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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骑士精神与西欧中世纪战乱以及领土扩张

  西欧中世纪是一个充满活力和富于变化的时期,一切都处在流动和变幻之中,土地、人口、信仰、思想以及文化,等等,无不处在不断地衍生演变的过程之中。在这极速发展变化的过程中,同时也伴随着动荡、骚乱乃至频繁的战争,而这与尚武和英雄主义的骑士精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如赫伊津哈所说的,“尚武的贵族需要一种理想的形式来表达体现男子的气概。对纯洁美好生活的渴望,这在古希腊竞技中有所表达,在中世纪则产生了骑士精神,在几个世纪里这一理想都是力量的源泉,同时又掩盖了对整个世界所怀有的暴力和自私的野心。”“注释1”

  中世纪西欧社会是残存的罗马帝国与日耳曼人社会相结合的产物,因而,它秉承了不可一世的罗马帝国的黩武之气,又融入了处在军事民主制时期的日耳曼人的尚武风尚,从而也就使中世纪西欧社会充满了“武力色彩”。在某种程度上,中世纪是个充斥着武力和暴力的社会,武力就是权力之所在,谁掌握了武力,谁就拥有权力,谁就能使人们听命俯首称臣。德国史诗《尼伯龙根之歌》中,无处不浸透着“武力的张扬与炫耀”。诗中主人公西格弗里与恭太的一番对话,无疑是赤裸裸的武力的表白,西格弗里说:“正因为如所周知,你乃是一位武士,因此不管你愿与不愿,我也决不介意,我要把你所有的一切夺取过来,你的土地和城池,全都要听我主宰。”勇士恭太回言道:“凭什么道理,我们要把先祖光荣地久留传的一切,让人家凭借武力从我们手中夺去?要是那样,我们还能保持骑士的声誉?”西格弗里则不予以理会,继续说道:“我还是坚持己意!要是你不能凭自己的力量保卫你的土地,我就要代为治理。反之,我的领土,你能以武力夺取,那就奉你为君主。”“注释2”英勇决不是嘴上的夸夸其谈,是需要武艺和体魄来支撑的,西格弗里之所以英勇,就是因为他武艺超群,无人能敌,因而在言行上也就表现出无所畏惧的狂傲,在中世纪社会,英勇往往是与粗暴放荡傲慢相联系在一起的。

  在这样一个武力喧嚣的社会,国家政权处于极为幼稚的状态,则进一步加剧了黩武的倾向。中世纪初的西欧社会,其实,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国家政权存在,至多是封建主贵族的联盟。所谓国王不过是贵族中的一员、贵族的第一人,徒有虚名而已,其权力仅限于王室直辖领地,而无权对贵族的领地进行干预,为此,封建大贵族骄横跋扈,拒不臣服于国王的权力,正如在一首诗中,曾这样描述的,阿达尔贝鲁·拉翁(Adalbero of Laon)对法国国王罗贝尔(Robert)说:“除非触犯了王室的正义,贵族享有不臣服任何权力的特权。”“注释3”这样一来,由于王权的软弱,战争就失控了,成了任何一个贵族随时随地可滥用的权力,战争变得频繁而且无始无终,“既然没有一个真正的正规政府的制度,诉诸武力就是封建主所能采取的唯一办法,以便使得他们的权利或权力得到尊重。因此战争是无休无止的;它在这里刚停止,在别处又发生了。它常伴随着春夏季节一同到来,在成千的小国里,充满了蹂躏、火灾和暗杀的一切恐怖。茅舍变为灰烬、收获物被烧,牛马被杀或被赶走,葡萄和果木被砍倒或连根拔起,磨坊被毁坏,甚至教堂也被亵渎。如果农民无法在森林中心地带避难,他们就被捕获,剥夺,拷问,残害,绞死。”“注释4”

