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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八仙传说与西安八仙宫

  樊光春

  一、八仙崇拜缘由

  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好几组“八仙”,而自元明以后定型的一组,则是指汉钟离、张果老、吕洞宾、李铁拐(或称铁拐李)、韩湘子、蓝采和、何仙姑、曹国舅等八人。

  按照道教所追求的目标,常人奉行道戒、炼养性命,是可以达到“成仙”的目标的。因而各类道书和其它文献中的众仙,许多实有真实的历史人物为原型,“八仙”中就有五人为唐、宋间的道士或与道教有关的人物。

  “八仙”传说与崇拜兴起于宋、元,盛行于明、清。其为首的人物为汉钟离和吕洞宾二人,他们的原型为唐末五代道士钟离权、吕岩。由于全真道以钟、吕为“北五祖”中的两位祖师,自金、元时期即奉为祭祀的主要神仙,所以后世的“八仙”崇拜即以他们为最主要对象。

  “八仙”的传说遍及全国,而长安地区则为这一传说的中心或源起地区——“八仙”中五位实有原型的仙人均以长安终南山为主要活动区域。

  除前述钟、吕二人外,张果老的原型为唐代著名道士张果,唐玄宗崇道的思想变化即在很大程度上受他的影响,在《旧唐书》、《明皇实录》、《新唐书》中都有关于张果种种异能的记载。至明代,有吴元泰著《八仙出处东游记》、凌蒙初著《初刻拍案惊奇》等小说,将前代传说汇集起来,又借用北宋诗人潘阆倒骑驴及逃入中条山(张果隐居之地)的典故,并加一“老”字,综合加工成为倒骑驴的仙人形象,以至家喻户晓。

  韩湘子的来历有两种说法,一说源自唐代著名诗人韩愈的侄孙韩湘。韩湘系长庆三年(823年)进士,曾官至大理丞。元和十四年(819年),宪宗亲迎法门寺佛骨(佛指舍利)至长安,于皇宫供奉三日后巡回至长安各佛寺供奉。由于劳民伤财,时任刑部侍郎的韩愈上《论佛骨表》谏止,受到宪宗严责,贬为潮州刺史。赴潮州途中,经过蓝关(在今西安市蓝田县境)时,韩湘冒雪相迎,韩愈写下了《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诗: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朝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韩湘当时尚未及第,可能正隐居在蓝田山中。民国续修《蓝田县志》载,辋川碧天洞为韩湘子修行仙蜕之处——当然这种说法并无确凿的证据;据《全唐诗》所录韩湘诗,则确有修道的倾向。在署名为韩湘所作的《答从叔愈》一诗序中载:

  愈谪蓝关,湘来迎,同传舍。愈仍留之,作诗云:“才为世用古来多,如子雄文世孰过。好待功名成就日,却收身去卧烟萝。”

  韩湘的和诗是:

  举世都为名利醉,伊予独向道中醒。

  他时定是飞升去,冲破秋空一点青。

  他还有一首《言志》,也表现出浓厚的道家情趣:

  青山云水窟,此地是吾家。

  后夜流琼液,凌晨咀绛霞。

  琴弹碧玉调,炉炼白石朱砂。

  宝鼎存金虎,元田养白鸦。

  一瓢藏世界,三尺斩妖邪。

  解造逡巡酒,能开顷刻花。

  有人能学我,同去看仙葩。

  但这两首诗的倾向与他后来步入仕途的经历却大相径庭,所以有些论者否认他为“韩湘子”原型,而另外找到一位与韩愈有瓜葛的人物,他是不知名字的韩愈族侄。《全唐诗》中有韩愈所作《赠徐州族侄》一诗,其中四句为:

  击门者谁子,问言乃吾宗。

  自云有奇术,探妙知天工。

  对这位族侄的“奇术”,唐人段成式的《酉阳杂俎》有一段描述:

