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珍回到宫中,火速找来如歌:“宰相的事你查的如何了?”
如歌不答话,等皇后问的急了,才说道:“娘娘,不管宰相大人和刺杀事件有没有关联,他如今已不再是宰相了。”
一珍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歌低眉说道:“娘娘,梁国有这样一位宰相,对于齐国来说,是弊而不是利……”
一珍很快打断她,厉声喝道:“你效忠的到底是我,还是萧毅!”
如歌怔住,呆呆的望着眼前如发怒的母狮一样的皇后,不知该如何作答。
一珍是个聪明人,她明白这些暗使直接效忠皇帝,忽然之间把他们调拨过来为自己效力,他们多有所不满。况且,说的好听些是效力,说的不好听些,根本就是监视!
“萧毅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了,还这么不知足!难道对我这个姐姐也有所防范?真是可笑!我是梁国皇后,不再是齐国公主了!我实在不明白,我有什么可威胁他的?他当他的齐国国君,我做我的梁国皇后,井水不犯河水!”一珍愤怒的在殿中来回走着,脸色变得铁青,“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谁愿意背井离乡到别的国家去!我承认,在我的心里还是向着齐国的,因为在这里,我找不到一丝家的感觉,到处是心计,到处都要斗!我苦苦支撑,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齐梁两国不再爆发战乱!更直接的说,我是为了他,我的弟弟,我希望他有生之年,能让他的百姓们,不再活在对战争的恐惧之中!可是他呢?竟然派人来监视我!如歌!我再问你一遍,你要效忠我那个远在千里的弟弟,还是好好的效忠于我?”
如歌被震慑住了,这样的女人……在齐国受到万民拥戴的公主,在梁国朝堂和后宫都能叱咤风云的女人,容不得她存有二心。
“属下知罪……”她跪了下来,前额触地。
“起来!”一珍余怒未消,喝道,“我这就写一封信给他,如果他还顾念我们的姐弟之情的话,他就不该为难我。”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书桌前,研好磨,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心口,挥笔直书,只用了一盏茶时间,两张信纸就都写满了。
等墨迹一干,她顺手塞在信封里,甩给如歌。
“拿去吧!不要再让别人看到,本宫这几天不想见到你,等你想清楚再来见本宫吧!”
如歌默默不语,磕了一个响头之后,转身离去。
一珍坐在那里怔怔的发愣,阿罗悄然而至,虽不愿打扰,但还是叫了一声:“娘娘。”
一珍打了个激灵,苦笑一下,说道:“似乎什么事都不顺心的样子……没想到,毅弟弟会那样对我。”
“娘娘,您不该把他再当成您的弟弟了。”阿罗提醒道,“您说了他是国君,那么您就该像对待别国国君那样对待他,要知道,您是梁国皇后,不管您是多么不喜欢这地方,您都是这里的女主人。”
一珍听着,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了。没错,阿罗说的对,一旦坐上了那个位子,那就和常人不一样了,他不再是自己的弟弟,自己也不再是他的姐姐。
他们的关系,仅仅局限于两国的皇帝和皇后。
其实,在她被绑架至塞外,而绑架者却没有得到萧毅的制裁的时候,她就该明白的,只是她固执的以为,他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所以永远都不会是敌人。
“阿罗,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一珍宽慰而苦涩的一笑。
“奴婢不敢当。”阿罗退到一边,又说道:“娘娘,庾公子今晚就要离京了,您要不要……”
“要,当然要,帮我准备一下,本宫去送送他。”
怀苏和宰相一起被流放,而文渊因为治水有功,仍然留在宫中,接替怀苏的位置,当上了皇帝身边的亲卫。
傍晚时分,天空中的云霞红彤彤的,染满了古道上两边的青草,亦写满了落寞。
古道上一辆马车,四个军人护送着。虽然犯人是不可以用马车的,但是岭南路途遥远,宰相又忽然病了。
皇帝特别赐了这两马车,让他们感到皇恩浩荡。
“怀苏,走吧!”宰相的声音嘶哑,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她不会来了。”
“再等一会儿吧,老爷,公子,她说她一定会来的。”文渊有些焦急的看着皇宫那边,今晚有宴会,但皇后明明答应了会来,他先来送他们,待会儿再和皇后一起回去。
远远的,那边驶来一辆马车,文渊开心的奔跑过去,怀苏的眼中亦显示出释然。
“娘娘,”文渊打开帘子,搀扶着皇后下来,跟着皇后来的只有阿罗一人。
“文渊,兰儿在宫中帮忙呢,好歹你反正不走,这么一会儿不见,应该没问题吧?”皇后穿着便装,好像一名普通的妇人,笑着说。
“娘娘说什么呢,公子就在那边,请。”文渊不习惯她的说笑,做了一个相请的动作。
一珍看向那边,看着怀苏,慢慢走过去。
待到走近他身边,两人却相对无言,许久,晚风吹过,怀苏的发丝有些凌乱的飞舞。
蛙鸣声夹杂着宰相的咳嗽声,离别的情绪有些许怪异。
一珍亲手将怀苏的乱发挂在耳后,微微的笑着,仿佛又想起了以往的那些夏天,他们在郊外,在湖边,甚至在勤政殿,一起度过的无数个寂寞的日子。
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有心意相通一般的默契。
怀苏握住她的手,有种想揽她在怀的冲动,却最终,没有这样做。
“我会等你回来。”一珍轻启朱唇,吐出这几个字。
怀苏苦笑:“我们还会见面吗?”
“会,”一珍提高了声调,不仅是在对他说,也是在对马车里的宰相说,“我说,你们一定会回来,我们一定会见面。”
宰相并没有探出头,却传来了他的声音:“皇后娘娘既然这么有把握,那老臣就留着这条命不死,等待皇后娘娘有朝一日,将我们父子俩迎回朝。”
“好,本宫一定做到!”一珍爽朗的回答,然后对怀苏报以微笑。
“相爷,公子,该上路了。”护送他们的都是皇后挑选出来的人,以前也是和文渊一起的,所以不会为难他们。
怀苏点点头,心中万般不舍。一珍艰难的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滞涩的摇晃两下,算是告别。怀苏苦笑,亦摇晃两下手掌,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得以转身踏上马车。
一珍立刻回头,坚决的登上自己的马车,文渊有些不忍,但他也知道,再待下去,只会更难受。
于是,他一晃马鞭,掉转马头,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透过马车一边的窗帘子,一珍仿佛仍能看到怀苏的影子,禁不住,流下两滴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