  封建主之间这种相互攻伐劫掠的私战充斥了整个中世纪,成为中世纪社会动乱的祸根之一。14世纪晚期,在圣波尔(Saint Pol)伯爵和让·德博弗雷蒙(Jehan de Bofremont)家族之间爆发了私战。圣波尔伯爵的人袭击抢劫蹂躏了博弗雷蒙的土地与村庄。“注释5”1395年,在巴黎,王室的检查官对热罗·德帕迪亚克(Geraud de Pardiac)私战的指控则更为详实地反映了封建主之间相互的私战所带来的灾难。帕迪亚克被指控同阿马尼亚克(Armagnac)伯爵私战时,抢走了130头牛、157只山羊,掠虏了31人,烧毁了73座房屋。“注释6”

  由于王权的软弱和贵族的桀骜不逊,私战成为贵族之间解决相互矛盾的重要手段,这也就助长了黩武的蔓延,而西欧皇室之间的争夺和战争使战乱加剧,使黩武从小规模的升级为大规模的暴力冲突,从而导致了西欧中世纪历史上最持久的规模最大的英法百年战争。英法百年战争,给英法所造成的战乱灾难是空前的,所造就的黩武倾向也是前所未有的,许多杰出的骑士之花就是在这一时期脱颖而出的,英国素有骑士之花美名的黑王子爱德华三世就是其中的典范。爱德华三世一生嗜战,亲自率军远征法国和西班牙数次,历经无数次战斗,曾在克雷西和普瓦捷英法之间的重大战役以少胜多击败法国军队,俘虏了法国国王约翰二世,赢得了赫赫荣耀和声誉。在爱德华三世的带动和感召下,英国一大批骑士贵族纷纷跨海,涌入法国进行冒险从战。英法百年战争不仅刺激和培育了英国骑士贵族黩武的精神,而且也同样养育了法国骑士贵族黩武的品质。针对英国骑士贵族对法国的破坏和蹂躏,法国骑士贵族也曾多次渡海联盟苏格兰,将战争之火引向英格兰本土,把战争的恐惧和灾难也带给英格兰人。

  封建主之间的私战和皇室之间的纠纷与战争,既需要黩武精神,同时也培育了黩武的精神氛围。在这样一个弥漫着武力和崇尚武力的社会,战争狂人爱德华三世不仅受到英国骑士贵族的景仰和赞扬,同时也受到多次被他蹂躏的法国骑士贵族的吹捧。中世纪骑士贵族对武力和战争那么钟情和痴迷,不仅因为战争是他们借以解决纠纷和扩展势力的重要手段,是那个时代最光荣高尚的职业,战争能够展示英勇,建立丰功伟绩,赢得永恒的美名,而且更主要的是战争是发财致富的捷径,这正如骑士贝特朗·德博恩(Bertrand de Born)所讲的,“为什么我想要富有的人相互憎恨呢?因为富有的人在战争时比在和平时更加高贵、慷慨、和蔼可亲。……我们将会有快乐,因为男爵贵族需要用我们,给我们钱,外加掠夺物……这即将是快乐的一天,因为我们将夺得高利贷者的货物,驮货的牲畜不再安全通过,市民的旅途不再没有恐惧,但是只有有胆量和勇气的人才将会发财。”“注释7”英国这一时期崛起的许多有名的家族就是靠战争发家的,英国安蒂夸里·利兰(Antiquary Leland)曾写道:“威廉·伯克里(William Berkeley),在贝弗斯通(Beverstone)的庄园是他祖父在普瓦捷战斗中,获得的赎金建造的。安普西尔(Ampthill)的城堡是贵族范霍普(Fanhope)用在法国获得的战利品建造的。对此,范霍普本人也承认他们家族的财运就是通过战争获得的,而不是靠雇佣发家的。”“注释8”