  韩愈侍郎有疏从子侄自江淮来,年甚少,韩令学院中伴子弟,子弟悉为凌辱。韩知之,遂为街西假僧院令读书。经旬,寺主纲复诉其狂率,韩遽令归,责曰:“市肆贱类营衣食,尚有一事长处。汝所为如此,竟作何物?”侄拜谢,徐曰:“某有一艺,恨叔不知。”因指阶前牡丹曰:“叔要此花,青、紫、黄、赤,唯命也。”韩大奇之,遂给所须,试之。乃竖箔曲,尽遮牡丹丛,不令人窥。掘棵四面,深及其根,宽容入座。唯赍紫矿、轻粉、朱红,旦暮治其根。凡七日,乃填坑,白其叔曰:“恨较迟一月。”时冬初也。牡丹本紫,及花发,色白红历绿,每朵有一联诗,字色紫分明,乃是韩出官时诗。一韵曰:“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十四字,韩大惊异。侄且辞归江淮,竞不愿仕。

  《酉阳杂俎》记的这件事,是在韩愈重新回到长安之后,于穆宗朝(821—824年)任兵部、刑部侍郎时;宋人所辑《太平广记》卷54《神仙五十四》引《仙传拾遗》也讲述了类似的故事,并把故事发生的时间放在韩愈遭贬之前。大约正是由于韩愈的“蓝关”诗所透露的韩湘隐居蓝田山中和不知名族侄的道术这样两个原因,造就了“八仙”之中的韩湘子形象。

  蓝采和,其原型人物大约为南唐时人,其事迹见于马氏《南唐书》卷15《隐者传》等文献中。据沈汾《续仙传》:

  蓝采和,不知何许人也。……歌辞极多,率皆仙意,人莫之测。但以钱与之,以长绳穿,拖地行,或散失亦不顾。或见贫人即与之,或与酒家。周游天下。

  他的歌辞最有名的是《踏歌》,收录在《全唐诗》中:

  踏歌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红颜三春树,流年一掷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长景明晖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

  据《南唐书》考证,这首《踏歌》的作者实为南唐隐士陈陶,因而元杂剧《蓝采和锁心猿意马》和清初《蓝采和长安闹剧》都说蓝采和原名陈陶。《南唐书》中有“陈陶传”,略云:

  “陈陶,世居岭表,以儒业名家。陶挟册长安,声诗历象,无不精究,常以台铉之器自负,恨乱世不得逞。……陶后以修养炼丹为事。”

  陈陶生活在五代末期,正是陈抟、吕岩在世之时,他们同活动于长安地区,这与“八仙”主体的形成基本上是同步的。

  李铁拐在“八仙”中是一个不易追溯原型的人物形象。据宋人李简易撰《玉溪子丹经指要》卷首所列《混元仙派图》,李铁拐系吕洞宾的弟子;宋《南岳总胜集》有跛仙于太平兴国时(976—994年)“遇吕洞宾于君山,后亦隐此行灵龟吞吐之法”的记载,为后世李铁拐原型的重要来源;清人黄斐默《集说诠真》引《通考全书》又说他是钟离权的弟子,并演绎了受西王母点化的神话。同书又引《事物会原》,说李铁拐名元中,系唐开元、大历年人,学道于终南山。《列仙全传》卷一也说他曾在华山从老君学道。这些记载把这一人物形象的生活时代与钟离权联在一起,并记述了二者的共同活动地域之一——终南山一带,使其同“八仙”的主体紧密地结合起来,并在一定场合成为“八仙”之首。

  至于“八仙”中的何仙姑和曹国舅,则是彻头彻尾虚无缥缈的人物形象,不过是为了替“八仙”主体陪衬而已。据《历世真仙体道通鉴后集》,何仙姑是唐武周时广东增城人,景龙年间白日升天;《混元仙派图》则把曹国舅列为吕洞宾的弟子。

  二、从长安酒肆到万寿八仙宫

  综前所述,“八仙”主体的形成与长安道教有着密切的联系,在长安地区出现一座以“八仙”崇拜为特征的道教宫观不是偶然的事。

  在宋末以前,尚未形成现行“八仙”的概念,在长安地区广为流传的是钟离权点化吕洞宾的故事,此事发生的地点在今西安城东门外的长乐坊。

  唐代的长安城规模极为宏大,自唐末军阀朱温挟持昭宗迁都洛阳,并将长安城拆毁后,佑国军节度使韩建重建的长安城面积已大大缩小。原在城内的兴庆宫早已成为废墟,五代时渐次形成东城外的一处商业区——长乐坊,该坊中段为著名的酿酒、售酒场所,故名长安酒肆。明、清两代,西安城划分为长安、咸宁两县管辖,长乐坊一带归咸宁。按嘉庆《咸宁县志》:

