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考试自从隋代建立以来,就一直是进朝为官的重要途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成为学子们不懈的动力。清朝的科举制度承袭明代而来,它是士子谋求进身的重要途径。在这个制度下,一个士子一旦进学为生员,国家就免去他的差役,并且不受刑责。生员经过岁科考试取得廪生的,官府发给粮食。生员进为贡生或中了举人,即可入仕途当官,如果再考中进士,就平步青云了。由于科举有这样优厚的待遇和光明的前途,士子们就纷纷挤到这条道路上来。但士子太多,官职有限,不得不控制中试名额。不要说举人、进士了,就是秀才(即生员)的名额也极有限。以江南无锡、金匮两县的童子试为例,应考者一千几百人,生员名额仅30人。由此可知科考竞争十分激烈,千军万马过独天桥。
为了考中功名,考生往往不择手段在考场内外作弊,花样繁多,无奇不有。有的考生事先请人把有关考试的内容,用蝇头小楷写在金箔纸上,每千篇厚不到一寸,藏在笔管中,或放在砚台底部、夹底草鞋里。有的用药汁书写在青布衣裤上,上面涂上泥,进入考场后,把泥拂去,字迹就显露出来。有的事先买通考场杂役,在考试时把考题随砖头掷出场外,场外有“枪手”接应,迅速做好答卷,然后,或遥点竿灯,连放爆竹,或将驯养的鸽鹞系铃纵放,作为信号,场内杂役看到信号,就到约定的地点去接掷回的砖头,再把答卷递给考生。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为了防止考生作弊,特别是防止最常见的“夹带”,清代立有严格的场规,从头到脚规定士子服式:帽用单层毡,大小衫、袍、褂俱用单层,皮衣去面,毡衣去里,裤、布、皮、毡禁用,只许单层。袜用单毡,鞋用薄底,坐具用毡片……至士子考具:卷袋不许装里,砚台不许过厚,笔管镂空,水注用磁,木炭只许长二寸,蜡台用锡,只许单盘,柱必空心通底。糕饼饽饽,各要切开。此外字圈、风炉、茶铫等物,无可疑者,方准带入。至考篮一项或竹或柳,应照南式考篮,编成玲珑格眼,底面如一,以便搜检。裤子必须穿单层的。士子们考试的时候必须打开上衣,脱下袜子,以免有人在衣服里夹塞。为了考试公正,考试的规章制度不仅针对考生,也有针对考官的,考官临场时还要对神盟誓,发誓说:“如果心存鬼胎,而压抑了真正有才的人,或者因为一个人的情面,接受一人的贿赂,通一字的关节,那么就让我被神仙厌恶,拿走我的福禄,鬼来取我的灵魂,我被五刑所折磨,用三木来裹住我的头,用刀斧来分我的尸体,鸟鸢吃我的肉。”这是标准的毒誓。
清代场规的完善、苛细,超过前朝,但仍杜绝不了作弊。道光登极后,不断重申已有场规,并作出新的规定。他多次申谕严行查禁夹带、抄袭旧文、越位换卷等现象,还处罚了企图改变旧规的礼部尚书祝庆蕃。按规定,考场有回避制度,乡试、会试的主考官、房官及一切与考试有关的人员,他们的子弟亲戚必须回避,不得应试,范围包括五服之内的所有亲属。道光二十七年三月,礼部尚书祝庆蕃上奏,说本年考试应该回避的士子人数较多,请让这些士子另外单独命题考试。道光立即下谕严斥,说祝庆蕃身为礼部尚书,明知故犯,实属沽名钓誉,冒昧渎陈,交部严加议处。结果降二级调用。为了有效地杜绝乡试中的舞弊现象,道光还规定了举人复试制度。按旧制,会试有复试,而乡试偶尔有复试,不成定制,道光二十三年成为定制,规定各省举人一起到京复试,非经复试,不得参加会试,除丁忧外,托故不参加复试的,永远不得参加会试和赴部铨选。举人复试相当隆重,通常在北京贡院举行,偶尔在正大光明殿与保和殿。
