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8时,宾主登上彩台就座。周总理告诉西哈努克亲王说,原定的讲话有些改变,陈毅副总理将在亲王讲话后代表他和中国代表团讲话。西哈努克兴致勃勃地走到麦克风前,对中国代表团的来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赢得了热烈掌声。陈毅一面听西哈努克的讲话,一面回头告诉亚洲司司长陈叔亮,说原来准备的讲话稿不用了,他要即席讲话。
西哈努克在讲话结束时,特别介绍了周恩来总理和陈毅副总理,对他们在领导中国人民争取独立解放斗争中做出的巨大贡献表示钦佩。陈毅在掌声中走向麦克风,一开口便吸引了全场听众,几乎每一小段话都博得了全场的热烈掌声。他在讲话中回顾了西哈努克带领全柬人民赢得完全独立和国家发展走过的道路,中柬友好关系的发展,中国支持柬埔寨独立自主、和平中立的政策,以及这次期待已久的访问。他的讲话感染了全广场的人,气氛十分活跃。
陈毅副总理讲话结束后,西哈努克在暴风雨般的掌声中上前同他握手,表示感谢,全场再次掌声雷动,欢呼声迭起。
这次群众大会形成了这次访问的第一个高潮。会后,周总理高兴地对代表团说:“你们看,请陈老总讲话效果多好!”
5月7日,周总理专门接见了在柬的华侨。
中国人在东南亚的移民有着漫长的历史,现在柬埔寨的华侨大多是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到达柬埔寨的,以福建、海南和广东人居多,在首都金边和几个大城市形成了独特的华人文化和生活圈,华侨在柬埔寨的经济发展中起着重要作用。周总理向华侨们了解了在柬华侨的情况,指出柬埔寨目前奉行的对华侨友好的政策,可以作为东南亚国家对华侨政策的一个范例。同时,他嘱咐华侨们要尊重柬埔寨的法律,好好学习柬埔寨语,在投资方面多搞对柬埔寨国计民生有利的工业,并且一定要搞好同柬埔寨人民的关系。
当天晚上,在柬埔寨第二大城市马德望省进行访问的周总理、陈副总理在分别活动后在晚宴上会合。席前,代表团在首府花园里纳凉,大家谈到柬埔寨虽然是一个小国,但是精神面貌却呈现出兴旺气象,建设得井井有条,每个城市都整洁美丽,像座花园。大家正在热烈议论时,不远处传来咚咚的声音,一片彩色焰火飞上夜空。代表团当时颇感诧异,因为毕竟这是在国丧期间啊!
5月9日是代表团抵达柬埔寨的第五天,上午的日程是“白马遨游”。白马是柬埔寨南部的滨海城市,遨游的场所安排在白马和富国岛之间的海上。代表团10点多钟由西哈努克陪同,在白马的码头登上了一艘小炮艇。因为是炮艇,所以没有内舱待客,只在甲板上临时放置了一套沙发,专为两国领导人休息会谈准备的。西哈努克请周总理、陈副总理和章汉夫副部长入座,他随即也坐下来。其余的随行人员被请上艏楼观光,留下卫士长在船舷边警卫。
炮艇缓缓离开码头,向南偏东的海上驶去。几分钟后,天空又出现了两架护航飞机,在炮艇左右盘旋飞行。炮艇进入航道大约几分钟,艇上突然“轰轰”响起了炮声。由于事先没有人预告,大家禁不住愕然相对。柬方陪同人员连忙告诉大家,艇上是在鸣礼炮,以示对中国贵宾的敬意。
从炮艇上,向东可以望到南越的河仙省,西侧是富国岛。炮艇行经海域的两侧都是些小岛。柬方陪同人员介绍说,这些小岛都属于柬埔寨领土,北越人也承认。人们自然而然听出了柬埔寨陪同人员的话外音,也对这次“白马遨游”的含义更明白了一些。因为前不久,南越海军曾在柬属的五个岛屿上突然登陆,企图侵占。经柬埔寨王国政府严正声明,如果南越海军强行占据,即意味着同柬埔寨发生战争,柬埔寨将向南越宣战。在这种情况下,南越海军才没有敢在这些岛屿上继续停留。
遨游途中,西哈努克向周恩来和陈毅谈到了上述情况,周恩来总理立即代表中国政府向亲王表示,中国坚决支持柬埔寨维护国家主权的一切正义行动。