  宋时有郑生见八仙于此,初建庵。元至正中,安西王祷嗣获应,因请敕修。明正德间,八仙复显于管氏场圃,因建八仙庵殿。又,雷自庵发,增建雷祖殿。

  这段引文所指八仙庵建庵之处,为“宋时郑生见八仙”之处,并没有将其与钟吕传道相联系。但在八仙宫牌楼前,却立有清代所刻“长安酒肆——吕纯阳先生遇汉钟离先生成道处”的碑石。

  吕岩(洞宾)的故乡据传为今山西芮城永乐镇。大约在宋代即将其故居改建为吕公祠,金末为道观,中统三年(1262年)扩建为大纯阳万寿宫,后称为永乐宫,是全真道三大祖庭之一。“八仙”崇拜亦随着吕岩的神化而扩充,并始终以吕祖崇拜为核心。与芮城邻近的长安地区,势必受到这种信仰崇拜风气的影响,因此,将宋人的传说与道教界早已有的传承体系相结合,便产生了八仙庵这一名称。从《咸宁县志》含混不清的语气看,宋代所建之庵,并无“八仙”之名——当时“八仙”主体尚未形成,确切地说,如果有名的话,则称之为吕祖庵可能更为贴切;引文所称“元代至正年间(1341—1368年),安西王奏报朝廷批准正式建庵时,仍未明确观名。明正德间(1506—1521年),因传说“八仙”再现,所以建“八仙庵殿”,并增建雷祖殿。”由此来看,八仙庵之名实自明正德年间才出现,乾隆《西安府志》卷61《古迹志下·祠宇》在记录八仙庵时,也说此庵建于正德之时,随之带来的一个问题是,元以前是否确已建庵?《陕西道教志稿》的作者李子春先生曾于五六十年代对八仙庵进行过详查,发现当时所存碑石尽清代所刻,因此认为宋人遇八仙为无稽之谈;又考元代只有世祖时有安西王,至正时并无安西王一职,八仙庵之初创,“谓之明宣德(按:应为正德)、成化间所修,尚可信”。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当然不能简单地否定《咸宁县志》卷12的记载,但这一记载又确有可疑之处,不能不辨。

  安西王一职,系蒙古世祖忽必烈所置。至元九年(1272年),忽必烈封其第三子忙哥刺为安西王,出镇陕、甘、川等地,并将王府建于西安,成为统治西北的一个独立王国。至元十五年(1278年),忙哥刺死,其子阿难答嗣安西王位。大德十一年(1307年),阿难答图谋政变,被武宗处死,安西王一职空缺。直至至治三年(1323年),英宗又封阿难答之子花贴木儿为安西王,旋即将其流放并处死,此后再未设此职。因此,如果八仙庵创建与安西王有关系的话,那就应当是在蒙古至元九年至元大德十一年(1272—1307年)间,而不可能在至正年间(1341—1368年)。这个“祷嗣获应”的安西王,大约不会是忙哥刺,很可能是他的儿子嗣安西王阿难答;这父子两位安西王都对长安道教有过扶持,在王府中任职的姚燧、薛友谅、刘汾等人,也积极参与了撰写道教碑文的活动。忙哥刺临死当年,还下令在楼观牵牛柏树下雕塑青牛石像(至今尚存于原处),又于重阳宫举行大醮。阿难答则是一位学问渊博的伊斯兰教徒,通阿拉伯文,他对道教也有好感,曾于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赐陕西五路道教提点李道谦白玉钩和名马鞍辔。他的乳母卑守真则是一名虔诚的道教徒,于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在华山资助贺志真修建朝元洞;泰定二年(1325年),朝元洞建成时,卑守真又以功德主的身份列名《朝元洞碑阴仙源图》之首,其时阿难答已被处死18年,卑守真不可能再居于王府之中,因此在署名中标明为“咸宁县东关安育夫人、通玄散人”。在同一通碑中,还列有与朝元洞贺志真一系道士有传承关系的宫观名称,其中咸宁县东苑门有淳和庵和明真庵。既然八仙庵之建与安西王有关,其乳母又系朝元洞功德主,那么八仙庵也应当列名碑图之中;倘若当时八仙庵确已存在,那么它的名称就可能是淳和庵或明真庵了。假如这一推测能够成立,或被证实,则八仙庵的教事传承当上溯为丘处机——贺志真——系龙门宗。

