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扑又角力、角觝、捽胡、掼跤、争交等,是我国是古老的体育运动之一。角觝是力的较量,只有当它从军事范围中蜕变出来演化为娱乐活动以后,才会走向妇女,形成妇女相扑的历史。现今最早见于记载的是魏晋之际东吴宫廷的女子相扑技艺。当时吴末帝孙皓面对城下之盟的穷途醉生梦死,及时行乐,“使尚方(按:官署名)以金作步摇假髻以千数,令宫人著以相扑,朝成夕败,辄命更作”。若果然一天之内数以千计的步摇被摔碎的话,参加相扑的宫女之夥可以想见了。然而在盧扯败裂堆可成山的步摇下有着更为“沉沉夥矣”的女子悲哀。
隋唐时期,民间相扑之戏盛行。《吴兴杂录》云:“唐七月中元节,俗好相扑。”其时,荆楚、五陵一带“五月盛集,水嬉则竞渡,街坊则相盨为乐”(《角力记》),相盨乃相扑之别称。女子相扑这时已从宫廷走向市井,成为庶文化的一个活泼部分。她们往往在“广场角觝,长袖从风”,人们“聚而观之,浸以为俗”(《文苑英华》卷四六五《禁断女乐敕》)。
赵宋政权建立后,承唐末五代之绪,宫廷相扑方兴未艾。因其肉搏极富刺激,被指定为宫廷隆重宴会上的压轴节目,用来掀起宴会娱乐的最后高潮。这是在《宋史·乐志》中得到确认的,其云:“(宴会)第十九个(表演节目)用角觝,宴毕。”当这种男性的肉搏不能填满贵族阶层日益扩张的淫乐欲壑时,她们便把目光投向了女性,在女裸相扑中寻求更强烈的感官刺激。司马光《论上元令妇人相扑状》曾记载仁宗的一次荒淫之举并提出劝诫:
今月十八日圣驾御宣德门,召诸色艺人,令各进技艺,赐与银绢,内有妇人相扑,亦被赏赉。臣愚窃以宣德门者,国家之象魏,所以垂宪度布号令也。今上有天子之尊,下有万民之众,后妃侍旁,命妇纵观,而使妇人裸戏于前,殆非所以隆礼法示四方也……伏望陛下因此斥去,仍诏有司严加禁约,今后妇人不得于街市以此聚众为戏。
这里提及的“裸戏”大约即如敦煌藏经洞中唐代佛幡彩绘的相扑图上的情景,角觝者除遮阴护裆外,通身赤裸。据明人张萱《疑耀·妇人裸体为戏》考,这种裸戏“原置乐籍中,并非偶尔为之”,只是在神圣的宣德门,将其公开于大庭广众便骇世惊俗,令士大夫瞠目结舌了。
然而,随着商业和手工业的发展,城市建设的加速,市民阶层的迅速扩大,城市中供市民娱乐的瓦舍(瓦市)兴起了。在瓦舍中,相扑表演成为最合市民口味而大受欢迎的节目,“相扑”、“角觝”诸多称谓这时都似乎显得过于雅训,“争交”一语成为最通俗的叫法。据《梦粱录》卷二〇记载:临安“瓦市相扑者,乃路歧人(按:即民间艺人)聚集一等伴侣,以图摽手之资。”在每次开场表演前,“先以女颭数对打套子,令人观睹,然后以膂力者争交。”让女盩首先出场,不失为一个吸引观众的噱头,不过这个“楔儿”倒也是回闪扑啸、虎虎生风的,完全可以先声夺人。如果是著名的女相扑手出场,那就格外精彩纷呈,令人目不暇接了。《武林旧事》卷六录有杭州名噪一时的女相扑手七人:韩春春、绣勒帛、锦勒帛、赛貌多、侥六娘、后辈侥、女急快。《梦粱录》亦录三人:赛关索、嚣三娘、黑四众,并称这些女众与男相扑手“俱瓦市诸郡争胜,以为雄伟耳”。
宋后闺诫渐严,女子相扑被看做有伤风化而禁断,故汉民族地区女子相扑之事鲜闻,而在蒙古民族的发展史上它却熠熠生辉,格外夺目。《蒙鞑备录·妇女》说:“其俗出师不以贵贱,多带妻拏而行,自云用以管行李衣服钱物之类。其妇人专管张立毡帐,妆御鞍马,辎重车驮等物事。”长期游牧生活与随军出师培育出蒙古女子慓悍雄强的性格,角力自然为之习尚,甚至还形成了一种以角力择婿的特殊风俗。在《马可·波罗游记》第一百六十九章中曾以激赏的口吻记叙了“海都王女之勇力”:
忽必烈的侄儿海都王有个女儿名叫“艾吉阿姆”(Aigiarm),蒙古语犹言“明月”。此女甚美,身手矫健,强勇过人,国中竟无人以力胜之。其父几次想为她择婿,但她都表示,“有人在角力中能胜我者则嫁之,否则,永不适人。”父亲只得应允,听其择所喜勇士。消息传开,吸引了许多青年前往比武。根据约定,赢者可娶其为妻,败者不可言婚,而且要赔马百匹。直到这位艾吉阿姆公主赢了一万匹骏马,那些纷至沓来者还是无可匹敌。
一二九〇年,一个英俊勇侠的青年携马千匹飞驰而来,人们知道他是帕马尔(Pamar)王的儿子,很希望能成了这门亲。王后及大臣均劝艾吉阿姆这次要让王子得胜,但她断然拒绝,说:“无论怎样,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使我做任何不对和没有理由的事。”角力开始了,在场的人都想看到王子胜利的微笑,但多少个回合后,王子还是被扑倒在宫殿的通道上。虽然亲事未成,但是在海都王内心深处自有无比的骄傲,自此,“远征辄携女子俱,盖扈从骑尉中使用武器者无及其女者也。有时女自父军中出突敌阵,手擒一敌归献其父,其易如鹰捕鸟。”这位美丽的艾吉阿姆确实堪称角场猛狮,草原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