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皇家礼仪

2.先秦交聘礼仪

2.1 与个人交际礼仪相对应，中国古代也非常讲究国与国之间、地区与地区之间的交际礼仪，因此从周代开始，中国的统治者就制定了一系列的“交聘礼仪”，认为“诸侯相互以礼来勉励，那么对外就不会相互侵犯，对内也不会相互欺凌”。因此，先秦时期，各诸侯国之间的聘问活动十分频繁，礼仪也很繁缛。尤其是春秋战国时代，五霸争雄，七国并峙。各国关系错综复杂，使者冠盖相望于道。仅据《春秋》记载，二百四十二年间的朝聘、盟会等外交活动就有四百五十次之多。

当时，诸侯朝聘天子、诸侯相互聘问已成定制，即所谓“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据《仪礼·聘礼》记载，君与卿图事，遂命使者与介。所谓使者，是指聘国派出的主要外交使节，又叫做宾。宾的级别要根据聘问活动的规格来决定。一般是“小聘使大夫，大聘使卿，朝则君自行”。所谓介，是指使者的随行人员。介的多少，取决于使者的爵位，一般“上公七介，侯伯五介，子男三介。”介又有上介与众介之分。上介是外交使团的副使，地位仅次于使者，负责协助使者办理各项出使事务，如遇使者病死等特殊情况，可代行使者职务。众介指除上介以外的其余随行人员。如果使者的身份是卿，或上大夫，那么上介的身份就是大夫，众介的身份至少也是士。与此相对应，受聘问的主国国君也要任命一些接待宾介，引导礼仪的人员，这些人一般通称为摈。摈也有不同的等级。按《仪礼·聘礼》记载：“卿为上摈，大夫为承摈，士为绍摈。”

使者出访乘车，车后载旜，“旜，旌旗属也。载之者，所以表识其事也。”使者到达主国的国境和近郊的时候，要“张旜”，以表示有事于其国。在旅途上，一般要“敛旜”，因为“此行道耳，未有事也。”

又据《周礼》规定，行交聘礼时，出使国要先确定使者与聘礼及出使路线，然后使者受命拜别国君。使者沿途经过各国时，要行“过邦假道”之礼。如不假道而径行，就是把他国看做自己的边鄙邑县，就是侵犯别国的主权。如《左传·宣公十四年》记载，楚子自恃强大，在派遣申舟出使齐国时，明确地指示他“无假道于宋”，结果遭到宋人的阻拦。宋国大臣华元义正词严地指出：“过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杀其使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也。亡一也。”于是杀了申舟。至于天子出行，则无须假道，因为“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过，到战国时，由于王室衰微，仅存天子之名，所以尽管是王室的使臣，也必须假道才能过邦。如《国语·周语》记载说：“定王使单襄公聘于宋，遂假道于陈以聘于楚。”

2.2 聘礼属于“五礼”中的宾礼，是列国诸侯相互聘问所要遵循的礼仪。这一礼仪大致由六个主要仪节构成。第一是郊劳。当使者到了主国的近郊（离国都约三十里的地方）时，主国国君要派遣卿前往迎接，并以束帛慰劳。之后，便将使者安排到宾馆，并设宴款待。第二是聘享。这是聘礼中最主要的仪节。可分为聘与享两个部分，都在宗庙举行。此外，使者还要向国君夫人行聘享礼。第三是私觌（dí）。又称私面，是指使者以私人的身份面见主国国君及公卿，并赠币。公卿在受币后，按礼应设宴招待，并回致币帛，否则就是不以贵宾之礼相待。第四是飨宾。指国君设宴酬谢使者。在宴会进行过程中，主宾往往赋诗酬酢。第五是馆宾。使者即将启程回国，主国国君派卿把圭、璋送还使者。古代以玉比德，将玉送还，有德不可取之于人之意。之后，国君还要亲临馆舍，以拜谢聘君与使者的修好之谊。第六是馈赠。使者始发，宿于近郊。主国国君派卿馈赠给使者与觌币相当的礼品，以表示礼尚往来。使者回国要向国君汇报，如在出使过程中遇丧事要行特殊礼仪。此外，聘问时还要注意各种具体的小节，以下按上述次序对《仪礼》所述交聘礼仪进行概述。

首先，国君和卿谋议聘问的事情，接着任命使者。使者两次行拜礼，行稽首礼，辞谢。国君不准许，然后使者退回原位。谋议出使事情后，也像任命使者一样任命上介。

第二天，使者身穿朝服在祢（mí）庙（祭祀神灵的家庙）陈列礼物。属吏在室中铺席设几。祝（家庙管理者）先进入室中，使者跟随着进入室中。使者在右边，两次行拜礼。祝向神灵报告。

