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博士:我们也希望开设一些形式自由的专业,进行一些变革。谢教授刚才谈到了这一点。谢教授是复旦大学的一名资深教授,知名度很高。我在我的大学里做了四年教授。总统先生,您谈到了大学生活的变化……在我谈到这个话题以前,请允许我谈一谈人文学科的情形。在我主持校务的大学里,工程学是重心。总统先生,您刚才谈到有许多工程师如今成了中国的国家领导人。这是与中国现时的重心和目标紧密相关的――那就是,经济建设。
但是现在我的大学有部分科系非常注意开设更加多样化的专业课程……例如,法律和人文学科,文学等等。我们相信,对于任何准备适应21世纪的需要的大学来说,拥有全方位的专业和学科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今天的教育应该适应更加全球化的世界,因为我们的经济是全球化的,教育体制也理当如此。所以,我们应当在我们的教育体系中将这个需要纳入考虑的范围。
我曾在欧洲求学――不是在美国,而是在欧洲……那是在“文化大革命”以后,在我工作的大学里,曾经留学海外的教职员工占到了三分之二。所以,教师们都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大学教育必须变革。改革对中国来说是非常必须的。许多大学生能够说一口非常不错的英语,比我要说得好。一所大学的特点之一就是,许多学生在学习德文。戈尔副总统在上海访问时,曾经与大学校长会谈,他谈到了国际互联网,这是信息高速公路的一部分。他想知道互联网的最新进展。我说我们的学生可以上网。这是世界的真正目标和潮流,也是我们正在努力的方向。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向您请教一个小小的问题。中国今天的经济发展要求科学和技术的发展。在中国,我们有一个口号是“科技为经济发展服务”。目前,就我们的长期经济发展而言,我们需要科学和技术上的支持。我相信科学和技术之间是不存在什么边界的。所以我们专注于科技领域里大量的交流。这也许会对中国产生副作用,最近美国已经解除禁止先进核能发电设备出口的禁令。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非常高兴。
同样,信息技术……也是中国需要的,因为现在主要是科学知识和技术在推动经济。总统先生,您是不是认为,未来将会有一个大规模开放的趋势,不光在学生和人员方面,在其他方面也会出现更高程度的交流?谢谢您。
克林顿:是的,我认为会是这样,我也相信这很重要。在美国,我们正在着手进行两件事情。一是确保我们更多的年轻人,不管他们生活在什么地方,哪怕生活在相当贫困的社区,能够尽可能早地接触到科学和技术。我们正在尝试在2000年以前把我们的所有中小学用互联网联结起来,因为我们的目标是要使那些偏远地区和最贫困的乡村学校能够分享世界上所有其他人可以得到的信息,并进行联系。我认为这很重要。
我们也希望进行更多的国际合作。过去几年里,中美伙伴关系中最成功的部分也许是我们在科学和技术方面的合作,尽管这是因为这方面没有存在过大的冲突,通常这并不是新闻。中国和美国的科学家发现,患先天性脊柱裂――这是一种很痛苦的先天性的疾病――的儿童,他们的母亲体内一般缺少足够的叶酸。这个发现改变了全世界对这个可怕问题的看法。中美科学家还掌握了更多如何预测地震和其他自然灾害的方法。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做出更多的成绩。
第三个方面就是你刚才提到的技术转移。我们目前正在实施我们的和平利用核能的协议。我个人认为在能源领域这是最重要的。我问过江主席,我们未来的科技伙伴关系是不是可以主要集中关注能源使用和环境之间的关系,因为美国释放的温室气体最多,这使得气候变暖。而中国很快会在这方面超过美国。我们面临着这个巨大的挑战……怎么样既能让中国继续发展,上海怎么样才能兴建更多像这里一样漂亮的建筑,让人们有良好的居住环境,等等,而又不去破坏世界的环境。
