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明回忆录：1914~1950

第四节 毛主席的指示

1943年初，毛主席对中共三十八军工委工作作出了全面的指示。

第一，毛主席首先表示，听取了汇报后，证实了过去在白区党几乎全部遭破坏的情况下，由于三十八军地下党在陕西省委领导下，善于把上层统战工作同地方武装实力结合起来，不但保存了党的组织免遭破坏，并且发展壮大了党的力量，掌握了部队的实力。由此可见，我们党的生存是不能离开枪杆子的。枪杆子不仅可以创造红军，创造政权，也可以创造地下党。地下党如果不能同武装力量结合起来，进而掌握武装力量，就很难闯过破坏关，生存关。你们的经验是好的！宝贵的！成绩是特别显著的。这不仅是三十八军地下党做统战工作的典范，也是陕西党做统战工作的典范。

第二，党在三十八军部队的工作方针政策是：进一步做好上层统战工作，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贯彻执行“荫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待机而作”（毛主席的原来讲话是待机而作，以后在文件上则改为等待时机）的方针。在策略上，要广泛交朋友，外灰内红，尽量向上爬，掌握兵权，保存实力，增强战斗力。

第三，斗争的策略是巩固部队，增强战斗力，保存实力，北抗日寇，南斗重庆，合法与非法相结合，利用矛盾，在夹缝中求生存。主席对这个策略解释时做了详尽的说明。他说：三十八军军长赵寿山和我们党有两个共同利益基础。一个是要共同抗日；一个是共同反对蒋介石的分化、瓦解、吞并、消灭的反动阴谋。在这两个基础上又产生了两个矛盾。一个是我们和日本的敌我矛盾；一个是我们和蒋介石的抗日统一战线人民内部的矛盾。三十八军工委和三十八军就是处在这两个矛盾之间，你们最中心的任务就是要善于利用矛盾，壮大自己，争取生存。而争取生存的中心内容就是要保存实力。实力既是北抗日寇的资本，又是南斗重庆的资本。在表面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实际上却是一个相辅相成的辩证关系。你们看！蒋介石的一贯政策是要分化、瓦解、吞并、消灭杂牌部队，特别是和他闹过事的杨虎城部队，但是他为什么直到今天还没有消灭你们？有两条主要原因，首先一条，你们这个部队有战斗实力，能给他在前线抵挡日本鬼子一阵子，看上你们这个部队。但又不愿意你们太强大，他是要借日本人的手来慢慢削弱、消灭你们。另一方面，蒋介石这个人从来不下死棋，他很想消灭你们这个杂牌部队，但又投鼠忌器，怕搞得其他杂牌部队人人自危，众叛亲离。你们所说的蒋介石对三十八军搞的是一套《三国演义》的“葫芦峪”政策：烧死了日本鬼子是除了外患，消灭了三十八军是消除了内患。你们这个比方打得好。那么，你们就要利用蒋介石这个矛盾，在夹缝中求生存。在夹缝中求生存的策略是：既要坚决抗日，又要采取灵活战术，不要打死仗，不要使部队的实力受到严重损失。必须记住“叫花子打狗”一条基本原理，只要保存了实力，才能在抗日战争中站稳脚跟，如此，才能争取蒋介石承认你们这支部队生存的权利，才可以限制蒋介石不敢轻易对你们下毒手。

第四，过去我们党在做统战工作时，既和人家搞统一战线，又要挖人家的墙脚，这是条脱离群众，脱离朋友的左倾盲动主义的大错误，是一条惨痛的经验教训。现在是抗日统一战线，更不能挖人家的墙角。赵寿山所领导的三十八军和八路军的利益是一致的，和党的利益也是一致的，他从反共、亲共到入共这是一个根本的转变。我们对赵寿山要完全信任，决定不向他保密。要向赵寿山全部公开三十八军的党员名单，使他安心。你们不要顾虑，要看到他表面上做的是国民党的官，实际上却是在做共产党的官。要没有我们共产党流血牺牲，艰苦奋斗，巩固部队，增强战斗力，保存这个实力，赵寿山的这个军长也就早当不成了。要告诉他，党中央是相信他的，是不会忘记他的，党的重大决定都要和他商量。你们的工委，实际上要起到政治部的重大责任，但在方法和形式上要特别注意。

