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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陆定一忽忆“六月雪”!刘少奇沉冤昭千古(7)

  第二次绝食,是从12月17日开始的。

  16日晚半夜时分,他已经睡熟,睡梦中朦胧听到一阵急促的叫唤:“起来!起来!”他醒了,睁开眼睛,只见石所长站在床前,催道:“快起来,中央首长来了,要提审你!”

  “提审?”他倏地坐起来,“不是‘党内审查’吗?怎么变成审讯了?我犯了什么罪?”

  来提审的有三人,其中一人,穿一身军装,戴眼镜——此人原来是关锋。“中央首长”关锋盛气凌人地向他大声宣布:“反革命分子陆定一,你已经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然后说了两条:“第一,你是反革命分子,改干部待遇为犯人待遇。第二,必须交待‘政变行动’,从去年10月1日起的活动要逐日写下来,必须老实交待,否则,交红卫兵处理!”

  说完,不容陆定一申辩,他们扭身就走了。

  就这样,他成了“反革命分子”“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

  原来,陆定一被撤职后,当时接任中宣部部长的陶铸被迫主持陆定一的专案。他暗中照顾陆定一,指示办案人员:陆定一的“生活待遇不变,搬家后一定要安排沙发”,等等,他想尽力保护陆定一。然而,“文革小组”对此大为恼火,把火烧到陶铸身上,陆定一的专案也被“文革小组”直接接管。正因为陶铸对一大批老干部尽力保护,被扣上了“中国最大的保皇派”的帽子。而且凡受到他不同程度保护的同志,均变本加厉地受到迫害。陶铸曾为此痛心疾首,对天长叹:“虽我不曾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呀!”

  后来,有一天,陆定一专案组的一伙人,闯到陶铸家里,一进屋就把陶铸胸前的毛主席像章扯掉,要他低头弯腰向毛主席像请罪,质问:为什么他主持的陆定一的专案几个月都搞不出名堂来,而谢富治他们一接手,马上就有了重大突破?为什么要在政治和生活上包庇陆定一?

  陶铸之后主管陆定一专案的是陈伯达。

  当时,“文革小组”中负责“中央”专案的江青原本想让陈伯达的老婆刘叔晏来负责陆定一的专案组。刘叔晏曾负责过范若愚的专案组。范若愚,山西五寨县人,1936年入党,1959年任《红旗》杂志常务副总编兼中共中央高级党校副校长。“文革”开始不久,被诬为“特务”,成立了专案组专门整他。刘叔晏“办案有能力”(江青语),使范若愚的冤案范围越搞越大,许多无辜者受株连。因此,江青要刘叔晏再负责陆定一专案。陆定一的职务远远高于范若愚,刘叔晏自知干不了这个专案,陈伯达就把它接了过去,时间是1966年12月。

  诬陷、迫害陆定一,是陈伯达在“文革”中所犯的严重罪行之一。

  1980年11月28日下午,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第一审判庭就这一问题审问陈伯达,在回答法庭审问时,陈伯达谈到了他接管陆定一专案的经过:

  “……因为江青强迫刘叔晏接受这个案子,又请她吃饭,刘叔晏都不干。我看这个样子,不好下台,我就接过来,我说我管好了。为什么我接受这个案件呢?我跟陆定一无冤无仇,为什么接受这个案子?就是有这个原因,就是她要迫害我家庭,我如果不搞呀,不接受这个案子,她要迫害我家庭。我自私自利呀,考虑这个问题,迫害我全家,我当时是有所顾虑的……接受这案子,她就送来一堆材料。江青送我这一批材料是无锡青年人送到的(陆定一是无锡人——引者注),还有陆定一家庭的相片。这个问题呀,我就给专案组。专案组不是我组织的,原来已经有了,还有人管了。我给他们谈过这件事情,接受她这些材料,看了无锡年轻人搞的材料,我说交给红卫兵审判。如果要追究来源呢,就是这样来的。这个行动当然是反革命……这个批呀,是完全荒谬的。”

  从陈伯达的口供看,似乎他接管陆定一案是被动的,是碍于江青的压力才接手的。但他办起这个案子来却十分积极,并且心狠手辣。一接手,1966年12月16日,陈伯达就亲笔写下对陆定一专案的三条指示:

  一、降低生活标准(不超过12元),沙发、软床、写字台等等,一概撤掉。二、要他和她(即严慰冰——引者注)写逐日活动,先从去年10月起到今年被捕止。三、考虑交红卫兵审判(此事内部掌握)。

  当晚,就如前面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关锋一伙深夜火速来到了看守所提审陆定一,宣布陆定一为反革命分子,并将审查改为审讯,原来执行的就是陈伯达的指令。

  关锋走后,陆定一住房里的写字台、沙发、席梦思立即被搬走了。

  专案组还对陆定一宣布:“你犯了法,是反革命,对你不是党内审查,而是审讯了。老实交待你们的‘政变行动’!”