科学家们知道,这是可以做到的。而大多数政界和商界领导人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自己的孙辈会来解决这个问题……我们现在必须创造财富,我们必须创造机会。科学家们理解的是,我们既可以发展经济,也可以改善环境。所以,我感到这将是我们面临的最大挑战。现在,谈一下最后一个问题,技术转移。我们目前正在尽力解决所谓技术转移涉及的国家安全问题。有些问题确实存在,但我认为在能源和环保方面没有问题。以上这方面的问题将会越来越多。
可以的话,下面我想请教苏教授。我知道您在人口迁移的研究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对我们来说,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是,中国是怎样设法解决大城市的人口增长问题的。美国也有同样的现象,这主要是因为来自境外的移民。每年我们仍然批准大约一百万人,一百万以下的人口从其他国家合法进入美国。所以,我们的一些城市人口也在增长,就像上海一样。也许您能告诉我们,这个挑战代表着什么,您从事的是什么样的研究。
苏教授:首先我要感谢总统先生的提问。您知道,我是在美国完成学业后回国的,所以,能在这里与总统先生和第一夫人讨论问题,我深感荣幸。
总统先生,您说得不错。自80年代中期以来,中国境内出现了相当大规模的很重要的人口流动。这主要是因为城市中心的就业机会的原因。那些发觉农业活动中的就业机会不再能够吸引他们的农民纷纷被大中型城市吸引。改革开放的政策也允许农民离开农村,到城市来找工作。
目前,对农民和城市居民的就业管理是有差别的,对在城市寻找就业机会的农民有某些限制。城市居民也担心,外地劳工无限度地涌入城市可能会限制他们的就业机会。目前在上海就有大约二百万人口来自中国的其他省份,他们获准在上海生活和工作。其中的大多数人都发现,他们的收入水平较以前有所提高。市政府正在考虑一项计划,来改善我们对他们的服务……例如,如何为这些流动人口的孩子提供受教育的机会,如何为他们提供医疗服务等等。要处理的问题很多。中国城乡地区的差别……应该这样做,但是需要时间。
总统先生,您刚才说您很想知道改革开放为中国带来的变化,您在北京大学回答听众提出的问题,主要是关于国家或者政治事务。在这同时,还有许多有关人民日常生活的事务,一些不太经常受人关注或者吸引人们注意力的问题。
1984年的时候,我在美国。回到中国后,我很高兴地发现一些同事穿着牛仔裤上班。出国之前,我还不怎么赞成这种服装,后来在美国,看到很多人穿牛仔裤,我也就习惯了。还有爵士乐,也是这样的。一天晚上,我受邀去听一个音乐会,当时是在我们学校的一间屋子里演奏。屋子不大,容下的人不是太多,但是气氛非常活泼,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今天,很多人都有机会出国,他们都知道许多美国流行明星的名字,比我清楚多了。中国的许多孩子喜欢肯德基炸鸡或者麦当劳,有的父母甚至在担心会不会出现肥胖或者体重超重的问题。我听说一位电影制片人对中国的电影业感到担心,因为现在的中国观众已经习惯了看美国电影,有了这种口味后,他们就会习惯美国电影的气息。
不管怎样,我还是相信,来自不同背景的电影或者其他文化是能够用它们的方式为人类社会发展作出贡献的。现实的情况是,中国在用很多种不同的方式向美国学习。当然,中国文化的很多方面对美国来说也会是很有价值的。这为两国互相学习提供了一个新的机会。
谢谢您,总统先生。
克林顿:我想简短地说两点。首先关于您刚才提到的电影和旅游。尽管我们现在能够越来越多地相互了解,能够通过互联网获得信息和观念……我设想,有一天人们会――每一次当有人像王女士那样写出了一本新书时,他可以在互联网上用自己的语言向全世界介绍他的作品。我仍然认为,人对人的交流其实是很重要的。让更多的美国学生来到中国,并让更多的中国人到美国去,这是非常重要的。
关于电影,我有同感。我看过一些我认为特别有力量的电影。我想,这样的电影应该更多。我们应该鼓励我们的艺术家到这里来。当然,有许多美籍华裔的艺术家会愿意中国上演他们的作品,他们会为此深感荣幸。我希望我们更开放一些,政府也更多地鼓励这方面的事情。我还想说一点,那就是关于您的研究,以及您是怎样来研究那些到这里来找工作的几百万人的。这是一个全球问题。在世界的其他地区,有很多城市并不像上海一样有这么多机会,但还是一直在大幅度地增长。因为,尽管在这些城市存在大量贫困人口,城市生活仍然有可能比乡村地区要好一些。
