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

第十章 异者法则

独臂老者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站在他的身后。白眉老者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郑宇白的举动。

郑宇白已经进入了恍然的状态，他的眼前闪动着自身的经络。虽然这是第一次的企图看他人的身体构造，可郑宇白似乎轻车熟路一般。有个什么声音如同GPS系统为汽车导航一般的给郑宇白指点着路径，在他的世界里，宏观的更伟大，微观的更细致，一样都无所遁形，一切都清清楚楚。

很快，郑宇白就找到了进入独臂老者身体的道路，他可以看到独臂老者身体的机能已经退化，他的血管之中很多地方都有些拥堵，血液流淌的速度受到阻碍，这显然意味着老人有血栓的症状。不过对于一个已经快一百岁的老人来说，这种身体状态还算是不错。

继续前进着，老者的经络渐渐浮现，他的经络和普通人的应该没有什么区别，那些奇经八脉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动过，显然老者并没有练过武术。他的一身肃杀完全是在战场上锤炼出来的，那是真正的武者之魂，不存在于身体而是存在于百折不挠的精神层面上。

片刻之后，郑宇白的目光已经在独臂老者的身体里转了大半圈，老者的肌体已经严重的老化，虽然还能运转，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可能罢工。除了因为衰老带来的变化之外，他的体内也都只是普通的心肝肠胃而已，至少从脏器和体内的经络血管看不出老者有什么异常。

不过最关键的地方还是老者的右臂，当郑宇白的视野扩展到右臂的断口处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同。

在肢体末端，本来应该联系着右臂的经络和血管的地方，那些经络和血管的尽头并没有枯死，而是依旧保持着澎湃的活力。郑宇白有点奇怪，按照推论来说，失去了体内循环的刺激之后，这里的末梢应该枯死才对，怎么还能保持着如此的活力呢？

郑宇白不太懂医术，只能把这个疑惑记下来，再去独臂老者身体的其他部位巡视一圈。他用了半天的时间将独臂老者的全身上下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除了那些末梢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异样发现。

长长吁了一口气，郑宇白从内视的世界之中脱离出来。白眉老者一见，立刻焦急的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郑宇白将他的发现说了出来，两个老者都是一愣，独臂老者道：“这倒是之前没有发现的，看来你的超能力果然比医院那些机器厉害。”

“不过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关键的所在，或许张道胜会知道。”郑宇白想起张道胜那医治好杜必胜的治疗能力道。

“小张吗？那就叫他过来看看吧。”独臂老者道。

小张？郑宇白听到这个称呼，不禁暗笑。果然是“张道胜”出卖了自己啊，这位超人协会的会长还真会卖人情呢。

一个小时之后，张道胜来到了安全公寓，在郑宇白的引领下，两人来到了三号楼。

“你说你发现那些末梢还有活力？”张道胜一路走来听到郑宇白的讲述，不禁大奇道，“我之前也曾经观察过，可是我的内视能力不如你，并没有发现这些异常。你所看到的大概是纳米级数的异变，这可是目前科技下任何医学器械都无法看清楚的。”

“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跟他们推荐我呢。”郑宇白问道。

张道胜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这两位老人家都是我的长辈，他们联系到我，我当然要尽力帮忙了。不过我推荐你，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为了研究？”郑宇白知道张道胜除了他的研究之外，对其他的事情倒是不怎么在意。

果然，张道胜点点头道：“那位独臂老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他右臂爆炸的故事在某个圈子里传的很邪门，我觉得这件事情可能跟人体的潜力有关，或许和异者的产生有联系，是个非常有价值的研究课题。所以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郑宇白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被张道胜当作研究助手了，不过想到若不是张道胜帮忙，他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作为一个异者，他似乎的确应该做出一点实际的事情来为这个种群找到一条光明的道路。

不想承担太多责任的郑宇白，就是这样的无奈，无论是被许黑星看重担负起D级安全公寓的管理员职责，还是如今被张道胜糊里糊涂的拉上了研究异者特质的道路，他肩负着好几个重大的使命。命运还真是喜欢强人所难啊。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郑宇白问道，其实他对异者的产生原因也很好奇，更对超能力的开发十分感兴趣。他越来越发现四目重瞳的超能力非常的具有扩展性，现在他拥有的能力比起刚刚发现的时候要强大的多。不过到底他的超能力之中到底还有多大的潜力，他自己也不清楚。