  在这以前,陆定一一直相信审查委员会秉法办事,认真调查,以事实为依据,澄清自己的问题,没料到现在就这样给他扣上了“反革命分子”的帽子,他不服。

  根本没有“政变行动”,硬要交待,这完全是逼供信。如果为了自己的“出路”,“承认”自己进行了“反革命活动”,“交待”所谓“反对派名单”和“政变行动”,则不合事实,更严重的是将诬害好人,损害党的利益。作为一名正直的共产党员,岂能做出此等伤害同志、危害党的事情。反之,当然就是违抗、顽抗,就会加重“罪责”。

  摆在陆定一面前的,就是这两种选择。

  宁可玉碎,不为瓦全。他既不接受莫须有的反革命罪名,也坚决拒绝交待“反对派名单”和“政变行动”。他要求申诉,要看守所石所长转告专案组派人来谈话。可是专案组却不露面。

  满腔怨愤,无处申诉,愤怒之极,他开始第二次绝食。

  此次绝食,从17日至18日进行了两天。

  18日晚5时,石所长要他进食,并以违反纪律威胁。陆定一提出复食的一个条件:他要写信给毛主席,如果看守所同意将信转呈,他将于明天复食。石所长表示同意。

  晚8时,他写下一封信给毛泽东和林彪,信中反映了他的处境,并声明“我不是反革命分子,根本没有‘政变行动’。”“硬要我交待,除非逼供信,而这是违反党的利益的。”

  信交给了石所长,石所长把它交给了专案组。专案组根本没有往毛泽东和林彪处送。笔者后来查阅到此信原件,只见上面有两行批字:“已送关锋转陈伯达,信存动态卷。”可见“转呈”的应诺只是个花招。

  当然陆定一不知道他们会不守信用,便于19日进食。

  第三次绝食,历时最长,从1967年1月3日晚起至8日中午,为期五天。

  1966年12月30日,专案组的芦某与审讯人员又下达了交待“政变行动”的命令,并限期在1967年1月3日交卷,否则,从重处罚。陆定一在12月31日写信答复芦某:绝对没有做过“政变行动”。1月1日,芦某二人来到他那里,警告他“不许反扑”。3日,芦某六人对他进行审讯,强迫他交待他与彭真如何进行“反革命密谋”的活动,他拒绝交待,审讯人员便暴跳如雷,拍桌子、骂人,对他施以罚站。其中一人以讥讽的口吻对他说:“你不是已经绝食过两次了吗?如果你有骨气,应该再绝食,绝食到死哇!”陆定一回答:“我是有这骨气的,但绝食是所里不允许的,看张所长(看守所另一位所长——引者注)怎么说吧。”而这位姓张的所长竟说:“吃不吃由你自己决定。”性格刚强、满腹怨愤的陆定一无法忍受这种刺激和凌辱,当即说:“既然如此,我从今晚起绝食!”

  绝食,是他对给自己强加的莫须有的罪名表示抗议的一种方式,而且是不得已才采取的方式。然而,惨无人道的是,他已经开始绝食了,仍然把他押到群众大会上批斗,4日下午一次,5日下午又一次,每次站几个小时。6日,亦即绝食后的第三天,他的身体已十分虚弱,却还要接受审讯,上下午连续进行。迫害狂们就是这样丧尽天良,对一位绝食中的老人如此恣意摧残和折磨,连起码的人道主义也不讲,残忍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不但没有人进行劝阻,反而还在加深刺激。4日,从批斗会回来,已是晚8时,他躺下了,刚睡下,却又来人,故意将他闹醒,恶声恶气地说:“死反革命,打算如何?你可得坚持呀,坚持下去就是胜利。”

  7日,绝食已进行了整4天,他已卧床不起,心脏出现间歇跳,每分钟20次,他们才慌了手脚,不得不叫来医生给他打针。石所长才对他提出警告:如此下去,只能加重罪责,却达不到目的。

  8日,他已极度虚弱。中午,看守端来米汤,留下话:“石所长交待:‘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他要石所长来,问:“此话是不是你代表中央说的?”石所长说:“我是中央派来管你的。”他说:“那么,我服从你。”

  于是复食。

  事后,石所长又指责说:“你不是不知道,只有毛主席能够代表中央,为什么把我看做代表中央?”并说绝食是一种“反扑”,是反革命行为,必须为此写出检讨,说明绝食的本质、原因和耍了什么花招。

  他也在“检讨”中申辩:

  (一)我并不想拒绝交待。

  (二)我服从中央,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反扑。

  (三)我的这次绝食不是反革命行动……

  因此,我认为,我的罪名,突然加在我头上,我是不能担当的……绝食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表示意见的一种手段。

