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亲王奕的亲生儿子做了皇上,不仅给他带来了痛彻心肺的悲伤,而且还带来了巨大的恐惧感。当今皇上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位置又在哪里呢?慈禧会把自己怎样呢?众臣子都会怀疑他挟天子以执朝纲,会放过他吗?他怕了,急忙去向六哥奕求教。
奕一下子就提到了前朝的大礼仪之事,奕提前朝故事是警告奕不要发生类似故事。奕所处的地位与当年献王地位何其相似,因此奕更加害怕了。
“西边会把我怎样?”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样解脱!”奕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第二天,奕便上了一个情愿废闲终生,不闻政事的奏折,折中恳请:“许乞骸骨,为天地容一虚糜爵位之人,为宣宗成皇帝留一庸钝无才之子。”慈禧一看奏折明白了,批了句:“让王公大学士,六部九卿们仔细议妥了再奏给我。”
随后内阁会议便讨论起醇亲王的折子,恭亲王爽快地说:“醇亲王所有差使,都免去了吧!以亲王世袭罔替。”大家心中都明白醇亲王为何上折,因此也都同意,只有礼部尚书万黎青问了句:“醇亲王的称呼如何?”这一问并不多余,它涉及到以后诸多问题,恭亲王加重语气说:“醇亲王永远是醇亲王。”这一句话就否定了作为皇上亲父的醇亲王生前是王,死后被封为“皇父”的可能。
内阁议定后奏请两宫太后,慈安不明白奕为何如此:“七爷干吗这样,新君刚立,万事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干得好好的,干吗要开去差使?”
慈禧拿起折子说:“王爷是怕了,既然这样,就依他吧。”
就这样,奕只保留了醇亲王一个头衔,闲居在家。他只出去饮酒解闷,回到家里,不由自主地来到儿子的房里。那里总是亮着灯,福晋默默地坐在暖炕沿上,想着儿子在这屋里的笑声、哭声,想他的呀呀学语,想他迈出的第一步,想儿子的一切。奕一脚跨进门来,夫妻相对,抱头痛哭。
慈禧立载湉为帝后,便着手割断载湉与亲生父母的联系,尽管奕已经离职,但她仍怕醇亲王府因为家中出了皇帝地位提高,掌握很大的权力。
奕和光绪虽是亲父子,但他们享受不到寻常父子的融融亲情,就连常常见面这个简单的要求都不容易得到满足。没有慈禧的懿旨,光绪和父母是不能随便见面的。光绪每天面对冷冰冰的慈禧,十分想念亲生父母。奕夫妇深知慈禧反复无常,心狠手辣,可又没有什么办法。醇亲王福晋虽为慈禧亲妹妹,但也不能随便进宫见儿子,只能偷着流泪,拿着儿子的小衣服,自泣自叹。醇亲王的悲痛不比福晋少,只是不敢表露罢了,他上朝时,还能见到儿子,但是却不敢多看,他了解慈禧,怕给儿子带来麻烦。
光绪亲政不久,醇亲王得了一场大病。中法战争后,慈禧又让奕出来办理政务。奕对自己重入政坛,并不十分乐观,他总觉得慈禧重新起用他一定有别的含义。果然,慈禧不顾战乱时国家财政入不敷出,要奕为她修缮三海和颐和园。奕不敢违旨,四处张罗,上下受气,自然心里不好受,憋了一肚子火,终于熬出病来。
关于醇亲王得病的消息,光绪一直蒙在鼓里,直到奕病得起不了床,才有人告诉光绪。光绪一听父亲有病,急坏了,想去看看,又不敢去。可怜的皇上,只能每天留心听太监向太后汇报醇亲王病情,“醇亲王病又重了!”“醇亲王这几天像是好些了。”光绪的心随着太监向太后汇报忽上忽下,通常光绪是听不到这些汇报的,光绪不敢去问,只能暗自流泪。
醇亲王的病越来越重,军机大臣也向皇上报了醇亲王的病情,光绪看着奏折,也只能泪在心里流。散朝后,光绪帝来到老师翁同和身边,说起此事,翁同和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流泪。翁同和万分同情光绪,光绪知道自己担负着国家重任,可父子之情实在难割断,只好上课的时候,要求翁同和去看看醇亲王,表达他对醇亲王病情的关切。
翁同和下午去了醇亲王府,当他从御医那里知道醇亲王一时没有危险时,心里非常高兴。光绪帝知道后,兴高采烈,还告诉老师,太后已有懿旨,二十五那天他可以去醇亲王府。现在他还不能去看父亲,因为要等太后与他一起去看醇亲王。醇亲王病得很重,已不能起床,但太后和皇上亲来探视,怎能不起身接驾。别人帮他勉强穿上衣报,由两个人架着去迎太后、皇上。光绪见到了日夜思念的父亲,心如刀绞。
醇亲王心里更加难受,父子不得相见,相见后也不能尽情,还得装出笑脸向太后请罪:“臣万死,腿不听使唤,不能给皇太后磕头”。太后说了几句体恤的话,然后对光绪说:“拉拉手吧!”父子双手握在一起,双目都噙满了泪水,但谁也没敢让泪水流下来,醇亲王极力控制着,怕自己哭出来,儿子会跟着哭,身为皇帝,在臣子面前痛哭,那成什么体统。
奕卧床一年多,终于在光绪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