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八角台,一个普通的东北镇子,连绵的阴雨笼罩着参差不齐的房屋,青砖瓦房,草顶土坯,宽阔大宅门,绳子系着的木栅栏,形形**色人家都聚集在一起,以坚固的砖土结构夯内垒外的竖立起一丈五尺高的寨墙,外面还开挖了一条小沟,灌注了些泥水,充当第一道阻挡的防御工事。
在细雨迷蒙处,一行五匹健壮的大青骡子轻快地在寨墙上游走,雨打湿了马身,连同长长的尾巴,都凝着不动。
“兄弟们怎么看现在的局势?”五人中间,一个身材中等,偏瘦的中年人眺望着北面的水天一色浑浊处,焦虑地问。
“大哥,怕什么球!咱兄弟有枪啊,只要有了这铁疙瘩家伙,谁来了也不怕!?”一个黑络腮胡须的大汉骄横地说。
“二虎兄弟啊,不可莽撞,大哥是问我们怎样看马上就开打的仗,不是问你怕不怕!”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的汉子不满地说。
五匹健壮的青骡停留在北门的寨墙上,半天都沉默不语。
“其实,他们打他们的,我们干我们的。两者互相不牵扯嘛!”那个肥胖到壮实的汉子将辫子一甩,从腰间拔除了手枪:“雨亭大哥,你说吧,你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被称为雨亭的中年人双目闪烁着精光,听了他的话,忽然笑了:“哈哈,妈拉巴子,还没有什么事情难得住我张老疙瘩!对,还是二虎兄弟厉害,一句话就点醒了我啊。”
还几个人都奇怪地看着他,又看看被称为二虎的汉子。面面相觑,就连二虎也莫名其妙。
“兄弟,我张老疙瘩别的不信,就信一个,枪!只要咱手里有枪,什么都不怕!还是那句话,咱谁都不求,谁都不得罪,谁牛咱就看谁的!只有一条,咱永远也不会服从他,给他背黑锅卖小命!”
雨亭,张老疙瘩,也就是东北地区,后来大名鼎鼎的军阀头领张作霖。不过,这时的他,还只是辽宁海城地区一个小小镇子的保安队长,属于民团。自甲午战争日本军队侵入东北以后,整个东北秩序就大乱特乱了,不仅蒙古匪徒频繁骚扰,祸害地方,地方官府软弱涣散,丧失了经营能力,就是汉族等各族也纷纷举办民团,保护自己,大小胡子(土匪)应运而生,整个东北就象一个破了窝儿的蜜蜂群,乱得不能再乱了。
“大哥说的是,可惜,咱的人马实在太少,就是想和人家玩玩也没有本钱儿啊!”保安副队长张作相说。他原来是这里的负责人,后来张作霖赶到,他主动地让位,体现了很好的风格。
“本钱儿得慢慢来。今天夜里,咱就去弄那个家伙吧?”张作霖突然兴奋地说。
“今天?”大家一愣。
“是啊,今天最好!老金那个家伙想来正在玩得开心呢!”张作霖深思熟虑地说:“他老金敢偷袭老子,差一点儿能把老子弄倒,也算是能人,就冲这一点,老子就和他飙上了。咱现在有了俄国人给的一挺机枪,五十支步枪,打他还不容易?”
几个人正说着,有人从寨门口跑过来告诉他们,有俄国人来了。
“来的都是客,有请!”
不久,他们就在一家宽阔的大宅院里接到了俄国人,一名俄国年轻的中尉军官,神气活现地穿着精美的军装,戴着雪白的手套,黑披风,显得很有风度,在他的身后,还有两名身强力壮的俄国大汉,背上挎着崭新的钢枪,长长的子弹带缠绕着身体,给人很威猛的感觉。
俄国军官的左面,有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国老头子,正小心翼翼地翻译。
俄国军官和张作霖握了手,和下意识地熊抱了一个,然后就分宾主坐下了。
“请问贵国有什么吩咐?”张作霖恭敬地问。
“没有,很好,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地听话,和我们俄罗斯帝国友好往来,我们就会给予你们支持的!”那年轻尉官翘起了二郎腿,嘴里拔下了巨粗的黑色纸烟。“今天冒昧打扰,还望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张作霖吩咐上茶,摆酒。“有俄国人在这里撑腰,我们感到很喜欢!”
“对,我们最讨厌胡子,他们不断偷袭我们的运输线,杀掉我们的人,哦,张先生。你的人能不能负责维持这一带的治安?”
“好啊!好的。”张作霖满口答应。
“听说你和一个土匪有矛盾,有仇恨,为什么不去干掉他?”俄国军官用拳头擂着桌子:“我们给你撑腰!”
“好啊!好!”所有在坐的人都喜形于色。
“不过,最好你在这几天里就灭掉他!”
“好的!”张作霖就把他的计划简单地说了下。
“不行了!”
“什么?”
“到现在为止,就算是你已经把他灭了,他死了。”俄国军官笑嘻嘻地端起茶:“就当他死了。”
“怎么会?”张作霖面色一变。
“我的意思是说,他已经投降我们了,和你一样,所以,你不能再打他了,其他的人可以。好了,今天我来就是为了这个,我走了,你要好自为之,”
“先生?阁下?”张作霖急忙挽留。
“不了,我很忙的!”俄国军官旁若无人地走了出来,抓住随从手里递过来的伞:“再见!”
张作霖气得脸色铁青。
看着俄国人走远了,张作霖才愤愤不平地说:“妈拉巴子,老金偷袭老子,把咱的窝儿给端了,这仇岂能不报?”
没人敢说什么。
“立刻去准备。叫齐所有的兄弟,就今天夜里,咱去行动,掏他们的窝子!”张作霖吼道。
“你疯了?大哥,不能呀!你要干什么?俄国人是好惹的吗?”张作相急忙劝止道。
“是啊,大哥,我们不能硬干!”汤二虎也道。
“哈,你也知道?”张作霖冷笑一声:“咱今天夜里就去干俄国人!”
所有的人都呆了。
张作霖见周围没人,小雨菲菲,悄悄道:“咱今天去掏俄国的窝子,但是,打着老金的旗号。”
“这,能行吗?”张作相怀疑道
“行不行都要试一`试!”张作霖恶狠狠地说。
“好!”大家咬牙切齿:“豁出去了!”“对,拼一把!”“大哥行的好计啊!”
当天夜里,八角台的民团四十多人,骑着快马,乘着夜色和雨幕,飞快地穿梭着,半夜时分,四十里外的一个俄国兵站外围的散乱物资遭到了抢劫,十多名全副武装的俄国看守士兵被杀得干干净净,还冒起了一堆大火,将残余物资烧得乱七八糟。
第二天,俄国兵站的人恍然发觉了大难临头,急忙赶出来查看,经过仔细地搜索,终于找到了一杆破枪,上面刻着一个字,金。
第四天的早上,俄国人就找上了门,而且,已经是上尉军官,还带这一大堆的礼物。“张先生,我有一件事情想找您谈谈,是关于剿灭土匪老金的事情!”
张作霖的脸上,露出了卑谦谨慎的神情,三个鞠躬,使俄国军官十分受用:“长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