“找到原因。”张道胜说的很简单，说话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三号楼门前。

进入楼中，两位老者正在客厅等候，一见到张道胜，白眉老者道：“小张来了啊，你父亲最近如何，身体还硬朗吗？”

“他身体还好，只是最近胃口有些差，我为他治疗了一次，效果也不大。”张道胜面对两位老者的时候说话十分的恭谨。他平时在超人协会的时候是年纪最大的，此刻在两个老者面前却只是个小伙子。

“年纪大了，就算你有治疗的超能力也只能延年益寿，不可能永生不死的。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到时候了。”白眉老者笑道，他说起生死来，一副洒脱的模样。因为他经历过普通人永远无法想象的惨烈死亡，所以才对生死看的如此淡然。

“文叔叔说笑了，我父亲前几天还说，老兄弟之中以你们的身体最硬朗。”张道胜道。

“算了，不说这些了。”白眉老者道，“你们过来做，说说老王的那条胳膊到底是怎么回事。”

独臂老者在张道胜和郑宇白进来之后一直闭目养神，此刻才睁开眼睛道：“时间不多了，你们过来吧。”

张道胜走到独臂老者的面前，脸色顿时一变，低声问道：“王叔，你这是？”

独臂老者一笑道：“我的大限就快到了，临死之前若是不弄清楚当年那桩怪事，怕到了地下当年的那帮兄弟问我的时候说不清楚被他们胖揍一顿。”

他说的轻松，郑宇白听在耳中，却觉得一阵凄然。方才进入老者的体内已经察觉到了他身体机能的老化，那些脏器随时都有可能衰弱的停止运转。而独臂老者这样经历过无数生死的人物，往往对大限的来临都有一些预兆。此刻听他这么说，大概真的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张道胜一言不发的走到独臂老者的身前，将手放在他的胸口，一层绿色的光芒慢慢的笼罩在他的手掌上，然后钻进了独臂老者的身体之中。

郑宇白的眼前出现了一副常人肉眼看不见的景象。独臂老者的身体变成了一团迷茫的雾气，肌肉是黄色的，血管是红色的，脏器是黑色的，经络则一片纯白，在他的身体之内，一条绿色的光正在慢慢的游转，那是张道胜的治疗之触的能力。

绿色的光在老者的身体里移动着，在每个脏器前都停留片刻，然后在血管之间翻转着，郑宇白可以看到那些有些黯淡的血管被绿光经过之后，变得颜色鲜红了些。可是那些脏器却依然保持着黑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张道胜终于结束了他的治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王叔，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已经很好了。”独臂老者爽朗的一笑，“没有人能永生不死，我的那些老兄弟们等我几十年了，我总不能总赖在世上不去看他们吧。”

他这么一说笑，郑宇白不禁颇为感叹。人生一世不过百年，独臂老者也算经历过无数的艰险，此刻这种看淡了生死的英雄气概，倒是让人觉得万分的敬佩。

“管理员说他在我的身上发现一些古怪，你怎么看？”独臂老者笑过之后，言归正传道。

张道胜道：“这种事情的确少见，按道理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被切断的部位的血管也好，肌肉也好，经络也好，一定都会萎缩失去机能的，可如今却还在细微之处保持着活力，这种事情在医学上也没有过例证。”

“你不要给我讲什么医学原理，我只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独臂老者道，“是否能从这里找出当年发生那件事的原因呢？”

张道胜犹豫一下道：“我一直想和郑宇白合作一个试验，可不敢保证安全性，所以一直都在研究之中……”

独臂老者不等张道胜说完，一摆手道：“不用说了，就用我这把老骨头来做试验吧。”

郑宇白望向张道胜，就听他解释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想把我们两个人的超能力结合起来，探索异者们人体之中的奥秘。今天或许是个试验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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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道胜的理论很简单，郑宇白拥有四目重瞳的能力，能够看到他人所无法看到的细微之处，而他拥有的治疗之触能够为人解除病痛，多年来的经验让他对普通人和异者之间的身体差异有很深入的了解，唯独缺少实体研究的机会。他想利用郑宇白的四目重瞳的微观内视的能力结合起他的治疗之触和知识，来一次两人合力的研究。

