，惨烈和残酷让双方的将士都感到加倍的疲劳和精神紧张。在这样酷烈的战火下，不用指望任何一名战士能够保持正常的精神状态。第三集群仍然留在太空中的战士无一例外地进入了疲劳过度的状态，很多人因为极度的紧张而造成了精神崩溃。



萧梦楼不断地和战友们进行着通话以此来鼓舞战士们的斗志。但是持续不停的惨嚎声在频道中不住传来，令他绝望地感到自己的努力都化作了流水。很多战士开始在频道中歇斯底里地放声大笑，胡言乱语。那是精神崩溃的预兆，但是此刻的萧梦楼对此根本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到的只能是尽可能地击落更多的碎星者，将战争的压力从战友们的肩膀上多分担一些。但是他这样做，却只能让自己的精神和体力更加大幅度地消耗。



就在他因为极度的疲劳而感到精神恍惚的时候，于若彤的紧急呼叫突然响起：“梦楼，敌人第三批舰船部队开进了战场，包括两艘正在朝天城不断挺进的太空母舰。它们的意图似乎是想要依靠母舰的排炮直接摧毁天城。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击毁他们。神鹞集群请求第三集群的掩护。”



“掩护……母舰……是！”萧梦楼口齿含糊地回应道，“立刻向我靠拢。”



接着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开通了集群通话频道：“我们要掩护神鹞集群突击敌军母舰，全体向我靠拢。”



“是！”频道中零零星星的声音陆续响起，显示着现在第三集群的参战人员寥寥无几。



“梦楼，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冲锋，如果没有成功……”于若彤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中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弱。



“如果不能成功，地球的抵抗也就到此为止了。”神鹞第二集群的艾丝美拉达冷酷地将于若彤难以启齿的话讲了出来，“无论如何，很荣幸能和各位在沙场中共事。”



“很高兴能和各位并肩作战！”欧冶莲和帅超群的话语同时响起，语气中有种厄运即将来临的悲怆。



“为什么你们这么沮丧，胜负还没有分呢！”在一片死气的通话频道中，林鹏嘹亮的话语突然响起，“萧总还在，我还在，管它有几艘太空母舰，都不够我们塞牙缝的，让它们来，来多少我们就炸多少，来啊，来啊！”



林鹏的话语透着一股子疯劲儿，就仿佛一个四处寻衅的暴徒，萧梦楼知道，此时此刻这位多年的好友已经到了疲劳的极限，精神进入恍惚的状态，已经分不清眼前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但是他先天乐观的精神仍然在他半似胡言半似梦吟的话语中体现了出来。



“就是这话，林鹏，跟紧我，让我们把他们炸个稀巴烂。”萧梦楼强自振奋地说，“大家跟我来！”





天翼神一号太空母舰是第一远征军的旗舰，在封锁战期间曾经被以帅超群为首的神鹞战队击伤逃逸，但是它所受到的伤害只限制在战舰表层。经过简单的维修和更换装甲，这艘暗翼战争巨兽重新恢复了摧枯拉朽的威力。这一次面向天城的抵近攻击，主要的攻击火力将会来自这艘火力仅次于死亡之吻的太空母舰。



天翼神二号太空母舰曾经是在战争最初的三天里作为暗翼远征军的指挥舰，在战况逐渐明朗之后，冥望师将指挥部搬到了作为预备役舰船的天翼神五号太空母舰上。这艘太空母舰之所以曾经在战火最激烈的时候成了指挥舰，就是因为它不但拥有值得自豪的远程压制火力，还有最完美的近空防御体系以及最强大的能量罩和装甲。即使没有护航舰群的掩护，它也能够进退自如。这一次暗翼指挥部将它派到战场前线就是防止天翼神一号在接近天城之前不幸被击毁，那么这艘后备攻击舰则可以将剩下的任务完成。



当这两艘战争巨兽在天城战场上刚刚露面之时，几乎所有参战的将士都知道战况即将在短时间内发生激动人心的变化。暗翼联邦士兵们振臂欢呼，而地球战士则面色凝重，预感到了末日的来临。



天空中残剩的地球舰队在以两艘太空母舰为首的暗翼舰群联合火力袭击下土崩瓦解，数不清的地球舰船甚至来不及发一炮就淹没在连天的光焰之中。强猛的反物质束扫射之下，即使已经丧失了抵抗能力的废弃船只也难以逃避被气化蒸发的厄运。整个太空的被这群疯狂的战争巨兽清扫出了一条开阔的通道。在它们的率领下，暗翼第三远征军四支规模庞大的混合舰队开进了如火如荼的战场。



这群舰船的加盟彻底瓦解了地球舰船集群的负隅顽抗，在压倒性火力的轰击下，从阳关方面开过来的月球舰队和地球本部舰队首先遭受到重创，负责指挥地球舰队的道明纯将军英勇殉职，随之而来的是地球本部舰队的崩溃。而月球部队在海默将军的率领下坚持作战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暗翼联邦三个远征军火力的攒射下败退了下来。海默将军身负重伤，被营救回了阳关。