炮艇返回白马时,早有一帮各国记者等在码头上,要求对亲王进行采访。亲王很愉快地说,他今天招待中国总理、副总理一行在白马海上遨游,中国政府已经向他表达了对维护柬捕寨安全和主权行动的支持。
当天下午,代表团飞回金边,当晚举行了联合声明的签字仪式。
如同西哈努克访华时感受到巨大收获一样,中国代表团的访问也取得了重大成功,感受到了柬埔寨人民对中国的友谊,以及维护自己国家和平中立的强烈愿望。
当周恩来总理、陈毅副总理站在专机舱门,向送行的亲王和群众挥手告别时,代表团的成员们看见,许多柬埔寨人的眼里,已经溢出了依依不舍的泪水。
刘少奇主席访柬前的爆炸阴谋
1962年初,根据西哈努克的邀请,同时也是根据当时国际上局势的变化,特别是柬埔寨同美国的外交冲突日益加剧的情况,中国政府决定,由国家主席刘少奇率领一个代表团访问柬埔寨。
已经是4月下旬了,中柬两方面都在为刘主席访柬而紧张准备的时候,中国驻柬埔寨大使、原外交部亚洲司司长陈叔亮突然受到柬外交大臣和西哈努克的召见。
西哈努克的神情显得有些焦急,他告诉陈大使说,根据柬埔寨情报部门掌握的情况,中国主席的来访可能会受到破坏,基于安全考虑,他提出将刘主席的访问延期。亲王表示,敌特破坏的准备情况非常严重,很难保证百分之百不发生问题。任何小事故都会损害两国如此友好的关系。刘主席的安全,不仅对他本人、对中国人民是宝贵的,对柬埔寨也是最宝贵的。万一发生问题,柬埔寨的独立也难保证……亲王说,他以最痛心、最遗憾的心情建议推迟刘主席的访问日期。
陈大使立即将这个紧急情况用电报发回国内,外交部以急件方式立即呈送到周恩来总理的案头。
对柬埔寨内外情况了解之深的莫过于周恩来了。中国与柬埔寨的接近早已引起美国的不满,西哈努克的亲华倾向意味着美国在亚洲奉行的敌视中国的政策的破产,同时也意味着华盛顿精心策划的反华包围圈出现缺口。中国与柬埔寨的和平友好关系已经成为大国小国一律平等的典范,日渐引起国际社会的瞩目。为了阻止西哈努克这位“红色亲王”再倒向中国,美国曾经策划了担任柬埔寨暹粒省和磅同省军事指挥官的达春上校的叛乱,但被西哈努克觉察,达春被处死。但此后美国在柬埔寨的情报和阴谋活动并没有收敛,为此,西哈努克已经在私下里表示,准备终止美国给予的一切军事、经济、技术和文化方面的援助。
对此,美国方面已有风闻。他们当然不会坐视一个接受美国援助的国家就这么倒向了中国共产党的怀抱,于是,经华盛顿指示,各种阴谋活动正紧锣密鼓地展开,刘少奇主席访柬便是他们紧紧盯住的目标。
周恩来沉思良久,提笔在这份发自金边的电报上作了一段批示:派王幼平大使先去柬埔寨工作,以保证刘主席访问安全。
王幼平是中柬1958年建立外交关系后中国首任驻柬埔寨大使,1962年2月任期满后回国。他谢绝了担任外交学院第一副院长兼党委书记的任命,主动要求到基层协助工作,被分配到河南省南阳地委任第二书记。
可是,当这位地委第二书记揣着委任状前去南阳就任之时,还未到目的地,就接到了紧急电话,要他立即返京。第二天,一架伊尔-14小飞机专程赶到南阳,将这位前任驻柬大使接到了北京。
王幼平赶到中共中央办公厅,看到了陈叔亮大使从金边发来的电报和周恩来总理的批示。当时刘主席正在缅甸访问,下一站就是柬埔寨。由于任务重要,时间又是如此紧急,周恩来自然想起了在柬埔寨工作过四年,同西哈努克个人以及王室成员、政府官员、柬埔寨人民都建立了良好关系的王大使。
根据王大使对柬埔寨情况的了解,他认为,西哈努克亲王对安全问题的担心,除了敌特活动情报外,还有一定的历史背景和他本人的心理因素。美国由于反共和控制东南亚的目的,于1954年纠集一些国家成立了东南亚条约组织。柬埔寨国家虽小,却敢“砥柱中流”,奉行“独立、和平和不结盟”的外交政策。美国对西哈努克亲王恨之入骨。
4月1日,就在刘主席访问柬埔寨的前夕,柬埔寨的北方邻居――老挝王国民族团结政府外交大臣贵宁?奔舍那遇刺身亡。台湾和东南亚的一些报纸还故意把这一惨案和刘主席出访扯在一起报道,意在恫吓、威胁。
在这样的背景下和氛围中,西哈努克亲王怎能不为刘主席的安危担忧呢?