  按李子春《陕西道教志稿》引道士“口耳相传之说”,明代首次修建的八仙庵中的雷祖殿是在宣德丁未二年(1427年),又与《咸宁县志》所记不符,姑且不论其先后,大致可说明此前已有庵在。“至成化间,秦府永寿王感梦重修,亲书‘蓬莱’二字。明末兵乱,鞠为茂草。至清康熙十四年,在省士庶见是庵之荒残,甚欲共举其事,而无主之者。夙闻任天然先生品端学正,爰敦请为之主持。不数年而告成,庙貌为之一新。”如此,则现代八仙庵,始兴于任天然之手,时在康熙十四年(1675年)。此后,又历数次修建,相继增建了斗姥、龙虎、吕祖诸殿。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逃往西安。驻跸期间,曾往八仙庵拈香,并召见住持道士;又遣大臣前往太白山致祭,拨国库白银3000两重修太白山庙。经陕西巡抚升允奏报,对八仙庵予以“敕建”,从国库中拨出白银2000两,令住持道士李宗阳增修山门和牌楼。这次扩建完工后,因有“敕建”的名义,此后即改称万寿八仙宫。

  八仙庵兴起和定型的过程,正是道教由神秘化的宗教体系向世俗化方向转变的时期,“八仙”信仰崇拜亦在此转变中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八仙庵以其在“八仙”崇拜中的特殊作用得到了民众和官方的关注,使之成为长安地区影响越来越大的道观。

  三、八仙庵十方丛林的定型

  丛林是佛、道二教对大型寺观的称呼,道教十方丛林是全体道教徒共同所有的活动场所。

  据八仙宫现存《八仙庵十方丛林碑记》,此庙的十方丛林之制,创始于清康熙初年(1662年)住持八仙庵的任天然,但此人的生平事迹缺少可靠的资料。从他到八仙庵的时间分析,大约受戒于北京白云观的王常月,当为龙门律宗第八代传人。任天然复建八仙庵后,招聚了一批道士,使这一道观成为四方道友的栖止之所,并据口碑有开坛传戒之举。其后不久,因道观被不良道士住持,改制为子孙庙。至嘉庆丙寅十一年(1806年)恢复为十方丛林,并数度开坛传戒,度戒子约800余人。为了防止丛林再堕为“私守”的现象发生,合庵道众于道光十二年(1832年)公议刻立了《八仙庵十方丛林碑记》,碑文称:“天下事前无所变更,则后应无虑。若变更既见於前,虽复厥常,苟不预计,焉知后又不效前所变更者而变更乎。……第患物久有变,事久有更,理所必然,势所必至,期永岁月,莫如金石。”此碑实是对世代永守十方丛林之制的“宣言”,此后终未变更。

  至道光十二年(1832年)刻碑之时,八仙庵除宫观建筑之外,已拥有大量田产,约计730余亩,常住道众达70余人,并分遣12名道士住持岐山县资福宫、富县玉蟾宫、丹凤县龙驹寨三圣宫、临潼县骊山老姥殿、蓝田县蓝桥黑虎庙、临潼县城隍庙、咸宁县城隍庙、鹅归店北极宫以及满城(在西安城内)望灯庵、五圣宫等处道观。丛林管理制度日臻完善,仅刻碑记录的职事名称即达40种之多:监院、都管、总理、堂主、静主、殿主、经主、典造、化主、迎宾、知客、买办、高功、巡寮、书记、巡照、账房、库头、经士、海巡、夜巡、堂头、行堂、仓头、磨头、门头、小典造、小火头、茶头、贴案、菜头、大火头、水头、饭头、园头、洒扫、待者、巡田、经台执事、拣字纸,如此繁多的执事代表了道观中明确的分工;从职名来看,大体分为管理、教务、生产、服务等四大类,反映出丛林中有条不紊的宗教生活秩序。

