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乌云密布,斜雨纷飞。
高阳便领带了长荷、雪妆与青瞳等人进了会昌寺降香礼佛。
这时,会昌寺一位当值的青年僧人正在门前导引来寺内拈香礼佛的士女,抬头忽见高阳这一行人入寺门来。
这青年僧人见她们虽然只有数名,但其高贵非凡的气质自与素常来寺中参拜的士女不同。
高阳等一进会昌寺门来,她们便惊住了。
只见这寺前庭院两旁的长廊夹有一泓清静幽幽的大池塘,池面上弥漫了一片灵气迫人的青紫幽蓝的睡莲花。寺院里清香飘渺,绿荫遍地,更兼此寺庭院的路径一律由青石、洁沙铺地,故显得四处是一尘不染,异常地幽静清寂。
在那池的对面,有一个身着一袭浅青黑色缁衣的青年僧人,正静静地伫立在雨中,凝视着池里的那些盛放的青紫色的睡莲花,默默出神。这时,池中莲花人影粼粼而动,雨滴点点落在水面,散成阵阵紫黑两色涟漪。
长荷也这时候聚神驰目地朝那水面一望,看见那些紫色幽幽,清香淡淡的睡莲,她不禁突然想起前些日子里自己所做的那一梦来。这池里的花,倒与她梦中的青色莲花有几分相似。
想罢,长荷既是欣喜,又是诧异万分,一时,她不禁回头对高阳她们说道:“瞧罢!在这一座寺院里,竟还种有这种青紫颜色的睡莲花哩。”
雪妆、青瞳她们二人听了,不免会心,相视而笑。
雪妆则笑对长荷说道:“长荷姐,说不定,这就是你前几日那一梦中的青莲花呢。”
青瞳也对长荷笑说道:“我们定要让人采下几枝来给公主插瓶去。”
长荷含笑对雪妆、青瞳她们说道:“休闹了!你们把这佛门净地当成什么地方了?”
站在一旁的,会昌寺那个青年僧值,因为见眼前这群来寺中参拜礼佛的女子,实在是十分喜爱这寺中庭院池中的睡莲,故就不免主动上前来对她们介绍道:“各位有所不知,从长安各寺数起,这也算是一种品种罕见的异国睡莲花呢,叫延药睡莲或蓝睡莲,产自天竺。它就是对面的辩机师兄,去年请人从城里面别家寺里移种在这里的。”
说完,那个僧值僧人便微微地朝对面摆了一下颌。
长荷、雪妆及青瞳她们三人只顾扶栏对池中的睡莲说笑,也没听进那个僧值所说的话。
不想那个僧值的话,倒恰好一字不落地入了高阳之耳,她不觉顺这个僧值的目光,隔了雨帘朝对面那个临池静立的青年僧人看了一眼。
高阳真是不看则已,一看,不知为何,仿如被雷电击过一般,一时,不觉红晕染颊,心音怦然。
只见此人生得是眉目秀逸,态度端凝若水,神情又若有所思。他身着一袭朴素的、浅青黑色缁衣,由此而来,反而衬托他那神思高远的气质,犹如是有玉树临风的一样神采,月华出岫一般的清华。
高阳心中默默地想道:“奇怪,从小到大,何曾见过这样的人物?又见何曾有过这般心醉神飞的感觉呢?”