  关于我热烈要求平反,那应该是正当的愿望。

  此后,仍然是没完没了的审讯、批斗、交待、筛煤渣……

  中央宣传部部长被刑讯逼供十天

  后来,陆定一被带离那幢小洋楼,关进了另一个地方:西四北七条49号。这里是个四合院,他被关在一间朝东的房子里,一个班的战士住在朝西的房子里。

  由党内审查到审讯,时间又过去了一年,陆定一受尽凌辱,仍然拒不承认莫须有的罪名。陈伯达眼看着自己接管的这个专案进展如此缓慢,怕不好向林彪和江青交待,便急红了眼。1967年12月,陈伯达、谢富治、吴法宪急忙把陆定一专案组的几个负责人召集到人民大会堂,专门布置对陆定一的审讯,宗旨是要采取有力措施实现“突破”,无论如何必须叫陆定一招供,重点放在他搞反革命和充当叛徒、内奸的罪行。为了达到目的,他们策划要来“硬”的。陈伯达恶狠狠地说:“陆定一很凶恶,要给他戴上手铐。”

  谢富治用拳头擂着桌子,提出:“要连续突击审讯!”吴法宪也咬牙切齿,拦着一脸横肉,给专案组打气:“不能心慈手软。”

  就这样,更为残酷的身心迫害降临到陆定一身上。

  那是1968年春节前夕,人们在做着迎接春节的准备,而陆定一这位老人,却在经受炼狱般的煎熬和魔鬼们的折磨……

  这天,他被一辆吉普车拉到鼓楼大街帽儿胡同九号。

  一进院子,抬头看到的是一棵高耸的树,伸着黑黝黝光秃秃的枝桠。两边垒有清雅别致的假山,再就是一排朝北的房子了。

  他被带到一间屋子里,里面早已有横眉怒目、凶神恶煞般的八条汉子和一个女人如临大敌般等着。随后进来一个公安部的主审人,稍后又有两个高大的男人不声不响地踱了进来,守在门两边。

  这些人组成了一个特别审讯组。审讯组的副组长是特意从广东调来的军人。

  主审官坐在上首宣布:“听着,现在对你从严审讯,鉴于你以往顽抗的态度,从今天开始对你有新规定:一天只能吃一餐饭,睡一个钟头觉,其余分三次轮流审讯。这次你不老老实实把罪行交待清楚,别想过关!”

  陆定一站在屋子中间,无动于衷,经历得多了,神经便有些“麻木不仁”。脑子却不知怎么由吃饭的“规定”想起了当年在苏区瑞金的情形来:那时一度粮食紧张,部队号召要节约,不能放开吃。他于是规定自己一天只吃八两饭。哦,记起来了,邓颖超大姐给自己的定量更加严格,每天只吃六两,说自己是女同志。一段时间里下饭的菜顿顿是玉兰片(笋干)。瑞金山区的玉兰片本是可以外销出口的,但由于国民党军队的封锁,运不出去,就天天用来当菜吃,没油没盐,可难咽了,但没有叫苦……

  “啪!”主审官猛地一拍桌子,“听见了没有!”

  陆定一记忆中的图景倏然消逝,眼前是一张张气势汹汹的脸孔。

  “交待你的罪行,讲!”

  “你们既然已经把我定为反革命,还需要我讲什么?”陆定一说。

  “你不要抵赖,抵赖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你还是考虑考虑!”

  他不做声,长时间的沉默。

  “说!”

  “没什么可交待。”

  “好哇——”主审官狂叫一声,打了个手势。

  立即,守在门边的两个男人阴着脸走了上来。陆定一的两条胳膊立即被两双铁钳般的大手拽住了。脖后根感觉有什么粗糙的东西紧贴上来,接着是那东西与皮肤狠命摩擦发出的沙沙声。立刻,脖背火烧火燎痛起来。

  他愤怒地一扭头:“你们搞的是什么名堂!”

  “小意思!”一只手握着一张粗铁砂纸在晃,“你这脑子生锈了,给你除除锈,就开窍了。”

  “卑鄙!你们这是严刑逼供,我抗议!”

  “现在没你说这个的份,你只能低头认罪。勒令你,把头低下去!”

  陆定一老人却高昂着头:岂能向你们这帮流氓无赖低头!

  一只手按在他的头上,狠狠地往下压,“低头!”

  他倔犟地一掐,又把头昂了起来。

  猛地,他的胳膊被鹰爪般的手抓得更紧,并被用力往后扳。肩膀与手臂间的关节一阵钻心的痛。更多的手按在他头上,老人仍然在挣扎……“噗嗵”一声,老人脸朝地栽倒了,整个身体摔了下去,额门重重地磕在地上,眼前金星四冒。

  “好哇,装死!”

  第一节 增福堂女主人被绑怀仁堂陆定一蒙冤(6)

  在一边早就手心发痒、摩拳擦掌的汉子们恶狠狠地围了上来,对老人开始了“脚的专政”,一声吆喝“起来”,便是一脚,又是一声吆喝“起来”,又是一脚……

  “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汉子们不折不扣地履行着这一“战斗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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