第五，关于赵寿山的入党问题，中央原则上同意，但为了防止暴露，不举行入党仪式，不办理入党手续，在党内不公开。作为一个特别党员，到时机成熟后，再追认党籍，党龄可从“双十二”算起。（对此问题，我曾如实向赵寿山同志做了传达。但在1947年8月，赵寿山被任命为西北野战军副司令员时，向周副主席提出了他的党龄可从“双十二”算起的问题时，周副主席当即请示毛主席。主席确认他1943年曾批准赵寿山入党和党龄从“双十二”算起这件事，但现在考虑根据党章规定，应从申请入党之日算起为好。周副主席于1947年8月到洛川车雷村找张德生和我了解上述情况后，向赵寿山传达了主席关于他的党龄应从1943年申请入党之日算起的决定，赵寿山同志当时虽然表示接受，但情绪上不够愉快。）

第六，为了统一领导，步调一致，严守机密，不误时机，决定今后三十八军工委归中央直接领导，掐断重庆（办事处周恩来）和前总（彭总）的联系，停止陕西省委的领导。同时也对三十八军工委做了改组。他说：为了保存干部，长期打算，取得掩护条件，更进一步把三十八军的公开合法的重要职务用变色龙的办法，也掌握在党的手里，所以决定把蒙定军同志送到陆军大学参谋班或中央军校去“镀金”学习，以便取得陆大或军校的资格，再回部队担任重要职务。胡振家不是因为取得了国民党中央步兵学校的资格，当上了三十八军的军务处长嘛！这是一个战略部署，应当通过赵军长安排。工委由你负责，今后你与中央保持单线关系，由我（毛）直接单线领导。今后有关三十八军的工作问题，都必须事前请示，事后报告，一律由我以“公”代号审批。这一重大绝密关系，必须绝对保密，没有中央的决定，不许向局外任何人员泄露！否则要受到党纪严厉处分！主席严肃地说。我也习惯地如同触电般的立正说：“是！”主席跟着说：张西鼎不要回去了，交陕西省委安排。并当场告知高岗和杨清，要他们将这一决定告知陕西省委。（主席之所以要停止其他方面关系，我认为主要是汲取了几次请示重大事宜，如几次起义请求，被拖延和曾经一度长时间得不到上级指示的教训。关于这些事情给部队党组织带来的损害，我曾如实详细地向主席做了汇报。）三十八军的秘密电台，今后只直接同中央联系。赵寿山本人可以通过秘密电台和中央联系。

第七，部队要做好起义的腹案和准备，不要打红旗，要打地方部队抗日同盟军的旗子。政治宣言要抓三条，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起义时机一条是在蒋介石武装吞并不能继续生存时；一条是日本人大举进攻，国民党部队大撤退，部队留到敌后时。军事行动路线：一条是北渡黄河进入太行，靠拢八路军；一条是沿伏牛山东出安徽涡阳，靠拢新四军；一条是陕西沦为敌占区时，就要不顾一切，挥师入关，打回老家去，开展游击战争。

第八，干部是部队的生命，要继续大量培养新干部，提拔年轻干部。打着国民党的旗号，穿着国民党的衣服，吃着国民党的饭，办着共产党的学校教导队，你们这还是第一家。你们不要怕小，只要有干部，就有一切，我们红军经过长征到达陕北时，人不满三万，枪不满八千，但由于路线政策正确，又有久经考验的老红军干部，一下子又成了几十万，创建了十几个抗日根据地，成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中坚力量。主席最后说，回去后，代我问赵军长好！要如实地向他传达好中央的指示，请他不仅要做好三十八军的工作，而且还要特别做好西北军将领的工作。做好孔从洲、李兴中、陈硕儒等人的工作。要拥戴孙蔚如出面向蒋介石做工作，作斗争。对国民党的腐化堕落习惯和社交应酬，要同流不合污，防止部队腐化，又不要标新立异，孤芳自赏，以免暴露。同时一定要搞好军民关系，做好群众工作，这是你们能否生存的根本条件。关于这一点，主席特别指出：你们虽然做地下工作，也有个联系群众的问题。尽管方式方法不同，凡是有人的地方，都有联系群众的问题。群众是一切力量的源泉。任何困难，只要依靠群众，紧密联系群众，群众拥护你们，就没有不可克服的困难。你们现在的处境很困难，但只要搞好军民关系、官兵关系、上下级关系，团结一致，就可以克服困难。主席还说，共产党员在这个部队里，不但应当成为英勇抗日作战的模范，而且应当成为巩固部队的模范。这也是一种辩证关系，是民族斗争和阶级斗争一致性的具体实施。

记得主席做完指示后已是上午时分，主席还留我们一起吃了早饭。我怀着无限崇敬和激动的心情，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枣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