一瞬间,高阳不禁有些恍惚。
池塘对面那个清秀的青年僧人略略一仰脸,茫茫然地朝天上看了一眼,对高阳她们这群如花似玉的女子到来及欢声笑语倒像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地从另一端去了。
不想此一刻,那从天上飞泻而来的夏雨愈发大了起来。
点点滴滴的雨水,竟如珠玉一般飞溅起来,又四散开来,击打在寺院屋顶的青瓦与池中莲花的花叶上,发出一阵阵清音。濛濛的雨色中,更显得那池中莲叶青碧,摇曳生姿。
那个僧值便对高阳等人合掌致礼,然后,指右边一条路道:“各位女施主,且请从右侧顺路从这里的长廊穿过,到前面继续参拜罢。”
高阳半日才如梦方醒道:“长荷,我们且进去。”
众人不觉地随高阳顺着那条长长的走廊进了大雄宝殿。
在大殿内,长荷即捧檀香递给站立在佛前的高阳,她虔诚地献上三炷香,然后为亡母、长孙皇后默祝半日,才抬起头来,忽听见阵阵遥遥的木鱼声传来。
待高阳拈香默默祷祝完毕,其他几位女子也对佛虔诚地各怀心愿祷祝一遍。
高阳趁长荷她们礼佛之时,默默地站在供桌前瞻仰佛像,若有所思。
高阳他们出了幽暗的大殿,刚待绕侧廊往下继续参拜。雪妆一回头,见方才遇见那位僧值正远远地端立在寺院门前,即使雨滴溅在他的身上,他也目不斜视,全身端正直立不动。
雪妆便不禁含笑对长荷小声说道:“长荷姐,这个寺院里的修行人的规矩很好。不像有的寺院,见人来便殷勤周到接待,反让人生厌。”
长荷也含笑地点头道:“难得这里又是如此罕见地幽静整洁,全然不见烟火气息。”
高阳听长荷说这句话,心中不禁暗下一动,蹙眉沉思道:“方才池边那一位,倒也不知是一位怎样不俗的人物?”
高阳转念又想道:“很没来由!如何会无端地就想这些?”
此后,高阳总有些无缘无故的心神不定。
长荷看见高阳神思有些劳乏的样子,忙扶了她道:“公主,你定是累了。待雨一停,我们就早些回去罢。”
青瞳笑对长荷道:“长荷姐,方才你叫公主什么来着?”
长荷忙笑道:“是我忘了。”
青瞳笑道:“文夫人常告诉我们,在外面叫差了,后面补姑娘二字,也就搪塞的过了。耳目不好的人,倒以为我们公主就叫宫枝姑娘呢。”
长荷、雪妆听罢青瞳的话,不禁都是含笑点头。
高阳道:“难得今日我们大家如此地清闲自在,现在又有雨,还不如在这清静之所,多盘桓几刻。且待雨停了,再回去。”
众人便随高阳前去观音阁了。
这会昌寺占地面积颇为广深,殿堂层层。不觉间,她们一行顺了长廊,又出了观音阁。
雪妆趁歇息时,仰头一看,见眼前的一殿阁顶的飞檐,联成一线,便道:“这座寺院也还真大,一时半会儿,竟也游它不完了。”
长荷也望着屋檐上不绝如缕的雨帘叹道:“雪妆,你就累了么?只恨眼前这一阵雨,没完没了的,一时竟也归不得。”
高阳听长荷与雪妆的对话,突然心生一个念头,如有撞鹿在胸,不禁心跳不止,她不免暗想道:“不如借雨,就在此寺停留数个时辰……”
想毕,高阳转身对长荷道:“长荷,我看一时半刻,这雨未必能停。你且回去问一问门前那位师父,这里有没有上好的客房,我想在这儿静歇几个时辰,待雨停了,我们再走如何?”
长荷笑道:“如此最好不过,淋了雨还了得。”
说罢,长荷便走回去,对那个僧值轻声问道:“师父,不知这里是否有上等的客房,能让我家姑娘歇息几个时辰?待雨停了,我们即走。”
那僧值道:“请稍候,我问过知客即来。”说完,就转身去了。
不过一会,只见一个面目和善,年约四十上下的僧人匆匆赶来,其身后还跟随着那一僧值。
这个僧人见高阳她们,便合掌微笑道:“贫僧是这里的知客,法号宽度。适才听僧值师弟说,你们想找一间客房避风雨和稍事歇息。”
长荷答道:“是,我们要借最好的客房休息,到了雨停了才走。”
宽度道:“这会昌寺原是前朝王公的宅邸,后被舍为寺。这里素常倒清净可喜,因明后日有盂兰盆会,这几日有接连不断从宫里及官家来送供品的人往来,才会有些嘈杂。至于上好的客房,所幸来住的女施主并不多,在大后院偏东房二楼,倒有几间算是本寺最好的客房,原为客官女眷临时歇息所备,也曾有朝廷命妇住过,不知能令你们中意?”