  发战争横财的途径自然是抢劫,从战和进行抢掠是并行的,是荣誉的弟妹。13世纪,吉拉尔·德博内尔(Girart de Bornelh),普罗旺斯吟游诗人,曾指责他那个时代的骑士贵族:“我过去习惯看到伯爵身着美丽的盔甲,追逐比武大会的光彩。现在,荣誉在于偷羊牛,抢劫教堂和旅行者。嗷,呸!骑士,在赶走牛羊、劫掠了教堂和旅行者之后,就出现在贵妇人面前。”“注释9”在这里,德博内尔表达了对往昔骑士的向往,而对他那个时代的骑士的不满与痛恨。其实,骑士贵族并非是过去追逐比武的荣誉不干劫掠勾当,现在却干着劫掠勾当,而是一直从事着抢劫的,抢劫是从古日耳曼社会继承下来的习俗。在古代日耳曼人那里,抢掠是一件十分光荣而不是耻辱的事情,它证明了一个人的胆量和勇气,相反,靠劳动生活则被视为一种懦弱的受到鄙视的行为,而这种观念伴随着日耳曼对罗马帝国的征服,也被带入了中世纪社会,一位抒情诗人在12世纪初曾这样说道:“光荣,对于一个绅士来说,就是偷和抢。”“注释10”

  对此,布瓦松纳也深有感触,“封建武人确实容易变成匪帮,而战争也退化为一种掠夺的事情。”“注释11”实际上,封建武人不是蜕变为匪帮,而是二者本质上就是从未分离地结合在一起的,战争也并没有退化为掠夺,掠夺始终就是战争自诞生以来的一个从未分离过的组成部分,战争与掠夺是孪生兄弟。战争劫掠的对象首先就是对战败的俘虏索要的赎金,英国骑士贵族巴斯科特·莫利昂(Bascot of Mauleon)在普瓦捷战役,俘虏了三位骑士,获得了赎金400000弗朗斯(Francs),在欧赖(Auray)战役,获得赎金2000弗朗斯。“注释12”战争的劫掠不仅仅涉及到赎金,而且还包括对整个战争地区非参战者的大肆洗劫。罗杰·温多维尔(Roger of Wendover)在他的编年史《历史之花》(Flowers of History)中,描写了当英国威廉·马歇尔在担任亨利三世(1216—1272)的摄政时,在林肯,击败法国的路易王子和叛乱的英国男爵贵族时,允许他的骑士,不仅抢劫敌人的马匹和装备,而且对城市也进行劫掠,“整个城市都遭到洗劫,所有的教堂也难幸免,教堂里值钱的金银宝石等东西被抢劫一空,妇女的手镯、项链等首饰也被抢走。”“注释13”同样,1355年,被称为骑士之花的英王爱德华三世所带领的骑士,在途经法国指挥官阿马尼亚克(Armagnac)伯爵的领地时,所过之处没有一个城镇被完整保存下来,没有一座村庄不被洗劫。黑王子带着掠夺的大量战利品,凯旋返回英国。“注释14”

  1358年,罗伯特·诺利斯(Robert Knollys)驻扎在法国的卢瓦尔(Loire)峡谷一带,控制着40座城堡,仅这一年,通过劫掠,他就获得了17000镑的收益,当地的农民一提到他的名字,就吓得魂飞魄散,而爱德华三世却大肆赞扬他给法国人的打击,提拔他为将军,并奖赏给他146镑的王室年金,为此,他积聚了大量财富,在伦敦建造了豪宅,购买了几座富裕的庄园。“注释15”同样,1373年,罗伯特·萨勒(Robert Salle)曾担任加莱附近的城堡指挥官,因为表现英勇,被英国国王爱德华三世封为骑士,而这个给法国带来战乱和抢掠的罗伯特的胆量和勇气也备受当时的法国史家弗罗莎特的钦佩,弗罗莎特称他是“大盗贼和喜欢滋事生非的肇事者”“注释16”。