上介和众介在使者的门外等候。使者在车上设置旃旌（zhān jīng，用羽毛装饰的旗子），率领众介在燕朝接受使命。国君穿朝服，面向南。卿大夫面朝西，以北边为上位。国君派卿让使者入朝。使者率众介入朝，面朝北以东边为上位。国君拱手行礼，使者进前，上介站在使者左边，继续接受国君的命令。

2.3 出使队伍到达主国国境，派人把旃旌系在车上，立誓不违犯礼仪，然后才通报守关人。守关人问随从几人，使者让介回答。主国国君派士问何事，接着让人引导入境，入境后收起旃旌，然后展开查看礼物。铺幕，使者穿朝服，站在幕的东边，面朝西。众介都面朝北，以东边为上位。贾人面朝北坐下，擦拭圭玉，接着打开木匣。上介面朝北查看，退后返回原位。然后陈列兽皮，头部朝北以西边为上位。又擦拭璧玉并展示，和束帛一起放到左边的兽皮上。上介查看后退回。马拴在幕的南边，头朝北，束帛放在马前的幕上。接着按同样的礼仪展示国君夫人的行聘、进献礼物。最后展示众人的束帛。这一礼仪在到达主国国都的远郊和馆舍后都要重复进行一次。

第二天，下大夫到馆舍迎接使者，使者穿皮弁（biàn）服，到治朝行聘问的礼仪。使者进入门外的帐幕，就陈列礼物。卿充当上摈，大夫充当承摈，士充当绍摈。国君穿皮弁服，在大门内迎接主宾。大夫引导使者从门的左边进入，国君两次行拜礼，使者避开不回拜。每逢进门、转弯，国君都拱手行礼请使者，到庙门后，国君拱手行礼进门，站在中庭（庭院的中部），使者站在接近西塾（西厢房）的位置。上摈出庙门邀请使者，并传话。贾人面朝东坐下，打开木匣，取出圭玉，丝垫悬垂，不站起而交给上介。上介拿着圭玉，折起丝垫，交给使者。上摈进庙向国君报告，出来，辞谢圭玉，然后引导使者和众介从门的左边进庙，面朝北以西边为上位。国君和使者三次拱手行礼，到堂下的台阶前再谦让三次，国君先登上两级台阶，使者登堂后，站在西楹（yíng，堂前的柱子）的西边，面朝东。上摈退回中庭。使者转达自己国君的命令，主国国君向左转身，面向北。上摈进前到东阶的西边。国君对着横梁两次行拜礼，使者背向西墙三次躲闪。国君独自加穿裼（xì）衣（罩在裘衣外面的罩衣），在中堂和东楹中间接受圭玉。上摈退回，背向东塾站立。使者下堂，介按与进门时相反的顺序出门。使者出门。国君亲自把圭玉交给太宰，露出裼衣，捧着上面放璧的束帛进献。上摈进内报告国君，出门接受礼物。使者从门的左边进庙，像原先一样拱手行礼、谦让登堂，转达自己国君的命令，拿兽皮的随从张开兽皮。国君两次行拜礼，接过束帛，并派士接受兽皮。然后使者用璋向国君夫人行聘问礼，并进献琮，礼仪完全同聘问国君的礼仪相同。最后上摈出门请问使者还有何事，使者要报告说公事已经结束，只是他私人请求拜见国君。

上摈进内报告，出来辞谢，请求依礼招待使者，使者辞谢一次就听从命令。上摈进内报告，宰夫撤掉几改换筵席。国君像原先一样拱手谦让迎接使者进入。

使者捧着束帛，两人牵着四匹有装饰的马从门的右边进入，面朝北放下束帛，两次行拜礼，行稽首礼。传话的摈者辞谢，使者出门，摈者坐下取束帛，出门。属吏两人牵马跟随着出门，面朝西站在东塾的南边。摈者请求按客人的礼节接受会见，使者辞谢一次就听从了，用右手牵着马进入庭中陈列。使者捧着束帛带领众介从门的左边进入，以西边为上位。国君像原先一样拱手谦让、登堂，面朝北两次行拜礼。使者躲避三次，转身向西，再转身向东，背向西墙站立，然后用衣袖向里掸拂束帛，进前与东楹平齐，面朝北交给国君。接受马的士从前边转身，从牵马人身后到他的右边，牵着马从使者前边往西然后出门，使者下堂，在西阶的东边为送马行拜礼，国君走下一级台阶辞谢。

摈者出门请问使者还有何事，使者说事情已经完毕。摈者进去报告国君，国君给使者送行，询问使者的国君居处如何。使者回答，国君两次行拜礼。国君又问使者国家的卿如何，使者回答。国君再问询使者路途辛苦，介都两次行拜礼，行稽首礼，国君回拜，使者出大门，国君两次行拜礼送行。