由于道光对科考舞弊行为的不懈打击和较为有效的防范,道光朝的科场案少于以往,只有武科庆廉案震惊一时。庆廉是兵部员外郎容恩的侄子,有残疾,连走路都困难。容恩利用自己在兵部任掌印司员的身份,为庆廉打通各个关节,以他有“手疾”为名,免除武科首先要通过的外场考试——步射和骑射,结果中了武进士。案发,庆廉被取消武进士资格,容恩和有牵连的官员受到严惩。
道光竭力维护科考制度的严肃性和纯正性,因为他相信这个制度能够产生“真才拔萃”,但实际上这个制度没能为他造就几个可以倚重的贤才,相反,无时无刻不在扼杀人才。因为清朝虽然继承了科举,可也继承了明朝的八股取士。八股文早就被抨击的一无是处,它严重的扼杀了人的才能,根本不是好的录取方法。但抨击尽管抨击,笑骂尽管笑骂,清朝皇帝们仍然我行我素,死抱着科举制度不放,他们有他们的道理。乾隆曾说:“国家以经义取士,将使士子沉潜于四书五经,含英咀华,发抒文采,借以可观察其学力的深浅和器度、见识的淳薄,而风气所趋,关乎国家命运。”从根本上说,维护科考是为了提倡以三纲五常为内容的四书五经,借以“淳风俗,定人心”。帝王们的用心可谓深矣。
因此清代的科考与四书五经紧密联系,不得稍有脱节或破坏。道光二十年山西乡试,首题出自《大学》,次题出自《中庸》,三题出自《孟子》,而无《论语》题,四书之中缺一书,主试官等因此遭到惩处。考题限于四书,答卷必须以钦定四书五经传注义疏为根据,时间一久,题也好猜,卷也好抄了。为了不让考生猜着题,考题就越出越冷、越僻、越奇。道光五年乡试,道光亲自命题“或乞醯焉”,题中隐含“乙酉”二字,当年恰是夏历乙酉年。这哪里是考试,分明是猜字谜。皇帝出的考题尚且如此,一般考官更等而下之,无奇不有。一位考官出“及其广大草”为题,考生一见,如堕雾中,不知所云,幸亏有一考生早把《中庸》烂熟于心,知道语出《中庸》,原句为:“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不知这位考官是不懂句读,还是有意和考生过不去,搭截成“广大草”之题。那位考生当场赋诗一首:“广大何容一物胶,满肠文字乱蓬茅。生童拍手呵呵笑,渠是鱼包变草包。”“鱼包”合起来是“鲍”字,这位考官姓鲍。这位鲍考官当场还有一题:“驱虎”。这个题目三岁的孩童也懂,会立刻联想到武二郎打虎的故事,但它出自《孟子》的“驱虎豹犀象而远之”一句,“豹犀象”等被截去了。考生又赋诗一首:“世间何物最为凶,第一伤人是大虫。能使当先驱得去,其余慢慢设牢笼。”鲍考官还出过“见牛”、“礼云玉”、“十尺汤”、“七十里子”等没头没脑的考题,闹出许多笑话。
科举考试外似庄严,内实儿戏。八股文空洞无物,而且抄袭成风,考官很难衡文取士,考取与否往往不取决于答案内容,而与其他因素有关。清代重视楷法,可谓以楷法取士。康熙和乾隆都爱好书法,因此书法好的答卷很受青睐。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楷法之风由此大开。考官也愿意以楷法衡量,因为省事。林则徐曾说:“江南为人文渊薮,入试士子多至一万四千余人,额设同考官十八房,每房约须校阅八百余卷,而且头场试卷还未判完,二三场的已陆续送到,在这种情形下阅卷,‘定弃取于俄顷之间,判升沉于恍惚之际’,要做到衡文准确,实在困难。而以楷法取士,一眼可定。”这就进一步助长了楷法之风。科举又成了书法大赛。
可怜天下的文人们,为了功名利禄,绞尽脑汁,附庸皇帝的爱好,完全没了唐宋时期文人的洒脱与才情,成了一个个穷读书的可怜人,终酿成了万马齐喑的可悲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