  中世纪骑士贵族从战争与劫掠不仅给战争地带来巨大的破坏,而且也殃及到非战争地带。1389年,托马斯·布林顿(Thomas Brinton)向英国国王理查二世(1377—1399)抱怨诉苦:“军队赴战争,不是带着他们身后人民的祈祷,而是诅咒;他们参战的费用和开销不是国王的或自己的,而是在他们进军的沿途抢劫来的;如果他们恰巧需要买什么,那么,就什么也不付,只是打个欠条赊账。基督曾用五块面包养活了五千人,而他们却创造了更大的奇迹,只用几个赊账的白字条,就养活了一万人。”“注释17”同样,法国骑士贵族对自己所保护的地区也进行抢劫,教士雅克·勒格朗(Jacques Legrand)、让·热尔松(Jean Gerson)等,一再提醒法国国王查理六世(1380—1422)和骑士们,他们责任不仅是进行战争和赢得反对敌人的胜利,而且也要维持在家乡的正义,保护他们非参战者臣民。“注释18”

  作为从战者的骑士贵族,理应保护供养他们的臣民,为何却屡屡抢劫自己保护区的人民呢?是不是与骑士的英勇品质和荣誉观念相背离的呢?在某种程度上讲,抢劫是与骑士的英勇品质和荣誉观念是不相矛盾的,而是与战争的开支与费用有着密切的关系。对自己臣民的抢掠,本质上就是一种获取战争军饷和保证战争花销的特殊方式。在中世纪西欧社会,是根本不存在所谓正规的财政和税收的,贵族和国王为了应付紧急的战争,而没有钱支付骑士和士兵的军饷时,只好赋予他们自行征收的权力,即对统辖区的抢劫。法国国王查理五世当他父亲在普瓦捷战役被俘时,由于没有钱支付给巴黎参加保卫战的骑士和士兵,只好允许他们自己直接收取税,即放手让他们到乡间“抢劫”,“因为他们没能从我们这儿获得军饷,因而,我们授权他们从乡村收集。”“注释19”1363年,法国最高指挥官贝特朗·迪盖克兰(Bertrand du Guesclin)做了同样的决定,即允许马耶尼(Mayenne)司令官到布列塔尼边界“做适当的经济筹划”。“注释20”所谓“乡间收集”和“经济筹划”就是允许直接抢劫,在这里,抢劫与收税等同了,抢劫成了收税的替代形式,“一种粗略而支离破碎的财政制度,把任意专横和勒索变成了制度。”“注释21”

  不仅法国存在严重的以抢代税的状况,而葡萄牙的事例也说明了中世纪社会相同的问题。1381年,一伙来自英国的骑士受雇于葡萄牙国王费迪南德(Ferdinand),但是葡萄牙国王费迪南德有九个月没有支付他们的军饷了,为此,他们派代表骑士桑德(Sounder)向英国的剑桥伯爵述说,“我们应你的邀请,才来为葡萄牙国王效力,你是我们的首领,我们必须得到我们的薪俸。如果你说战争只是葡萄牙国王的事情,那么,我们将到整个乡村去自行支付薪俸。”,剑桥伯爵回答说,“我并没有说你们不应该被支付应得的薪俸,但是你们若到乡村去,那么,不仅有损于我,而且有损于同葡萄牙有联盟的英国国王。”“注释22”最终,这伙骑士在伯爵建议下,到葡萄牙国王那里申述,当葡萄牙国王费迪南德听说,假如他们得不到应得的薪俸,将横行乡里时,就同意支付所欠的薪俸。

  由此可以看出,中世纪骑士贵族对本地区的劫掠是一种以抢代税,而这种做法并非是偶然特殊的,而是十分普遍的。为此,14世纪期间,法国地方等级会议曾一再提醒国王,他们已经表决同意征税以阻止抢劫行为的发生。“注释23”此外,为了制止抢劫的发生,1367年,法国国王查理五世(1364—1380)同让·阿马尼亚克伯爵订立了契约:禁止伯爵的士兵为了私利,在国王的臣属地区进行放火、监禁人民或役使牲畜。“注释24”但是,这种措施无法根本解决实质性的问题,因为国王既无强大的权力,又无足够的财力满足作为从战者的骑士的基本需要。