长荷点头。
知客宽度忙道:“女施主这里前请。”说罢,他一面先令人去客房拂尘熏香去了,一面就导引她们去看寺里供养的法宝。
长荷、雪妆及青瞳也忙簇拥着高阳随他去了。
他们一行刚走过前廊。
忽见那个僧值匆匆过来,对宽度禀道:“宽度师父,城中罗府庄客先来报了。罗府大将军罗大人本人亲自前来送供品了,请师父你快出门去迎接罢。”
知客宽度忙应道:“这么大的雨,罗大人还亲送供品来,可见人家是何等地虔诚。贫僧即去。你先命人撞钟,我即率众人去迎。”
正在此时,只听高阳说道:“师父且请自便,我们自在逛一逛即好的。”
忽然,知客宽度朝长廊另一头,一个腋下夹了几卷经本,匆匆走过去的青年僧人叫道:“辩机师弟请留步,这会子,你是否有要紧之事要办理?”
那个青年僧人转过身来,高阳看了他一眼,一时,不觉目眩心摇。正是适才在池边所见的那一位青年僧人。
隐约地,高阳听见那知客宽度对辩机说什么“虽知这几日是辩机师弟母亲的忌日,因前面委实太忙,想烦请你带她们去参拜佛画及玉佛。”
又听这个辩机回答道,现在并不太忙,刚奉高慧师父之命,到藏经阁里,查一段经文的出处回来。
说完这几句话,只见知客宽度一面命一小僧人将辩机手中的一经卷给方丈室的老师父送去,一面又对高阳她们,指着眼前的青年僧人说道:“这是辩机法师,他是本寺青年人当中有数学养扎实之人。贫僧请他先导引你们去观瞻本寺这两件珍贵异常的法宝,贫僧也敢说这佛画及白玉观音为我们长安城罕见之物。施主看毕佛画与玉佛,再去前去歇息罢。贫僧我这里多有怠慢了。”
说完,知客宽度合掌致歉而去。
辩机这里抬眼看时,只见三四个侍女正簇拥着一个容貌清丽,年约十八岁的青年女子。
辩机看见这位青年女子,虽然身着的是素衣淡袂,但气质高华脱俗,端庄典雅,一双深邃的明眸,犹如一泓清澈的秋水,但从中流露出来的淡淡忧郁,却又令人望而心碎。
望着那双明眸,一时,辩机不觉心中一怔。一瞬间,只觉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痛颤,甚至是慌乱从自己的内心深处,一闪而过。
过了很久以后,辩机都无法明白,自己内心这种一瞬间无端而起的深沉痛颤、恍惚迷惘之感究竟从何而来。
这里高阳、辩机二人刹那邂逅,不知为何,二人都很快将各自的目光移向它方了。
长荷、雪妆及青瞳她们抬眼一看,只见面前站立一个气质出尘、温文尔雅的青年僧人。
半晌,辩机才看见这群发怔的女子微笑道:“且随我这里来。”他说毕,转身即前去了。
长荷忙扶了高阳说了声:“快些儿随他去罢。”
众人这才拥了高阳,随辩机去了。
前面说过这会昌寺原本是前朝的王公贵族的别业,后被这位王公的子孙后裔舍作佛寺后,即被第一代寺主高慧和尚请当时书画名士或西域画工在前后院长廊的壁上画上各种佛话故事,如佛祖出家、舍身饲虎等。这些绘画当时即轰动朝野。此后不断有文人骚客遗下笔泽,为现在的会昌寺增光添彩,这使得这里寺中长廊的佛画甚是著名,远近莫不前来一观。加上城中的会昌寺常将那两件罕物的法宝拿到这里供养,故香客来会昌寺可观之物自是多的。
高阳等人在会昌寺这里看罢西域来的那尊白玉雕佛及那一幅人传是东晋名家顾恺之亲笔所绘的《白莲观音图》后,叹为观止。加上辩机说起这佛画与玉佛的来龙去脉,言词简洁明晰,有问必答,众人不禁听得入神。
青瞳看罢那尊通体高洁无暇、神态超然出尘的玉佛,悄声地在后面对雪妆笑道:“雪妆,你看,这个玉佛雕得好生美丽,我敢说,这简直就是照我们公主的模样儿雕的。”
雪妆点头,正欲启齿说话,回头忽看见长荷在微笑,遂不敢说话。
半晌,长荷忙用手指放在青瞳唇上道:“菩萨观音在上,胡乱讲不得的。”
不知为何,待高阳猛一回首,她见辩机已猝然转身前去了,几人忙随他朝前去看长廊壁上的佛画。
他们几个人顺前院长廊走去,突然看见前面靠尽头一端长廊素壁均被一厚重的青色毡布围遮住了。
高阳诧异地指着长廊壁上的这些障物,对辩机问道:“这些帏幛又是为了做什么用的?”