“怎么个合力法？”郑宇白挠挠头，还是有点不解。

“非常简单，我的治疗之触除了能够医治疾病以外，还有个附属的能力，只是我很少利用罢了。”张道胜微笑道，“那就是精神控制。”

精神控制本来是治疗之触里的一种，用来医治脑部的疾病，张道胜在使用的过程中，逐渐的发现有时候可以利用精神控制来给患者进行自我催眠，使患者的身体机能迅速恢复。此刻用在郑宇白的身上，就等于是张道胜利用郑宇白的眼睛来探查独臂老者的身体，也算是他的一大冒险的想法。

郑宇白对这种组合型的超能力使用很感兴趣，他满口答应下来，两人稍作准备，便开始对独臂老者的身体进行检查。

张道胜站在郑宇白的身后，双手放在他的头顶上，绿光弥漫，很快就侵入了郑宇白的脑部。

郑宇白的意识很清醒，他很清晰的感觉到脑部有个声音在呼唤他。没错，是感觉而不是用听的，因为张道胜用意识进入郑宇白的脑部，两人可以直接用意识交流，超越了人体的五感。这种交流的方式让郑宇白感觉到十分的新奇。

“宇白，如果能够找到异变的原因的话，会是一个造福所有异者的事情，甚至有可能改变人类的命运呢。”郑宇白的四目重瞳内视打开，张道胜的治疗之触和内视的能力捆绑在一起，慢慢的向独臂老者的体内进发而去。

郑宇白知道张道胜建立超人协会的宗旨就是保护异者们的权益，而更高的理想则是建立一个超人社会。不过人类的身体虽然经过医学上的无数验证，却还是存在着无数解决不开的秘密。比如人体的潜能，人人都知道存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发。相比起来，更加虚无缥缈的灵魂学说和人死后精神是否不灭的问题，则是困扰了人类几千年的难题。

虽然这些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古往今来，无数有大智慧的人都想方设法的向这些问题挑战。他们有的获得了一定的进展，有的却中途失败。此刻郑宇白无意之中和张道胜一起见证了一段历史，他们要在人类的历史上第一次用超能力的方法来考证人类到底拥有何种的潜能。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的胳膊将坦克炸毁。

“慢点。”张道胜指挥着郑宇白的目光来到了老者的断臂处，他发出惊讶的赞叹声来。

“天啊，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情景，这是高倍数显微镜和任何现代科学技术都无法看到的超纳米级的世界。宇白，你的超能力太神奇了！”张道胜毫不吝啬他的赞美。

在他们二人面前，血管如同巨大的传送通道，如同洪水一样的鲜血奔流着。而本来应该枯死的末端，那些血管依旧具备着活力。张道胜的绿芒快速的裹了上去，将那些血管末梢团团围住，他贪婪的查看着每个细微的地方，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来。

“我知道了……”郑宇白忽然感觉到了张道胜的内心活动，他不禁一惊。

“你发现什么了？”郑宇白激动的问。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郑宇白甚至能感觉到张道胜的激动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王叔应该是祝融的后代。”张道胜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祝融？你说的是上古神话里的那个火神？”郑宇白奇道。

“没错。其实我有个研究成果一直没有对你公布，因为我觉得那个结论太荒谬了，不过看到王叔这种血管的构造，我大概是猜对了。”张道胜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欢欣鼓舞。

郑宇白还想问，张道胜却道：“我们出去再说。”

两人很快恢复了神志，这一趟的超能力结合很耗费体力，他们都浑身大汗淋漓，半晌才缓过劲来。

“如何？”等到他们喘息均匀了，独臂老者才问道。

张道胜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取出一份资料来，在上面刷刷的写了几笔，这才道：“这就是我的研究成果，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王叔你是上古祝融部落的后代，我是神农部落的后代，而宇白你则是有目氏的后代。”

“有目氏？”郑宇白听说过祝融和神农，却不知道这个有目氏是何方神圣。

“你或许没听说过有目氏，但你一定知道千里眼。我们把边境的超能力戏称为顺风耳，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有耳氏的后代。”张道胜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是神仙的后代？”独臂老者疑惑的问。

张道胜笑着摇摇头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仙的，那些神话传说里有大神通的上古神仙，其实就是异者！”