  在中世纪西欧社会,战争被视为骑士贵族应尽的义务,而战争的所有费用,包括装备、训练费用和在战争中因失败被俘虏所要交纳的赎金以及装备的丧失等,都要完全由自己来承担和补偿。中世纪早期的从战者是被授与了土地的附庸,他们按照自己财产收入的多少进行装备,等待国王或自己的封主和大贵族的征召。13世纪,大小统治者们都提出为这项军役服务支付报酬,但是,报酬的大小提高到装备费用水准的事情,是不会发生在绝大多数人身上的,只有个别骑士是有期望的,而补偿在战争中所损失的马匹,如同在某一个地区进行结盟一样遥遥无期。中世纪税收的历史是处在幼年,统治者不可能负担超过他本人能力所允许的战争费用。在中世纪晚期,盔甲和马匹的价格一直在攀升;马匹负重能力要求提高,除了马匹自身的重量外,还有盔甲和人的重量,这样的马匹需要特殊训练与喂养。这时期的骑士,已经不满足于一匹马的需要,往往是拥有数匹马,一匹为自己,另外的不太贵的则给随从扈从。1297年,杰勒德·德莫尔(Gerard de Moor),韦塞根(Wessegen)的贵族,拥有7匹马;据说他的坐骑,相当于英格兰一位富有的骑士一年的收入。马尔科姆·韦尔(Malcolm Vale)估计,在15世纪英国骑士的装备价值在六个月与一年的收入之间。“注释25”这些装备的巨大投入都是私人自己的事情。

  中世纪骑士不仅面临着装备费用问题,而且还面临着一个训练费用问题,这完全同装备一样是依靠个人资源来解决,而进行训练和进行装备同样是被认为是骑士贵族应尽的社会义务。正如《拉夫拉耶·诺布里塞》(Lavraye Noblesse)的作者所说的,“如果骑士与候补骑士们,有足够的资金而不去维护自己马匹与装备,那么,是一个悲哀的事情,是与他们等级相违背的。”“注释26”为了征召有价值的扈从和伙伴,统治者们鼓励出身好的男孩进行户外运动训练——打猎、骑马、比武等。于是,所有的训练费用,只能靠骑士想办法自己筹措,而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从战争中寻找抢劫,因为战争是骑士可从事的唯一的职业。克诺拉德·梅根贝格(Knorad of Megenberg)就曾劝说德国的贵族,如果太穷,就到意大利从战,寻找报酬,这样就可以保持自己的等级。“注释27”参战寻求报酬,这言外之意,就是抢劫,于是,意大利成为骑士成长的“学校”,游侠意大利,使他们成为更有用的武士,而这对意大利人来讲,无疑是一场瘟疫,所谓“游侠军人学校”,无疑是“匪帮的学校”。

  中世纪王权的软弱和财政的幼稚,促成了骑士贵族把抢劫看作是对他们所承担的风险与费用的公正补偿,这种状况无疑是加剧了抢劫,助长和鼓励了抢劫风尚的发展。尽管随着西欧王权的强大和民族国家的兴起以及基督教会的教化,逐渐遏止和杜绝了在本国家的抢掠,但是到外国进行抢掠仍然被看成是光荣的壮举。伊丽莎白女王统治时期,伊丽莎白女王就鼓励英国骑士贵族对西班牙的船只进行大肆的抢劫,而且将当时英国著名的英国海盗豪金斯提升为海军大将,另一名著名的海盗德雷克则被封为骑士。地理大发现后,对亚非拉的殖民掠夺实际上也是中世纪骑士贵族抢劫观念的继续和发展。