当天晚上10点,周总理在向毛泽东主席请示后,自上海给外交部打来电话,指示刘少奇主席对柬埔寨“访问照常进行”。随后,总理作了两点指示:
(一)王幼平同志以外交部顾问、刘主席随行人员身份先期到达金边,指导我国使馆与柬方接洽安全保卫工作。
(二)派公安部局长凌云同志随王幼平同志于26日或27日飞昆明(刘主席26日结束访缅后,回昆明休息),向刘主席汇报安全方面的问题和措施。总理强调:“派王幼平去金边,是为了吸取过去与柬方合作和信任柬方的经验。”
4月27日上午9点,王幼平和公安部凌云局长乘坐“伊尔-14”3243号专机到达昆明。刘主席和陈毅副总理刚刚结束对缅甸的访问,回到昆明休息。凌云向刘主席和陈老总汇报了访问柬埔寨的安全问题。刘主席、陈老总说话不多。刘主席问了王幼平一些有关柬埔寨的情况,随后作了三点指示:
(一)建议柬方把群众迎接场面减小到最低限度。
(二)日程安排上,建议减少外地活动。比如,一地或两地,以便中柬两国领导人有更多的时间会谈和交换意见。
(三)为打乱敌人的部署,访柬时间是否提前一点。
刘主席强调,一切持商量态度。安全保卫要靠柬方,商谈问题时要充分信任和尊重对方。
陈老总在和王幼平告别时显得很亲热,脸上浮出信任和满意之情。他握着王幼平的手说:“责任重大,要想办法完成好任务。”接着,他引用了古代一位政治家的话:“天下可以无我,而不可无公。”陈老总强调说:“不可没有刘主席!”“机场、公路、参观、宴会,几个环节都要想到。”陈老总说完再见,又补了一句:“祝你成功!”
周恩来总理考虑问题一向周到细致。为了提高王幼平去柬埔寨时的外交地位,他特地让王幼平带上为王后治病的两位医生。邓颖超还托王幼平给王后陛下带了几筐苹果。
4月27日中午时分,王幼平和公安部的岳欣局长等人乘坐专机到达柬埔寨首都金边,回到他曾工作过四年的中国大使馆。
到使馆后,王幼平首先向大使和主要负责人传达了主席、陈老总关于安全问题的指示。然后,大家针对敌特猖狂活动的严峻形势,进行了认真的分析研究。
下午,王幼平通过翻译沈林生要通了宾努亲王的电话。
王幼平在柬埔寨工作期间,与宾努亲王打交道最多。宾努当过首相,又被册封为亲王,当时任西哈努克的私人顾问、宫廷会议主席,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王幼平首先向宾努亲王问候、致意,然后通知他,随机带来了为王后治病(王后的病为:两臂酸痛,不能上举)的两位医生,医生随时可为王后服务。他还告诉宾努,邓颖超托他给王后带了几筐苹果,希望很快见到宾努亲王。宾努当即表示,晚上6点他到中国大使馆与王幼平见面,并看望两位医生。
晚上6点,宾努亲王准时到达中国大使馆。与此同时,负责刘主席访柬安全工作的柬埔寨陆军参谋部情报局局长和安全部特别警察局局长也来到使馆。
王幼平和陈叔亮大使与宾努亲王谈话;岳欣局长与公托上校、李伍中校谈话。两项活动同时进行。两个层次谈的是同一个问题――确保两位国家元首安全,确保刘主席访问成功。
宾努亲王认真听取了王幼平的情况介绍和刘主席访柬日程安排建议后表示:中方的意见和建议都很重要,也很中肯,提供的情况与柬方掌握的情况差不多,他严肃而坚定地表示:敌特的活动的确十分严重,此案大如天。一个多星期以来,他和亲王一直都在讨论这个问题。亲王为此几宿都没睡好觉。亲王对宾努说:如果我们不够明智,缺乏才干或碰上坏运气,不能防止敌人的破坏活动,那么我们一定会陷入痛苦的境地。
王幼平和陈大使对他说:敌人的破坏活动虽然严重,但他们是极少数,很不得人心。中国政府完全信任西哈努克亲王和柬埔寨政府。
宾努亲王一向话不多,整个谈话约一小时。由于事关重大,谈话气氛凝重,然而十分友好,十分诚恳。
起身告别时,王幼平对宾努亲王说,情况亲王都清楚了,希望赶快行动,排除危险。宾努亲王连声说:“好,好,马上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