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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凉的夜,迷漫着死亡的味道,漫延在荷衣和周身。就连轻轻碰触到路边沾着水珠的野草,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她在怕什么?
不是已经不怕了吗?
凶神恶煞的男人赶着她们,往前走,仍旧是她们来的那条路,树木综错地生长,像原始森林。树与树之间的藤条绵长又古老,粗厚的藤皮,刺人的树叶映入人眼。
前方不远处,点着众多火把,像举行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一般的气氛。只是,待她们走进时,那种气氛顿时变为紧张。
再见于子期时,是冥王尊主吩咐人把他指引而来的。荷衣只见他目光呆滞,如钦涯当时的迟钝一样。只是,钦涯是装出来的,而于子期的迟钝与呆滞尤如天生,半点没有虚假。他垂着头。只要那男人一声令下,他便呆呆地照做。
子期兄,欠你的情,唯恐来世也不能报还了。荷衣不眨眼,眼见一个男人将他从身边带走。
荷衣目光四射,搜索了现场半天,不见钦涯的身影。她不知道,冥王尊主为何要把杀死钦涯之日选在月圆之夜。难道,又是一场妖术?
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风吹火把的声音,呼呼地大叫。那火苗顺着风势,弯着身子,猖狂地笑着,就像一个恶魔的脸。
钦涯是被人抬上来的。两个男人,抬着一头一脚,像抬一头即将宰割的猪一样。他被绑着,四肢紧紧地被困在自己的身上,不能动弹。
冥王尊主妖人的声音说:“本王突然不想折磨你了,就让你安心地死去吧。不过,她得活着。她活着,你走的时候才会觉得痛苦。你想想也知道,她今后活着不会幸福。”
除了眼珠能转动,他全身上下无一处可以动弹,连话也不能说,嘴被堵得死死的,不能透气。他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复杂地看着她,似在说,衣儿,对不起……
荷衣与钦涯,心照不宣。她露给他一张美丽的笑脸,眉心舒展,细眉飞扬,嘴角的弧度轻轻弯着,连脸腮也沾满了红霞。她是真心地笑,想让钦涯记住她最美的样子。或许他去了地府,还会想起他们的前世来。会的,当他被鬼差带到望乡台上的时候,所有前尘往事都会重现。然后,他一定会想起她来。
她笑得太甜,连笑容也可以涂上蜂蜜,甜了他的心。那一刻,看到她笑,他如同看到了朝阳,四射的阳光暖了整个大地,万物瞬间光彩洋溢。
阮娇娘一同把目光投向钦涯,只能目视他,千言万语也无法表明。钦涯将视线移在她身上,带着歉意。阮娇娘努力回应他歉意的眼神,微笑着哭了,似乎在说,傻子,我不会怪你的。就用这一抹眼神,他们的关系,在此世有了终结。阮娇娘再也不用傻傻地等他了。
片刻后,钦涯重新将目光投向荷衣,再也不移开,看她个千百遍也不觉够。
只听冥王尊主妖人的声音说:“该送你上路了。把剑递给于子期。”然后他笑得诡异,小人得逞般,继续说:“自相残杀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君钦涯死后,接下来的故事更为精彩。”
树林里突然传来野狼的声音,冲破苍穹,煞是悲凉。
冥王尊主说:“就让它来替君钦涯收尸,动手吧。”说罢,一个男人将一把利刃的剑递给于子期,示意他一剑向君钦涯刺去。那剑刃在火把的照耀下,反射着桔红色的光影,恰好刺了荷衣的眼睛,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想,为什么要是今天这样的结局。杀钦涯者,尽然是子期兄,尽然是子期兄?
钦涯目视不远处的荷衣,面带微笑,想用最后这一抹微笑给予她安慰。
于子期迟钝地迈着步伐,朝着男人所指的方向走去,像一个机器人。而那个男人的手里便握着摇控器,让他左,他便往左,让他杀人,他便举剑。就是此时让他杀了荷衣,他也会依旧照做,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意识。
阮娇娘闭着眼,不敢看下去,木纯儿亦然,不忍心这样的自相残杀。血布即将拉开,即将写上新一轮的仇恨,在荷衣与于子期间。
冥王尊主不会饶过任何一个背叛他的人,而折磨的方式也是千变万化。
只见于子期紧紧握着剑,不知哪来的力道,径直地向着捆绑钦涯的十字架走去。他像一只蜜蜂,而那十字架就是沾满蜜的花园,让他急切地想要靠近它,采摘它。终于走近钦涯,他高举着剑,直指苍天。那剑,随时都会刺进钦涯的胸膛,开膛破肚。
冥王尊主轻笑一声,然后说,“停。”
闻言,于子期放下剑,恭敬地向着冥王尊主低头,准备随时候命。
只听冥王尊主高兴地说:“真乖,这么听话。要是不给你服下迷魂药,你也这么乖,本王就不会折磨你了。”说罢,他狠劲地说:“杀了他。”
于是,于子期高举着剑,剑心直指钦涯。
那一剑,划破了星空,刺向钦涯胸膛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荷衣的脑袋突然眩晕,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风很冷,月很圆,月光很刺眼。她不得不把眼睛闭起来,躲起来。
再醒来时,仍旧是那一片树林,冥王尊主站在她身前,仔细端详她,“是不是觉得像一场梦,梦醒了你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钦涯?
她四处张望,那十字架上依旧绑着钦涯。只是,他只剩下一具空壳,尸体,没有血色,没有呼吸,没有笑容,垂着头,胸前插着一把穿插他整个身体的剑。
蓦地,她如梦初醒,没有了任何感觉。
钦涯走了,在月圆之夜,似乎他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