  在八仙庵十方丛林经营过程中起过重要作用的高道,除任天然外,尚有董清奇、刘永镇、李宗阳等人。

  董清奇,河南邓州(今邓县)人,因赤足云游大江南北,行乞教化,故号“赤脚道人”,又号“乞化道人”。嘉庆八年(1803年),他栖止于西安城南的会真庵。其时,八仙庵十方丛林堕为子孙庙,引起道众不满,力请董清奇前往住持。董清奇以两年之久,重新建立起八仙庵十方丛林,并再度开坛传戒,使道风重振;嘉庆十八年(1813年),董清奇将多年修道心得汇结为《除欲究本》,共6卷,以极其明白晓畅的语言弘扬道法。在该书序言中说:“赤脚道人,终日托钵,十方功德无可酬答,编一部《除欲究本》的俚言奉劝世人。只因三教经书,理同而取名不一,儒有学问,释有机锋,道有异名,文深义远,人难尽晓。余编此书,少学问,短机锋,无异名,言简路捷,易于醒悟。即是全不识字的人,听之亦于身心有益,若能醒悟,改邪归正。浅行者消灾致祥,不遇横祸;深行者修身养德,神人钦敬;行于至善者,成仙证祖,皆不出此关键尔。”在八仙庵的历任住持中,像董清奇这样善于将三教奥理深入浅出地进行宣讲的,实不多见;他的这一举动,也适应了道教世俗化的需要,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八仙庵教事活动的特点。

  刘永镇,同治元年(1862年)随其师种菜道人到长安,居八仙庵。按其自署“第十八传弟子定中道人”,则当为龙门律宗第18代传人,其师种菜道人应为第17代律师。此前,自任天然之后,八仙庵已举行过五次开坛传戒,度戒子约600人。刘永镇住持八仙庵后,再度举行传戒,度戒子104名。刘永镇还率领道众,修复了因战火焚毁的部分殿堂。

  李宗阳,号博虚道人,受戒于北京白云观,光绪年间(1875—1908年)继刘永镇为八仙庵住持。李宗阳之戒师高仁侗时任白云观方丈,与太监刘诚印过从甚密,大约因有此种关系,使光绪帝和慈禧太后西逃时,频频光顾八仙庵,李宗阳数次被召见。李宗阳充分利用这次机会,得到“敕修”的名义,对八仙庵进行了全面维修和扩建,并更名为八仙宫。又据李子春《陕西道教志稿》载,慈禧太后还“赏赐御棍两挺,以壮道貌。所谓御棍者,打杀人不偿命也。……翌年,载恬偕那拉氏东归,适乡间某处演神会戏,八仙宫亦於是日赛神。戏班在乡下不能来演,道士即荷御棍往强拉以至。时陕西布政使为樊增祥,奏知朝廷,收御棍以去,而李宗阳因以夺气。”

  道教的教理教义

  道教在东汉张道陵创教之初,便奉老子为崇高的天神及祖师,以老子所著《道德经》为圣典,以《道德经》中所提出和议论的概念、范畴“道”与“德”为最根本的神学原理。在这种神学原理的基础上派生出来的膜拜对象、修持原理、规范思想行动准则等等,谓之教义。

  1.道教的教理“道”与“德”

  道教的一切经典,无不宣称其根本信仰为“道”,认为“道”是宇宙的本源与主宰者,它无所不包,无所不在,无时不存,是宇宙一切的开始与万事万物的演化者;有了“道”才生成宇宙,宇宙生元气,元气演化而构成天地、阴阳、四时、五行,由此而生化万物。《太平经》中说:“夫道何等也?万物之元首,不可得名者。六极之中,无道不能变化。元气行道,以生万物,天地大小,无不由道而生也。”《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说:“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道书中对“道”诸如此类的解释很多,归根结底,指的是“灵而有性”的神异之物,就是神灵,宇宙一切皆由“道”创造和主宰,这便是道教最根本的信仰。

  与“道”并提的是“德”,道教经书中多处解释为:道之在我者就是“德”。它是从“道”中分化出来的,而万物生化都必须有“德”,因为“道”是总体,“德”是个体,是指万物所含有的特性而言,“道”和“德”有着共性和特殊的关系;也有作社会道德解释的,如《玄纲论》说:“道德丧,则礼乐不能理也。”

