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帝为示惩戒,还将勒尔谨等要犯之子加以治罪。八月初五日,他下谕说:勒尔谨久任甘省总督,一切政务废弛,视同膜外,形如木偶,其子焉能脱身事外,著将其长子候补郎中伊凌阿及其次子,一并发往伊犁,严行管束,充当苦差,“以为满洲大员贻误封疆者戒”。②《清高宗实录》卷1140,页31―35,24、25.初八日、二十五日他又下二谕,命将王?望的十一个儿子全照伊凌阿之例,发往伊犁充当苦差,其中八个儿子尚系六岁以下的幼童,待其长到十二岁时再行发往。九月十二日,他复下谕:甘省捏灾冒赈一案,“枉法营私,大小官员通同一气,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故当以重法治之,非不知罪人不孥,而此实非常之罪也”,著将王廷赞、杨士玑、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郑陈善等七犯之子,俱革去所捐官职,发往伊犁,充当苦差。②以经方吞银太多,谕将其子重庆销去旗籍,发往伊犁,给予厄鲁特为奴,“以示炯戒”。《清高宗实录》卷1146,页10、19.宫中档乾隆朝奏折48辑683页雅德题。
对于瞻徇容隐的陕西巡抚毕沅,乾隆帝几次下谕将其训斥,令其自行议罪,毕沅奏请缴银三万两并于养廉银内罚银二万两,“以赎前愆”,帝命将其降为三品顶戴,仍留陕西巡抚之任,“所有应得职俸及养廉,永行停支”,以示惩戒,并责令其不得因停领养廉银而需索属员,否则将重治其罪。《清高宗实录》卷1147,页13.因江苏巡抚闵鹗元、浙江巡抚陈辉祖庇护己弟,不予奏参,按毕沅之例,降为三品顶戴留任,“所有应得职俸养廉,永行停支,以示惩创”,并规定此后毕沅等三人,不许呈进贡物。《清高宗实录》卷1148,页9.陕西、甘肃二省捐监之例,立即停止。
四十七年十月二十七日,乾隆帝下达长谕,讲述全案经过,训示内外大小官员,应以此为鉴,廉洁守法,现摘录如下,作为此案的结束语。乾隆帝说:
“甘省收捐监生,本欲藉积贮监粮,为备荒赈恤之用。前次开捐时,已不免稍有弊端,经大学士舒赫德奏请停止。至乾隆三十九年,该省复奏请开例,彼时大学士于敏中管理户部,即行议准,又以若准开捐,将来可省部拨之烦,巧词饰奏。朕误听其言,遂尔允行,至今引以为过。其时王?望为藩司,恃有于敏中为之庇护,公然私收折色,将通省各属灾赈,历年捏开分数,以为侵冒监粮之地。设此时于敏中尚在,朕必重治其罪,姑念其宣力年久,且已身故,是以始终成全之,不忍追治其罪。盖自此次开捐监粮以后,甘省上下,勾通一气,竟以朕惠养黎元之政,为若辈肥身利己之图,侵帑殃民,毫无忌惮,天下无不共知,朕亦早有风闻,而内外臣工,并无一人言及,思之实为寒心。……(现已查明处理)此案陆续正法者,前后共五十六犯,免死发遣者,共四十六犯,似此通省捏灾冒赈,藐法营私,案情重大,……内外大小臣工,见此案内之身受大辟者,即当知畏,其得邀免死者,当知愧而不当以为幸。经此番惩创之后,务须各凛冰渊。共矢小廉大法之诚,副朕明刑弼教之意,……若再有以身试法者,即当按法处置。……所有办理此案缘由,著通行晓谕中外知之。”《清高宗实录》卷1167,页18、19、20、21、22.
二、新疆官员多报粮价侵蚀帑银都统索诺木策凌等诛戮发遣。
乾隆皇帝弘历将甘肃捐监折银灾冒赈的主要案犯勒尔谨、王?望、王廷赞、蒋全迪等官斩绞发遣后,就甘肃而言,这一大案算是结束了,但它的影响还仍然存在,至少直接波及到新疆、浙江和山东二省一区,出现了新疆捏报粮价、浙江侵吞抄没的王?望家产和山东仓库亏空三大案件。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初四日,钦差大学士、一等诚谋英勇公阿桂,署理陕甘总督李侍尧合奏之折到京。阿桂、李侍尧奏称:监粮捐例章程内载有乌鲁木齐、巴里坤、哈密三处,额收粮十万石,济木萨、奇台、穆垒、昌吉等处收五万石。现在甘肃捏冒等弊俱经查办,乌鲁木齐等处,亦恐有挪移亏缺之处,请饬交新任都统明亮彻底清查。
明亮查讯后,上奏朝廷,言及案情严重。四十七年正月初二日,乾隆帝下了两道谕旨。第一道谕旨,是派刑部侍郎喀宁阿率领司员,驰驿前往乌鲁木齐,会同都统明亮查办事件。第二道谕旨是讲明如此办理的原因。谕旨的前半部分,摘录了明亮的奏折。明亮奏:“查明乌鲁木齐捏报粮价以图采买冒销一案,请派大员会同审办,并请饬部拣选直隶州、知县等员,前往接任,以便将案内人员查抄收禁。”谕旨的后半部分,是言帝之处理办法。帝谕:该处折收捏报,既据查讯明确,自应将承办各员严切根究,已派喀宁阿迅速驰往,会同明亮秉公查办,并令吏、户等部保举知州、知县,带领引见后,即行发往。②《清高宗实录》卷1148,页5、6,15、16.