2.4 使者请求向主国的大夫问询先前到馆舍慰劳的事，国君辞谢一次，准许了。使者到馆舍，卿大夫到馆舍慰劳使者，使者不见，大夫把雁放下，两次行拜礼，上介接受。慰劳上介也如此。

主国国君派卿赠送使者煮熟的牛羊豕各一具，未煮的牛羊豕各两具，活的牛羊豕各两具。上介请问何事，使者穿朝服辞谢。主国的属臣进馆舍陈列赠送物品。将煮熟的牛羊豕放在九个鼎中摆放到西阶前，馐鼎对着堂中间的堂边，朝东，以北边为上位，为上位的与碑平齐。向南陈列牛、羊、豕、鱼、腊物，肠胃同在一鼎，然后陈列装有猪肋条肉、鲜鱼、鲜腊物的三个鼎，每鼎都有盖子，上有横杠，而盛有牛肉羹、羊肉羹、猪肉羹的三个馐鼎与牛羊豕三鼎陪放。未煮的牛羊豕三牲各两具，放在十四只鼎中，朝西摆放在东阶前边，分两列，每列七只。堂上放八个盛饭食的豆，摆放在室门的西边，向西陈列，以东边为上位。东边上位是腌韭菜，它的南边是肉酱。腌菜和肉酱从东往西、从西往东地交错摆放。八个圆形食器挨着向西摆放，菜、酱西边是黄米，它的南边是小米，交错摆放。六个盛羹的小鼎挨着往西摆放，牛肉羹往西是羊肉羹、猪肉羹。两个长方形食器挨着往西摆放，梁在北边。八个酒壶摆放在西墙边，以北边为上位。每两个并排往南陈列。西夹屋有六个豆，摆放在屋的西墙下，以北边为上位。腌韭菜的东边是肉酱，交错摆放。六个圆形食器挨着往南摆放，黄米的东边是小米，交错摆放。四个盛羹的小鼎挨着往南摆放，两个长方形食器挨着往南摆放，梁在西边。六个酒壶以西边为上位，两个并列向东陈列。东夹屋饭食的摆放也如此，以西、北为上位。酒壶以东边为上位，往西陈列。醋、酱百瓮在碑的东西两边摆放，每十瓮为一列，醋在东边。牛羊豕三牲各两具在庙门内西边朝北陈列，以东边为上位，一百筥（jǔ，圆底的筲箕形竹器）米，每筥五斗，摆放在中庭，每十筥为一行，以北边为上位。黄米、粱米、稻米都是两行，小米是四行。庙门外，米三十车，每车二百四十斗，摆放在庙门的东边，分为三行，往东摆放。小米三十车，每车二百四十斗，摆放在庙门的西边，往西摆放。烧火木柴、草料各六十车。使者身穿皮弁服，在大门外迎接大夫，两次行拜礼，大夫不回拜。使者和大夫拱手行礼，进入大门。大夫捧着束帛，三次拱手行礼，到达台阶，相互谦让，大夫先登上一级台阶，使者跟随着登堂，面朝北听候王国国君的命令，大夫面朝东转达国君的命令，使者下堂在东阶西边两次行拜礼，行稽首礼。

使者穿朝服拜访卿，卿在祖庙中接受礼物。下大夫做摈者，摈者出门请问何事，卿穿朝服到大门外迎接，两次行拜礼，使者不回拜。卿拱手行礼，先进大门，每到一个门，一个转弯处大家都拱手行礼。到庙门时，卿拱手行礼进入，摈者请求命令。庭中放四张鹿皮做礼物。使者捧着束帛进入，三次拱手行礼，并前行。到达台阶时相互谦让，使者登上一级台阶，卿跟随着登堂，面朝北听取命令。使者面朝东转达国君的命令。卿下堂在台阶西边两次行拜礼，行稽首礼。使者辞谢，卿登堂，两次行拜礼，行稽首礼，在堂中央西边面朝北接受束帛。使者下堂出庙门，卿下堂，把束帛交给属吏中的长者，不陈列。摈者出门请问何事，使者请求私人拜见，和私人拜见国君的礼物相同。使者捧着束帛。庭中放的礼物是四匹马，使者从庙门右边进庙，卿辞谢。使者从左边进入，陈列放在庭院中的实物，拱手谦让和原先相同。卿登上一级台阶，使者跟着登一级。卿面朝西，使者表达见面之辞。卿回答，面朝北与横梁平齐两次行拜礼，在楹柱间面朝南接过束帛，退回，面朝西站立。使者与横梁平齐，为送上束帛两次行拜礼。使者下堂出门，卿下堂，把束帛交给属吏中的长者。然后上介、士介按私人拜见国君的礼仪拜见主国的卿。