因此,如果观察一下整个世界,比如非洲、中东、中亚这些地区,一些穷国的城市也正在大幅度地增长。我说过,在我们国家,我们正在尽力安置所有新的移民人口,我们面临着与你们完全一样的问题,但还要加上语言的差异。所以我要说,这又是一个我们可能进行合作的领域,我们甚至需要超越我们的界限,来帮助解决这些巨大的移民潮。在我看来,这是未来三四十年内重要的和特殊的趋向。我要向您表示感谢。
请,教授。
座谈者:您是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我要向您提一个问题。我知道您和第一夫人都是律师,曾经当过法学院的教授。通常,当一名总统卸任后,在七十多岁的时候,他们不会继续工作了。我不知道您是否会继续从事您的法律职业,或者与其他国家进行一些法律方面的交流。如果您还想做律师,您是想留在华盛顿呢,还是会回到阿肯色州?(笑声)
克林顿:我希望你们能在这里为我提供一个职位。(笑)
座谈者:不过,您不会说中文。(笑声)
克林顿:我还不太老,可以学嘛。(笑)实际上,我是迄今第三位最年轻的总统,我认为应该选举更年轻的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和肯尼迪总统在就任时都要比我稍微年轻一些。我离任的时候大约是54岁,并不打算退休。但是我还没有决定接下来做什么,在哪里工作……但是阿肯色永远会是我的家,我打算在那里建一座图书馆,保存我任总统时的文件,告诉人们我在任期间的经历。除此以外,我还没有最终的计划。可能我会申请访问教授的职位吧。(笑)
座谈者:我们欢迎您到我们大学来做访问教授。非常欢迎。(笑)
克林顿夫人:我们想听一听所有的专题讨论小组成员的看法,我想请这位年轻人发言,他很成功,在……
克林顿:他没有来吧,是吗?
克林顿夫人:没有来吗?他坐在那儿,在后面。
克林顿:您愿意的话可以提问。
克林顿夫人:好的,有关国际互联网。你刚才谈到了互联网和互联网的迅速发展。我感兴趣的是,在中国,上网有什么限制吗?
座谈者:目前完全是申请的方式,只要申请,马上就可以上网。
克林顿夫人:马上?那么完全没有限制,对任何只要具备资金来上网的人都没有限制?
座谈者:是的,而且上升的速度很快。现在有一百多万用户。
克林顿夫人:一百多万……
座谈者:互联网用户。
克林顿夫人:互联网用户,在全国?
座谈者:是的。
克林顿夫人:您认为预计增长幅度会是多大?
座谈者:到2000年可能有500万。所以是30%的增幅。
克林顿夫人:很好,我对此感兴趣是因为,我们在这次行程中经常有人向我们询问,中国发生的变化对人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在世界上,在我的国家和您的国家,有很多人并没有像今天在这里会谈的我们大家一样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还有很多人在为教育孩子、为孩子的健康护理、为得到一份好工作寻找机会。您认为信息爆炸是如何影响您国家大部分人的生活的?
克林顿: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座谈者:昨天我刚刚启动一个叫做“就在中国”的项目,打算为中美两国的中小型公司提供一个真正的办公室,通过国际互联网做一些网络交流。我在中国拥有自己的网络酒吧。用户每月的增长比率是30%,因为许多人在利用互联网做他们想做的事情。这非常有意思。
克林顿夫人:谢谢。
克林顿:我想问一下您提出的互联网数据。这座图书馆有一间网络室,就在楼上,我刚才去参观过。真的有可能知道一共有多少互联网用户吗?您是怎么知道的?
座谈者:有一家……(声音不清楚)……管理机构。每一位用户都要填表注明他们的域名和IP地址。所以我们可以准确无误地搜集所有的数据。
由于你们是全球信息高速公路的发起人和规划人,你们是否已经制定了日程,来首先建立包括中国,尤其是私人部分在内的全球国际互联网标准,并且在中美两国之间进行一些交流呢――这也是我们与美国接触的途径?
克林顿夫人:我们没有听清楚。
座谈者:好的。中国目前已经在线的有100万中文数据库。我正在我的网站寻找网关来发现美国伙伴,并用互联网做一些中小型公司间的交流。通过什么方法我可以与美国方面建立这种联系。
克林顿夫人:您正在寻找一位伙伴来为中小型商业活动创造机会?