暗翼联邦夜色一般的黑色舰船仿佛绝望的迷雾一般笼罩住了天城所有的天空。



“战况危急，梦楼，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于若彤急声道，“将最后的部队调上前线吧。”



萧梦楼看了看机舱中的电子表，第三集群第二联队撤离战场的时间才不过五个多小时。五个小时的睡眠，是否能够让他们重新恢复体力？他此刻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要命的问题，面对着敌人压倒一切的兵力，天城已经危在旦夕。



他艰难地拉下麦克风：“第二联队，立刻出动！”



“是！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指挥官，你们要回来休息吗？”塞斯关切地问道。



“你们先上来再说吧。”萧梦楼说完这句话，轻轻拉起麦克，突然感到眼前一阵白花乱闪。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头无力地靠到身后的驾驶座上。眼前的太空中到处漂浮着四分五裂的地球舰队残骸，显示着敌人在战场上所具有的压倒性优势。



“报告指挥官，指挥部发来消息，地球本部舰队……全军覆没，我们无法从他们那里得到支援火力。”帅超群沙哑的声音从频道中传来。



“请求月球舰队的支援。”于若彤的声音仍然沉稳。



“月球部队被打散了，海默将军身负重伤，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艾丝美拉达冷冷地说。



就在这时，在所有地球格斗兵的面前一片灯火辉煌。暗翼联邦灯火通明的大型舰船集群仿佛夜色中连绵不绝的山火在整个宇宙中熊熊燃烧。一瞬间，仿佛整个星空，整个银河都被气势汹汹的敌舰所笼罩。



在舰群的上方是数十架彪悍的碎星者，金红色的光剑封死了所有太空格斗兵的去路。



“林鹏，我们负责压制所有的碎星者。”萧梦楼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决绝。



“呃，不算增援而来的第二联队，我们还剩六十七人。”林鹏道。



“情况危急，已经等不及他们了，无论剩下多少，这些碎星者都是我们的。”萧梦楼果断地说，“于若彤上校，艾丝美拉达上校，根据情报，有两艘太空母舰，你们两个集群各自负责一艘。”



“你不需要掩护炮火吗？敌军会用舰船炮火压制你的限制机群。”帅超群连忙问道。



“你们只有一次冲击的机会，我们第三集群会为你们开路，其他的不用管，都交给我们。”萧梦楼说到这里，干脆关闭了通话器。



“萧总，我们准备好了！”林鹏口齿不清的声音再次传来。萧梦楼感到他似乎在拼命压抑着困意。已经持续战斗了二十四个小时，这八天里睡眠不超过十六个小时，他没有崩溃已经足以自豪。



此刻的萧梦楼心中感到一种彻头彻尾的无力感。他希望林鹏能够安然返航，希望自己能够为神鹞集群挡住碎星者，希望地球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但是这些愿望似乎实现一个都不容易。而这些愿望只要有一个无法实现，他都会懊悔终生。



“这是什么样的人生啊。”萧梦楼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有些人出门不小心被车撞死，觉得自己不幸吗？要不要和我换换？”



就在这时，神鹞集群的太空格斗机齐刷刷地开始加速，千余道明亮的尾焰标示着这阴暗的太空中属于地球的抵抗力量。



碎星者向着这群不知死活的地球人凶恶地扑来。而萧梦楼也在这个时候启动了推进器。



他的海燕战斗机仍然涂抹着耀目的白色荧光漆，闪闪发光的玫瑰色五角星就仿佛一颗颗披着鲜血的碎星者头颅，被悬挂在这匹纯白无瑕的独角兽脖前。他的出现让碎星者集群冲击的锐势嘎然而止。一个个碎星者都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目标敌人开始下意识地规避着，生怕这只夜空中的白魔鬼将自己作为下一步攻击的目标。



暗翼联邦的战士无法忘记这只白魔鬼是如何在不到一分钟的接触中将碎星者粉身碎骨，它如何在万军丛中挥洒自如地倏忽而过，留下满地惨不忍睹的碎星者残片。它能够以一敌二，以一敌四，以一敌十。它甚至曾经试过赶鸭子一般赶着整整一个小队的碎星者仓皇逃窜。而这些驾驶碎星者逃窜的人在暗翼星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勇士。更令他们由衷恐惧的，是流传在士兵间关于白魔鬼的神话：它可以召唤死灵，让已经死亡的碎星者战士从太空中复活为它而战。



当萧梦楼的战斗机大胆地闯入碎星者的阵形时，有些碎星者向前，有些碎星者向后，有些想要朝左规避，有些想要向右，整个阵型被自己人冲得乱作一团，光剑的施展受到了无法想象的限制。



“兄弟们，抓紧机会冲啊！”林鹏在身后兴奋地发号施令，在天空中残剩的第一联队战士齐声欢呼，驾驶着海燕机，控制着限制机一瞬间杀入了战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