国君派卿到使者的馆舍送还圭玉，使者加穿袭衣到大门外迎接，不行拜礼，引导大夫进入，大夫从西阶登堂，从西楹柱西边绕过往东到堂中。使者在碑的北面听取国君的命令，从西阶登堂，从大夫左边过来面朝南接受圭玉，退后背向右站立。大夫下堂到中庭。使者下堂，在碑的北边面朝东，在东阶东边把圭玉交给上介。上介出去请问何事，使者出迎，大夫像初次进入一样行礼送还璋玉。使者露出裼衣，迎接，大夫把一束素色纱绢送给使者。行聘礼用的璧、束帛、鹿皮，都按送还圭玉的礼仪送还。大夫出门，使者送行，不行拜礼。

主国国君到馆舍拜谢使者，使者避开。上介佐助使者听取国君的命令，为使者向国君行聘问、进献礼，向夫人行聘问、进献礼，国君返回，使者跟随着到外朝请示，国君辞谢，使者返回。

使者返国前，在外朝向主国国君赠送成双的禽鸟行三次拜礼。主国侍奉使者的人听凭他行礼。使者启程，住宿在主国国都的近郊，主国国君派赠人像相见时一样赠送束帛，使者在住处门外接受，行如同接受慰问时的礼仪。国君派下大夫这样赠上介礼物，派士赠送众介礼物。士送他们到国境。

2.5 使者返回本国，到达国都近郊后，请求完成使命后回报，为此穿上朝服，在车上设置旃旗，行禳祭后进入国都，然后入朝，把礼物陈列在燕朝上，以西边为上位。在西边把公家、私人赠送使者的礼物及公家赠送上介的礼物陈列出来。束帛各自放在它们的庭前空地上，兽皮在左边。国君面向南，卿让使者进入朝堂，使者拿着圭玉，丝垫悬垂着，面朝北；上介拿着璋，丝垫折着，站在使者的左边。使者完成使命回报说：“按国君的命令向某国君行聘礼，某国君在某宫接受礼物，某国君两次行拜礼。”冢宰从国君左边接过圭玉，使者接过上介的璋玉，也照此转达被行聘国君的命令。接着使者拿着一束素色纱绢报告说：“某国君派某位赠送的。”然后把它交给冢宰，接着再拿着放有璧玉的束帛这样报告。其次使者报告受慰劳、赐礼物的经过。国君说：“好。你不是能出使四方吗？”使者把礼物交给上介，两次行拜礼，行稽首礼。国君回拜两次。私人赠送的礼物不报告。国君慰问使者路途劳苦，使者两次行拜礼，行稽首礼。国君回拜两次。如有进献，就说：“某国君赐予的。国君您可以把它赐予下属。”上介不拿礼物，报告主国国君的赐予，如同使者报告时一样行礼，国君慰问上介路途辛苦，上介两次行拜礼，行稽首礼。国君回拜。慰问士介也如此。国君命冢宰赐予使者礼物，使者两次行拜礼，行稽首礼。赐予介，介也两次行拜礼，行稽首礼。然后退出。介都送使者到他的家门，使者为他们屈尊随行行拜礼。

使者到家后，把礼物放在自家大门外，然后到祢庙，在室中铺设席、几，进献干肉、肉酱，陈设觯酒。在东阶上铺席，进献干肉、肉酱，室老二献，士三献酒。一人举起酒爵，献给随行的家臣。主人举起酒爵，向随行的人敬酒，全部敬遍，然后走出庙门。上介到家也如此。

此外在行聘礼时还有一些具体规定。如小聘叫做“问”，不进献加上璧玉的束帛。向主国大臣进献束帛和马，但不向国君夫人进献。国君不在庙中铺设席、几，不用甜酒招待主宾。私人见面，不登堂，不到近郊对使者进行慰劳。再如用来朝见天子的礼物，要求圭玉和垫子都是九寸长，上部一寸半削成圆形，厚半寸，宽三寸。垫子用三种颜色相间成为六等：红、白、黑、红、白、黑。拜见诸侯，用红绿两色的垫子，圭玉八寸长。拜访大夫的礼物在近郊停放，分行陈列，使者到来，宰夫又把鹿皮和马交给使者。又如，聘问的话语虽没有规定，但要谦逊而和悦。话语多就是策书祝辞，话语少又不能通达意思。话语如果足以表达，那意思就到了至极。使者辞谢说：“不合乎礼，不敢。”回答说：“不合乎礼，不敢。”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诚可谓方方面面都细致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