座谈者:是的。
克林顿夫人:我们会研究这个问题,看看是不是可能为您找到有关这方面的信息。
克林顿:在美国的经济中,很可能这个领域里出现的新公司增长速度最快。非常迅速。很可能有人正在关注现在的谈话,那么30分钟内你就会接到电话,就我所知可能会是这样的。(笑声)我们会看看我们能做些什么。
克林顿夫人:我还想请问金主教一个问题。因为,很多美国人都非常关心,我们所听到的有关教育、大学状况、信息的获取、消费者保护、法律程序和法律的角色作用这些方面发生的变化,是不是与尊重思想自由、宗教自由有关系。主教大人,您一直站在中国宗教自由的前线,您会怎样描述过去几年这方面的变化呢?
金主教:我是负责上海天主教教区的主教。您对上海的天主教徒的历史可能不太了解。在我管下的教区就有78所教堂和16万名教徒。我们有来自全国各地的200名牧师。还有一些牧师来自世界的不同地方,包括美国、意大利、香港、台湾和其他省份。我把最优秀的学生送到国外去学习,有的在意大利,有的在法国。我送出40名学生在普林斯顿大学学习CanonLaw(教会法)。其中有人已经学成回国。我还管理了一家出版社,获准出版《圣经》和其他英文或拉丁文书籍。我们出版了新旧版本的大约一百本书籍。一所美国大学的老校长出版了一些非常有趣的宗教书籍,现在在中国也可以发行。
我们也从事翻译工作……我们翻译了一套比利时教会的宗教书籍。最近我去比利时,受邀与作者进行了一些讨论,增长了不少见识。每年我们要印刷几千万套这样的宗教书籍。
您刚才谈到了电脑和国际互联网。上海的天主教会教堂拥有一百台电脑,有一个计算机房,还有语言训练教室,我们为学生制定了一些培训计划。我们还有一所修道院。我想我们的美国同行可能对以上这些信息知道得不多……(声音不清)……过去我们有200万名信徒。今天,这个数字大幅度地上升到了6000万。有许多人信仰新教和天主教。中国所有的宗教界人士都在为扩大信徒的规模努力工作。我认为这些宗教信仰在中国完全不受限制。在这里,我很想透露一些总是不太为外人所知的信息。经常有人问,中国的天主教会是不是与共产党有一些合作。答案很简单:为什么教会的信徒要去做反对政府的事情?这是我们自己的政府。我们采取的是对话而不是对抗的政策。我相信,总统先生,您来到中国是为了与我们、与中国政府进行更多的对话,而不是对立。我相信所有的教会信徒,所有的宗教信徒应该与政府对话,而不是发生冲突。
我对地下宗教的理解是,这些从事所谓地下或者隐蔽的宗教活动的人们是出于担心会有一些负面影响作用在他们身上……我并不太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请您为美国的天主教信徒带回一个讯息,转达中国教徒对他们的敬意。我当然也希望通过总统阁下的此次访问,中美两国的天主教信徒能够进行更多合作。非常感谢您,总统先生。
克林顿:谢谢主教。
我想请吴先生谈一谈――我知道您是一位从事美国研究的教授,也许您对过去数年来中美两国关系的变化有一些调查和了解。您对未来有些什么建议?
吴先生:这个问题很好。我想,总统阁下此行访问中国正值中美关系已经进入重要的关键时刻。1952年以后,中美经历了几十年的对抗。尼克松总统打开了两国的大门,但是,后来仍然存在过摩擦和反复。
昨天您在北京大学访问。就像一些中国学生提出的问题那样……许多中国人过去一直在担心美国是不是能够容纳一个发展中的中国。中美两国在台湾和其他一些问题上仍然存在分歧。尤其是在1996年,中国方面对于美国对华政策存有许多疑虑。但在那以后,我们发现美国对华政策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去年,江主席对美国进行了国事访问,现在您又来到了中国。这表明,中美关系已经开始了一个新阶段。我认为您在中美关系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领导人的作用。至于中美关系在未来21世纪的发展,我相信,两国相互的贸易和经济合作会进一步增强。因为美国是中国的第三大贸易伙伴,而中国是美国第四大贸易伙伴。我认为未来的经济合作会进一步加强。
我感到,只要我们本着坦诚的精神展开对话,进行个人互访,并通过对话来消除分歧,我们就会做出许多成果。
阁下曾在北京与江主席谈到了人权问题,我想这是一种很好的意见交换方式。这意味着两国关系日趋成熟。我们有很好的理由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我认为中美关系的重要性终将超越美日关系。对此我抱乐观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