辩机听了,即道:“这是本寺寺主请的一位西域画师正在为这一侧长廊所绘的几幅佛画。原想在盂兰节前就画完这些画的,不巧这位西域来的画师,因来到我们长安这里后,竟然是异常地水土不服,为此就大病了数月。因此,现在我们只得暂且将那些未完成之作罩上了。”
高阳点头,默思道:“这侧长廊的右壁几乎还空着,要想画满了,只怕要到了天寒岁暮之时才能够罢。”
高阳思犹未了,听见青瞳忙向自己说道:“公主,姑娘,过一阵子儿,我说是过了今年冬天,我们再过来这里看这些画罢,我竟然是特别地想看看这个西域画师是如何作画的哩。”
因这青瞳的父亲就是一个西域人,她又曾在西域生活过一段时间,故在她的心里,那里的一切莫不令她感到亲切。现在她看见会昌寺这幅西域画师未完成之作,尤其是好奇,恨不能立即能再来看一次。
高阳还没有回答,青瞳因自己这一出口就叫差了,不禁脸一红。半晌,她才转身,去问辩机道:“请问,过了这一冬,你寺里这壁上的这些画儿,总该会被画完了罢?”
辩机想了一想,便微笑道:“不知道那位异域的绘师,他现在所患的病疾是否就能很快痊愈?最怕到了深秋还不见好转,因为不到十一月,这里便有异常寒冷的穿堂风通过。到时,不仅绘师的手指僵冷,难以握住笔管,而且连那些绘画中所用的颜色墨彩也凝涩住了。由此,对画中许多精微之处,都难以描绘妥当。故在长安城,过了十一月以后,一般而言,为我们佛寺里作画的画师便会自动歇息了,只有在明年天气转暖和之际,才会重拾绘笔。”
高阳沉默半日,才道:“如果要想在寒冷的冬日,完成你寺院里壁上这几幅佛画,终究也是不难的。只要在这长廊两旁搭上棚儿,四面在挂上重重的暖帘,遮住寒风苦雨,里面又点上炭火。到时,绘师的手不会冷,也不愁油墨会凝涩住了。因为在既往,我就曾亲见在一个地方有绘师在冬季里,就是这样完成一幅画儿的。”
听高阳说完这一番话后,辩机凝视那面墙壁半晌,才微笑点头道:“此说极是有理。等待我有了时机,便告诉我们住持师父。如果再加上那个西域绘画师的病痊愈了,也许到了年底,这壁上的这些佛画便能完成了。”
辩机这无意一赞,高阳的脸,倒不禁微微地一红。
看完佛画,众人忙谢过辩机。
辩机道:“无需谢,请各位自便好了。”说完,他一转身,就默默地前去了。
高阳望见那个远去的背影,一时内心竟然若有所失,半日不知魂归何处。不过转念一想,暂时能在此寺避雨及稍事歇息,便自还会有相见之缘。
想罢,高阳内心不觉又几分欢喜起来。
正在此时,雪妆望着天间连绵不断的雨,发愁地在高阳、长荷身后说一声:“这雨,要还是下个不停,如何是好了呢?”
