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院里一池莲花,红红白白开得灿烂。我静静的坐在青灰的石桥上,痴痴的凝望,看红色和黄色的蜻蜓飞来飞去。这里的莲花娇美俗艳,贴着水面绽放风骚的欢颜。远不及家乡的莲花,高高耸出水面,秀挺泼辣的在风中摇曳。真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进宫已经四年了,我长高了,长大了。我相信我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就连娘娘也这么说,说我可能是整个后宫最美丽的人。我笑说当然,除了娘娘。
娘娘的腹部在一天天的隆起。她说,她会为皇上生一个龙子,名字已经起好了,排见字辈,就叫见深。我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模样,皇上是这宫里唯一真正的男人。我只能透过碧纱的窗,看到黄金龙袍紫金冠的背景,那是多美妙多令人心驰神往的影子,后宫所有的女子都企盼着接近,奉若神明般的膜拜。我已经长大了,我又何尝不渴望芙蓉帐内承君恩?
你是谁?我听到温柔的低沉的声音,一只宽厚的手,拍在我纤弱的肩头。
我惊愕的抬头,着黄金色龙袍戴紫金冠的男子,迷人的微笑,勾魂摄魄。
皇上,我惊惶失措的下跪,奴婢不知万岁爷驾到,罪该万死。
平身,朕没有怪罪你。他牵起我的手,扶我起身。我的心怦怦的跳,仿佛受惊的小鹿。
这就是后宫女子梦中共同的男子,大明帝国的统治者,英宗天子——朱祁镇?这么的年轻,这么让人着迷。我不敢想像,我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水一样柔情的目光,没有人会想要抗拒。
清风徐徐吹过莲池,虫声啁啾,月光下暗香浮动。水榭凉亭上,甜蜜的窃窃私语,堪比七夕长生殿。
滚烫的绵绵的唇,压迫绽不开的两瓣樱桃。我鼻息如兰,享受难得的高贵的舌尖的爱抚。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纤长的温厚的手在我身上摸索,试图解开薄纱的衣衫。我一动不动,仿佛睡去了一般。皎洁的月光洒落光洁的脸颊,弥漫红霞的脸颊。
至高无上的亲吻告一段落,我舒缓呼吸,施施然吐出几个娇怯的字:皇上,你爱奴婢吗?
爱,当然爱。你是朕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清纯,脱俗,人如其名。
像有一道清泉潺潺流进心田,我感到幸福。后宫三千佳丽梦寐以求的恩宠,这么轻易就得到了,像做梦一样。如果这一切只是梦境,我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朱祁镇牵着我的手去见太后。他说,母后,她是楚潇湄,坤宁宫的侍书宫女,儿臣要立她为妃。太后仔细的端详我,嘴角的笑容漾开,如花般的甜美:哟,是四年前进宫时在哀家跟前摔了一跤的丫头啊,出落得真标致。皇儿有眼光。
我盈盈下拜,巧笑倩兮: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将指上闪光的戒指褪下,交到朱祁镇手上:皇儿,把它赐给你的新妃。朱祁镇的手柔若无骨,十指间柔柔春风。我沉醉的望着我心爱的人,戒指上镶嵌的翡翠,柔柔的碧色的光,和他似水的目光交相辉映。
娘娘在三个月后顺利诞下龙子,后宫举行了盛大的庆典。朱祁镇说,朕现在是最快乐的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微笑,我知道他不过是个单纯的贪玩的孩子,没有理由不快乐。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每一个人脸上笑容堆得满满。王振王先生口舌不休地大放溢美之词。王先生是朱祁镇最信任的人,一手把朱祁镇带大。我相信他不过是个惯于吹牛拍马的太监,连太后也这样说。我感觉厌烦,想说一声臣妾告退。看似喧闹的庆典,实则乌烟瘴气一片。
朱祁镇摘下头上的紫金冠,说,列位爱卿,来做个游戏罢。我惊愕的看着他。他简直变成了一个乞丐,嘴里嘟囔着:行行好,行行好……群臣无不附和。
我痛心的用袖子遮住脸,我爱的人得意忘形之下原形毕露。我听见一个不和谐的正直的声音:请皇上不要再胡闹了!我抬望双眼,看到写满了忧虑和痛心的坚毅的脸,孤傲的立在丑陋肮脏人群之中。他走了,抽身而退。
于爱卿,于爱卿怎么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朱祁镇还意犹未尽。王振说,皇上别管他,这于谦本来就满身是刺。他不走,只怕他还要扎人。
于谦,于谦是谁?我问太后,太后说,于谦是个难得的好人,清正忠直,两袖清风。他心里除了家国天下,或许再不会有其他的了。
于谦,于大人。我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