  在中世纪,骑士贵族的黩武、抢劫和荣誉以及英勇并不是矛盾的而是和谐一致的,抢劫是荣耀的,它证明了一个人的胆量和勇气;英勇的品质不免浸染上傲慢和黩武暴虐的倾向。骑士对黩武——战争冒险事业的痴迷和对荣誉的渴望,是一把双刃剑,它既成为西欧中世纪社会不安定的因素,但是另一方面,又成为西欧领土扩张的动力。在整个中世纪的历史上,乃至近代史的历史上,西欧的领土疆域都始终处于不断的整合变化之中,英国国王在法国拥有大片领土,百年战争后,才逐渐丧失;德国皇帝长期染指意大利,无时不想吞食它;意大利成为中世纪和近代时期德国、英国和西班牙角逐争夺的对象,而这一切的内在的驱动力,在某种程度上,都可以归之为骑士的尚武和英雄主义的作祟。十字军东征,是西方向东方的一次领土扩张,地理大发现则是十字军的延续和发展,是一次更大的更刺激的冒险,正如黑格尔所说的,“随着火药的发明,个人私斗的怒火消失了。徒逞一时之意气的浪漫冲动让位于另外一种冒险,这种冒险并不是愤怒和报复的冒险,也不是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冒险,而是一种比较无害的冒险,如发现新大陆,发现通往东印度群岛的航道”。“注释28”骑士精神犹如潘多拉之盒,既蕴涵着人类的希望和幸福,又隐藏着恶魔和邪恶;当潘多拉之盒被打开时,给人类带来了希望和幸福,但是同时也给人类带来了邪恶和灾难。尽管骑士精神在中世纪以后一直成为西欧社会发展进化的内在的驱动力之一,然而它也给西欧社会带来了巨大的灾难。西欧近现代历史上的两次世界大战,除了政治经济原因外,在某种程度上讲,都是由于黩武和领土权力扩张所导致的历史性的大悲剧,而导致这种悲剧的背后的力量,无疑是他们无法控制和超越的历史传统——骑士尚武和英雄主义精神的胜利。

  “注释1”赫伊津哈:《中世纪的衰落》(刘军等译),第73页。

  “注释2”《尼伯龙根之歌》(钱春绮译),第26—27页。

  “注释3”Georges Duby,France in the Middle Ages,p68.

  “注释4”布瓦松纳:《中世纪欧洲生活和劳动》(潘源来译),第154页。

  “注释5”Nicholas Wright,Knight and Peasants:The Hundred Years War in the French Countryside,p32.

  “注释6”Nicholas Wright,Knight and Peasants:The Hundred Years War in the French Countryside,p33.

  “注释7”Joseph and Gies,Life in a Medieval Castle,p175.

  “注释8”Maurice Keen:Chivalry,p231.

  “注释9”Aldo Scaglione,Knights at court:courtliness,chivalry and courtesy from Ottonian Germany to the Italian Renaissance,p99.

  “注释10”布瓦松纳:《中世纪欧洲生活和劳动》(潘源来译),第155页。

  “注释11”布瓦松纳:《中世纪欧洲生活和劳动》(潘源来译),第155页。

  “注释12”Seward Desmond,The hundred Years War,pp122—123.

  “注释13”Joseph&Frances Gies,Life in a Medieval Castle,p175.

  “注释14”Nicholas Wright,Knight and Peasants:The hundred Years War in the French Countryside,p34.

  “注释15”Seward Desmond,The hundred Years War,p118.

  “注释16”Seward Desmond,The hundred Years War,p119.

  “注释17”Nicholas Wright,Knight and Peasants:The hundred Years War in the French Countryside,p36.

  “注释18”Nicholas Wright,Knight and Peasants:The hundred Years War in the French Countryside,p36.

  “注释19”Nicholas Wright,Knight and Peasants:The hundred Years War in the French Countryside,p39.

  “注释20”Nicholas Wright,Knight and Peasants:The hundred Years War in the French Countryside,p40.

  “注释21”布瓦松纳:《中世纪欧洲生活和劳动》(潘源来译),第154页。

  “注释22”Johon Froissart,The chronicle of England,France and Spain,p236.

  “注释23”Nicholas Wright,Knight and Peasants:The hundred Years War in the French Countryside,p37.

  “注释24”Nicholas Wright,Knight and Peasants:The hundred Years War in the French Countryside,p38.

  “注释25”Maurice Keen,Chivalry,p225.

  “注释26”Maurice Keen,Chivalry,p226.

  “注释27”Maurice Keen,Chivalry,p226.

  “注释28”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4卷(贺麟、王太庆译),第4页。

  §§第三章 骑士精神与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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