这个推断可算是耸人听闻之极，不过这也是张道胜从以前的理论一脉相承而来的。他最初的看法就是人类的潜能其实都是原始人在逐渐的适应环境之中淘汰掉的能力。现在结合起上古神话来看，祝融和神农一类的上古神仙其实就是还具有原始超能力的人类，而在之后千万年的演化之中，他们的后代将这些通过血统传递的能力逐渐封藏，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会偶尔通过一些刺激将超能力激活。

独臂老者是祝融的后代，祝融是神话里的火神，老者的超能力属于火焰攻击的能力，这就能解释他的胳膊为何会将坦克炸开。而张道胜则是神农氏的后代，他的治疗之触在数万年前大概是活人性命的重要工具。不过这种治疗方法毕竟受益的人较少，等到神农尝百草之后，人们更多的使用草药来治病，神农氏的能力便也慢慢的被尘封了。

如果张道胜的理论成立的话，那郑宇白的祖先大概就是那个曾经在西游记里出现过，能看到千里之外事情的千里眼了。至于其他各种的超能力，估计各有渊源，上古的资料散失的严重，恐怕是无法一一对照了。

不过郑宇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来，他忙道：“如果这些能力都是上古传下来的，为什么董鹰叔能够屏蔽电子信号呢？”

张道胜显然也想过这个问题，他笑道：“这电子脉冲的信号可不是人类发明的，地球和各个星球之间，都有这种电磁脉冲信号。原始人虽然不会利用这些信号，但有这种屏蔽的能力并不奇怪。倒是有些能够和电器沟通的超能力，我一直找不到缘由。或许上古有人能够和没有生命的物体交流也说不定吧。”

上古的事情太过神奇，无论是地理方面的山海经还是口口相传下来的神话故事，很多那时候的传闻都极为夸张，不能称之为信史。不过有张道胜的这种解释，倒是将人类为什么在上古的时候有那么多拥有强大能力的“神仙”，到了近现代却完全找不到那强大“神仙”存在踪迹的疑惑给解开了。

不管怎么说，张道胜的理论能够自圆其说，至于真实的历史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没有人知道。

“小张，你的理论的确有意思，不过你怎么能确定我就是祝融的后代呢？”独臂老者还是有疑问。

“很简单，因为我做了很多的采样，你的血液样本和血管构造与另外几个火系的异者很类似。我一直都在怀疑拥有火焰系超能力的人在很久以前是同种同族，今天利用宇白的超能力内视之后，我的疑惑终于可以肯定了。”张道胜道。

这番话算是解释了独臂老者的所有疑问，他叹口气道：“没想到是这样。这么说的话，只有拥有古代异者血统的人才能拥有超能力吗？那又为什么你们可以自由的控制超能力，我却只在那天爆发了一次？”

张道胜道：“其中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大概跟血统的远近有关。如果是直系的后代，超能力的激活可能会更容易一些。如果掺杂了太多旁系的血统，超能力就弱一些。如果是几个种族的血统融合，或许能组合出新的能力来。这完全是自然的杰作，我们人类就算再有智慧，只怕也参不透其中的原理和奥妙。”

郑宇白知道张道胜说的没错，从上古到现在有数万年的历史了，经历这漫长的历史长河，数百代人的繁衍声息，每个人的血统都和上古的时候有天差地别的变化。上古的异者们能够翻天覆地，翻江倒海，今日的异者们却只施展几次超能力之后就有巨大的副作用。从这里就能看出来，当年的血统已经被稀释的没多少了。

如果按照这种理论的话，再过不知道多少代，异者就将不存在了。因为血统找不到源头，也找不到变化的记载，未来只会越来越繁杂，越来越稀薄，直到再也无法激活。所以说，建立超人社会的想法只怕是要破灭了。等到未来的世界，每个人都将平等，再没有所谓的异者存在了。那样的世界，不知是否会比现在更加的美好。

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由盛而衰，物极必反，这是大自然中一切事物发展的法则。异者们虽然是超越平凡人的存在，也逃不脱这一套自然界的法则。

郑宇白心中默默想着这些，感慨万千。

好是傍晚时分，一抹夕照掠进厅中，众人扭头去看窗外，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恰如此时此地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