  在早期道教的主要经典《太平经》中,认为“道”与“德”制约、驾御宇宙的一切,天、地、人三个范畴都离不开“道德”的维系。在《太平经》中,“道”与“德”应用很广泛,常因所谈问题的范畴、性质不同,解释也便有所不同。谈自然界的问题,则说“道”为元气,“德”为自然向化;“道”为天,“德”为地,“道”为阴阳,“德”为五行;“道”主生,“德”主养等;谈哲理方技,则“道”与“德”又为真理、方法、技艺;谈社会问题,则“道德”又为社会伦理风尚。《太平经》总括“道德”的含义,往往说“要道善德”,是只能遵循而不可违背的,又往往把“道德”比作天之心,若人之有心。心即是君,是主宰者;唐吴筠《玄纲论》总括“道德”的含意说:“道德者天地之祖;天地者万物之父;帝王者三才之主。然则道德、天地、帝王一也。”诸经的说法都差不多,不管有多少解释,都排斥不了“道”是非物质的宇宙本源,是天、地、人的主宰者;取得这种非物质本源的体性,便是“德”,而这种非物质的宇宙本源凝聚起来便是最高天神。

  2.道教的教义

  “清静”是道教教义的基本概念之一,也是道教教徒必须遵行的修持方法和处世态度。道教认为“清静”者无中生有,静中生动,故“清静”是大道的本性,是万物的开始和归宿,也是对修道者的最高要求,所以道教经典中往往是以“常清常静”、“清静真一,不二法门”、“真心清静道为尊”等对道性命名;认为人修炼精气当效法“道”的清静本性,“清其心源”,“静其气海”、“常清常静不起纤毫尘念”,做到“内观于心,心无其心;外观于形,形无其形”,最后达到六欲不起,空无了悟的境界,才能修成金丹之道。

  “无为”是道教对待社会人生的态度和基本法则。“无为”是因任自然、顺其规律,而不是强作妄为,它和背理徇私,故意作孽,节外生枝,妄生事端的随心所欲、任意所为截然不同。“道”无为而无不为,道教强调“无为事主,无为事师,寂若无人,至于无为”,以求全身、去危、离咎。因为欲求无为,先当避害,要“远嫌疑、远小人、远苟得、远行止。慎口食、慎舌利、慎处闹、慎力斗。常思过失,忘其形骸”《元气论》说:“无为者,乃心不动也。不动也者:内心不起,外境不入,内外安静,则神定气和。”

  “不争”也是道教对待社会人生的基本态度。认为希望占有某些东西的人,往往不能占有,只有不希望的人才会得到。你处后处下,别人才会信任,使你居前居上,当然“不争”还有更深的含义、更大的作用,那就是与道同体,人道合一,什么都不需要,而什么都有;强调圣人不与俗争,讲求的不争并非是什么都不干,万事无所作为,而是不争世俗的功名利禄,贪求财色等,对于天道自然运行法则的事,则要尽力而行,以彰显“天理”;认为天地万物以及为人处事都要顺乎“天理”而不能强求。

  “柔弱”。道教认为,道是以柔弱为“用”的。视之不可见,听之不可闻,搏之不可得,空若无物,不是柔弱又是什么呢?万物既生,才有刚体,故柔弱是刚强的本根;“柔弱胜刚强”,柔弱的东西包容刚强的东西,而刚强的东西却损伤不了柔弱的东西,因为它无处着力;滴水柔弱可以穿石,钢刀坚硬却斩不断流水。

  “寡欲”。道教徒修行和处世都应严格节制个人的私欲,否则修道无成;过多的物欲只能引起人心志的昏乱,因而道教制定了一些戒律对俗欲作了若干的限制和规定。如初真十戒中就有“戒淫邪”、“戒嗜欲”、“不得贪求无厌”;中极三百戒中规定“不得杀生食肉,盗窃淫邪,饮酒啖辛”等。道教吸取老子的寡欲观念与修持实践相结合,认为世俗的美色、厚味、暖衣、妙音等,都是过分的物欲,伤气害性,为“凶害之根”,修道者应该断然加以摒弃。

  生道合一,长生久视。道教以生为乐,重生恶死,追求长生不死,认为人的生命并不决定于天意。《西升经》说:“我命在我,不属天地。”《抱朴子·内篇·黄白篇》说:“我命在我不在天,还丹成金亿万年。”意即人的生命之存亡,年寿之长短,决定于自身,并非决定于天命,人只要善于修道养生,安神固形,便可以长生不死,这是道教异于其他宗教的一大特征。道生万事万物,道与生相守,生与道相保,二而一,一而二,是须臾不离的,这也是道教的基本教义。正由于道教有生道相守、生道合一的基本教义,因而采摭、造作了许多修道养生的方术,诸如外丹、内丹、存思、守一、服气、服饵、引导等等,以期达到生道合一,长生久视。