过了十天,四十七年正月十二日,乾隆帝就乌鲁木齐采粮一事,下达专谕说:“昨以明亮查奏,乌鲁木齐采买粮食之价格,与时价不符,显有浮开冒销情弊”,因令喀宁阿驰驿前往审办。此案系索诺木策凌、奎林任内之事,奎林不过糊涂,失于觉察,且在任不久,于该处州县,或不致有交通情弊。至索诺木策凌,在任前后几及十年,前于经方案内,既曾收受节礼,“该处地方官藉采买之名,将价值以少报多,希图侵冒肥橐,若非该管都统有收受馈送之事,岂肯任其浮开冒销,以致官价与时价迥不相符?”著传谕喀宁阿将此旨告诉明亮,一面将各州县官解任,严行鞫讯,究出实情,“毋得稍存将就瞻徇之见。所有军机大臣查讯索诺木策凌等奏片,一并发往核对。将此由六百里传谕知之。”②。
乾隆帝此谕抓住了要害,乌鲁木齐各州县官员大规模地捏报粮价吞没帑银,一定取得了都统的支持、承认和许可。都统没有从中得到好处,不分肥,不收受属员贿赂,就不会容许他们营私舞弊,这是官场通例。执政四十多年经验丰富的乾隆帝,深知此情,故很快就把握住了问题的关键,指出必须查究都统索诺木策凌收受馈送之事,并责令罢各州县官员之官,“严行鞫讯”。钦差大臣喀宁阿与乌鲁木齐都统明亮,自然要执行帝谕,因而促使办案进展迅速,不久就作出了有关此案基本事实的结论。
四十七年四月,喀宁阿、明亮之折到京。这两位大臣奏称:乌鲁木齐各州县采买粮食浮开价值一案,原系自乾隆三十九年以后,其地“粮麦价值平贱”,各州县官却不照市场卖粮的实际价格报销,而浮开多报。比如,小麦每京石用银不过八九钱至一两零九分不等,州县却以每石一两八九钱具报。据各州县官供认,每石多报银三四钱或五六钱,通计各官历年侵冒银两自一万两至数百两不等。各官又供认“通同舞弊”,馈送都统索诺木策凌银两自一千两至数千两不等。现在已将新疆各官严密查抄,请旨饬下各省督抚一体查抄。《清高宗实录》卷1155,页28、29.
乾隆帝阅过此折后,于四月二十九日谕军机大臣:“迪化等州县,采买粮食,辄敢浮开价值,冒销帑项,又复交结上司,公行贿赂,此事实出大奇”。索诺木策凌在都统任内,既经收受属员如此之多银两,“各属等任意开报,侵冒分肥,实在情理之内”。现已谕令喀宁阿等秉公审办,除各旗员在京家产已经查抄以外,所有业已离任的木和伦、丰伸、徐维绂、吴元、贺万寿、黄岳英六犯,著传谕各该督抚,即将六犯革职拿问,解交刑部,其原籍与任所赀财,均予严密查抄。现在仍在新疆的伍彩雯、王、张建庵、刘健、何琦、于得升六犯,其原籍家产一律查抄。将此谕由六百里发往各有关省份。②《清高宗实录》卷1156,页28、29,26、27.