高阳神情幽幽,望雨空默默地说道:“雪妆你说如何?如果天黑了,这雨还是不能停歇,本公主就索性在这寺院中借住一宿罢。”
长荷、青瞳与雪妆听了,同时惊讶地说道:“万万使不得!”
高阳回首含笑看着众侍女道:“如何使不得?”
雪妆、青瞳都连声道:“确实万万使不得。被人知道了,还了得!”
高阳笑道:“我们好不容易出来外游,便是为解约束而来的。”
长荷沉思片刻,才在一旁笑对雪妆,青瞳笑道:“公主是说着玩笑的,你们还当真?这里离流邸不过才二三里之遥,公主为什么就会动兴住在这里?再说,这里不周不备的,我们这些人怎会住这种地方?”
高阳听了,含笑地摇头道:“长荷,这一回你就是说差了。固然这里诸物不周全,但在府里能听见到这些悠扬的晨钟暮鼓么?能听见有人诵这些令人心神俱静的佛经么?假如处处都同我们府中那样周全齐备,岂不是太无趣了?”
长荷惊叹地说道:“公主的意思,竟然是真的?”
静默良久,高阳才望着天间那些连绵不断的雨丝,幽幽地长叹道:“什么是真的?万事随缘,我们且看天意儿罢。”
说罢,高阳回头吩咐道:“青瞳,你且快些儿出去,与外面的嬷嬷们坐了我的车回流邸,让文夫人安心。说待雨停了,我就回来了。寺外这么小的车,我若要一人坐车回去了,余下的人,都该挨雨淋了。”
青瞳应了,刚待出去,高阳又吩咐道:“若要派车来接我,也一定待雨停了,再来罢。余者无需铺张。”
青瞳就应了出去。
高阳即率领长荷、雪妆回房去歇息去了。
辩机导引高阳等人看毕寺中的法宝,自己便携了经卷,慢慢地走回来。
凡盂兰盆节前后这一时期,因为是辩机故母的忌日,他总有些怔忡不宁,心生怅惘。
不知为何,辩机今日见高阳她们这一群来游寺礼佛的女客后,心内的忧惘变得更加深沉。他想,严父慈母的恩情,自然是永生永世难忘,但他们毕竟入土为安了。只是慈照她又在何方?假如慈照还在世的话,恐怕也与今日这群女客的年龄相仿一二了。看来,自己今生要想遵从母亲的嘱托来寻找到她,并对之有所关照,已是不可能之事了。
这盂兰盆节就算得上是一个长安城内外道俗共喜的,最为喧哗热闹的节日。今日寺里进出往来的僧道,人人都是忘忧开怀。惟独辩机有些神情黯然,对这些欢乐热闹几乎是充耳不闻。
平日,辩机就不喜欢佛门中这些林林总总的仪事和以佛门牵头主办的几个节日。他自认为出家人总应以修行参悟为重,想当年自己的尊师道岳法师是何等地珍惜光阴,为完成十二卷《俱舍论注疏》,竟然独住寺后一间小屋,多年足不出户。
辩机师兄弟几人,也都是有乃师道岳法师之风,性情稳重,素好清静淡远,更不喜迎往送来。故每年一度的,以佛寺牵头主办的盂兰盆节前后这几天的纷攘与喧哗,却令辩机素常这个一年四季清静惯了佛门修行求道的人,颇有些不习惯。但是,按本寺规定,凡过往客人要瞻仰本寺玉佛、佛画等法宝,出家弟子都应热心导引他们前去观瞻,这既是功德,又为弘法所需,不得有所推诿的。
随后不久,辩机因有事从会昌寺一楼阁上转下来时,忽然听见外面风雨潇潇,铎铃传响。
辩机又从窗外瞥见浮在宽静的前院水塘上面那些青紫睡莲花叶在纷纷溅落的雨点中,依然都还是那么华容秀润,清幽凝碧。
一时,辩机自觉如慈母的面影,浮现在眼前,不免心悸阵阵不已。
正是:种花心似昔,听雨梦先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