  天道承负,因果报应;天道循环,善恶承负。这一教义,早期道教已载入《太平经》。何谓承负?《太平经》中有两种解释:其一是前人有过失,由后人来承受其过责;前人有负于后人,后人是无辜受过,这叫承负,换句话说,即前人惹祸,后人遭殃;如果为善的话,则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其二是天地人三统共生,长养财物,欲多则生奸邪,害而不止便会乱败,不可复理便还返于虚无,复归元气恍惚,这样的自然循环,也叫承负。上述两种说法,前者是就一个家族内子孙祸福的根源而言,后者是指整个自然与社会的变化而言。除相信天道承负外,也有相信现世因果报应;提出应以现世之“善恶报应”为教义,认为吉凶福祸乃是个人行为善恶的必然报应。《老子想尔注》中也说:“道设生以尝善,设死以威恶”“行善,道随之,行恶,害随之也”。这种善恶报应的宗教观念,在后世出现的很多道经中,都是被竭力加以阐发宣扬的内容,逐渐成为一般道教徒信仰中最根本、最普遍、最渗透人的意识的教义;这些“承负”与“报应”,在说法上虽有不同,但实质上都认为是客观存在的超自然、超社会的支配力,决定着人的命运,都是用有神信仰来约制、规范人的行为。在这样的教义思想基础上,才出现了宗教道德,出现了戒律、清规,出现了修心、修善、积德、修性等等的修持经法。

  4.道家与道教思想的异同

  有不少人往往把道家与道教混为一谈,其实二者是有区别的,当然也有相通之处。

  道家思想核心是“道”。“道”是万物之本,这就堵塞了神主宰天地万物的思路;道家思想与儒家思想都不相信鬼神,是控制宗教思想统治中华民族上层建筑的有力思想武器,使得中国始终未能成为宗教统治的国家。

  道家遵循自然法则,反对妄为和无意义的人为;主张顺应自然而为,反对刚愎自用、横征暴敛以达到社会的均衡、公平。《道德经》云:“少私寡欲”、“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之心为心。”“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这些都是从民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劝诫统治者多为民着想。

  道家哲学具有丰富的唯物论和辩证法思想,把矛盾双方看作是互相依存、相互转化的关系,极大地丰富了中国的传统文化宝库。

  道教是一种宗教,这与作为学术思想流派特别是哲学思想体系的道家是不同的。但道教在宗教的外壳中包含着许多道家的哲学主张,或者说以道家的哲学思想为指导,在宗教的形式下,总结和传授着许多人与社会、与自然和自身修养的道德准则和处世格言。原始道教提出为天下太平而奋斗的目标,主张国家要使用贤才、减省刑罚、沟通民意、救穷周急,反对过多剥削,主张自食其力。这些思想对扼制、反对封建统治阶级的残酷剥削有一定积极意义,多次成为农民起义的旗帜。

  道教倡导修炼内丹,注重人的内在修养,提倡遵循儒家道德和佛教经典,在教人为善方面,三教是相通的。道教主动吸收儒、释的合理成分,为三家合流做了思想准备工作;在三教的关系上,道家最为主动调合,这与儒、释的态度都有所不同。儒家对佛家,排斥多于调和;佛教对儒教,调和多于排斥,佛教对道教排斥;儒家对道教不排斥也不调和;道教对儒家和佛家都是有调和而无排斥或基本无排斥,东晋之后,作为道教分支的玄学还与佛教联合。

  道家和道教以“道”作为自身理论的出发点和最高境界,都重视“民”的问题,都要求改良社会,主张统治阶级节欲,倡导循自然规律而行,倡导虚、静、不争的修养原则。但道家之“道”是万物之本,天地之母,是无形状无色无声的客观实在物,而道教之“道”都是修炼必得其果的飞升成仙之道;道家的理论是关于自然、社会、宇宙宏观的大道理,道教理论则是将人引入幻想神仙世界的个人修炼理论;道家的理论是关于哲学、社会学的理论,道教的理论一部分是个人的修养理论,一部分是关于冶炼、化学、医药、卫生方面的自然科学理论。可以说,道家是道教的理论基础,道教是道家的普及形式。儒、道是中国的两大固有传统文化,二者互相吸收、互相融合但又分别自成体系;但儒家始终未发展成为宗教,且未借助宗教的形式而得以普及和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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