过了两天,五月初一日,乾隆帝下谕,索诺木策凌收受属员大量银两,革其盛京将军之职,派军机大臣、户部右侍郎福长安前往盛京,将索诺木策凌押解热河行在,命庆桂补授盛京将军,其木和伦、丰伸、徐维绂、吴元、贺万寿、黄岳英、德平、伍彩雯、王、张建庵、刘建、何琦、于得升、湖图里等犯,亦一并革职拿问,解京交部治罪。同日并谕革前都统、现任乌里雅苏台将军奎林之一等承恩公爵,命其叔傅玉袭承。
不久,福长安奏报:索诺木策凌因无质证之人,对其听任属员采买粮食浮开价值及收受属员银两之事,“藉词支掩,匿不吐露”,其家人郭子所供经手收受情节,亦不实不尽,现即押带索诺木策凌与郭子赴热河,以与德平、王老虎、邬玉麟等质对。帝于五月十二日下谕:据喀宁阿奏:查讯德平等一干人犯,“其所供历年采买浮冒及馈送索诺木策凌银两礼物,俱一一供认确凿”,现在押带各犯起程赴京,再行核对。估计该人犯等至京,尚需时日,著将各犯所供情节抄寄福长安,令其阅看,就近严讯索诺木策凌,待庆桂到任后,即押该犯赴热河质讯。其现在监禁于刑部的徐维绂、邬玉麟、王老虎三犯,著刑部堂官派员于五月底解赴热河审办。②。
五月底至六月,各主要案犯押至热河,乾隆帝命军机大臣会同行在刑部审拟,复命行在大学士、九卿会审定拟具奏,案情很快就查明落实。乾隆帝于七月初三日下谕,宣布处理意见:德平等各犯经手采买粮食侵吞帑银及馈送都统之事,均已查明属实。德平、湖图里等侵吞银自数万两到数百两不等。索诺木策凌始犹畏罪狡赖,及再四严鞫,方行供认。上年甘省冒赈一案办理刚完,今又查出乌鲁木齐侵蚀采买粮价银之事,本应从重究办,但此案“亦因冒赈案内查出,事同一例”,同样办理。湖图里在宜禾县任内侵蚀银三万三千余两,又亏空库银数万两,著即处斩,其子亦照甘省侵冒案内银在四万两以上犯人之例,发往伊犁充当苦差。邬玉麟系缘事发遣新疆人犯,竟混入都统衙门办事,如同幕宾,胆敢向各州县交结勾通,私纳贿赂,得赃银三千余两,情节甚为可恶;王老虎、郭子系索诺木策凌管门家人,私向德平等犯勒索银一千余两之多,复敢代为其主承认收受属员银两礼物,希图为其主卸罪,尤属狡诈不法。邬玉麟、王老虎、郭子俱即行处绞。索诺木策凌改为斩监候,秋后处决。其余侵蚀银一万两以上之德平、伍彩雯、王,侵蚀银一万两以下之徐维绂、傅明阿、木和伦、张建庵,俱判斩监候,秋后处决,交刑部存记,届期请旨分别办理。《清高宗实录》卷1160,页7、8、9、10.
八月二十一日,乾隆帝因窝什浑供出馈送索诺木策凌银一万余两,下谕将二人处死。他说:乌鲁木齐采买粮食浮开价值一案,索诺木策凌身为都统,任听属员侵冒浮销,且收受德平等馈银数万余两,“始犹狡供,希图卸罪,经朕亲加鞫问,始吐实情”,现又查出原奇台县知县窝什浑曾馈送其银一万余两。著将索诺木策凌照国泰、于易简之例,派工部右侍郎诺穆亲会同刑部堂官,“宣旨令其自尽,以为大臣辜恩昧良者戒”。窝什浑侵用帑银四万余两,实属法无可贷,著传谕刑部堂官,待该犯解到京师时,即将该犯正法。③《清高宗实录》卷1163,页12、13,17、18.第二日,八月二十二日,他又下谕,将侵蚀银一万两以上之德平、伍彩雯、王立即处斩。二十四日,以傅明阿、木和伦二犯之侵冒银两,“究由上司勒索,与监守自盗者有间”,徐维绂曾有守城之功,张建庵吞银较少,帝加恩宽免四人之死,将四人分别发往烟瘴地方及黑龙江充当苦差,虽遇大赦,不得省释。③至此,乌鲁木齐官员采买粮食捏价冒蚀之案,告一结束。
三、抽换侵吞入官财物陈辉祖被判斩监候。
(一)帝观抄没物品发现破绽下谕清查总督露出马脚。
乾隆四十七年初,乾隆皇帝弘历观看浙江解京的原浙江巡抚、甘肃布政使王?望的查抄家产,发现“呈览物件,大率不堪入目”,与这位赀财多达三百余万两的大贪官,很不协调,顿起疑心,感到其中大有问题。二月,布政使国栋至京陛见时,帝“面加讯问此事”,国栋并不据实呈奏。《清高宗实录》卷1165,页18.
同年夏季,帝在热河时,布政使李封、升任安徽按察使之盐法道陈淮、臬司王杲俱至热河陛见。乾隆帝亲自询问三人浙省办理查抄王?望家产之事有无情弊,三人“俱各隐匿不言”。乾隆帝更为怀疑,于七月命新任浙江布政使盛柱“留心察访”。《清高宗实录》卷1164,页19,卷1165,页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