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祖与天驷
中国古代崇拜马祖,并举行种种祭祀仪式。从文献记载来看,至少在周代就已经盛行马祖崇拜。春日祭祀马祖,在周代成为一种定例。《周礼?夏官?校人》:“春祭马祖,执驹。”《周礼?夏官??人》也有“祭马祖”的记载。除春日定期举行马祖祭祀仪式外,周天子田猎之时,也必先祭马祖。《诗?小雅?吉日》:“吉日维戊,既伯既祷。”既伯既祷,《说文解字》引《诗》作“既?既祷”,可见“伯”即等于“?”。“伯”就是马祖。毛传:“伯,马祖也。”应劭注《汉书?叙传》“类?厥宗”的“?”时也云:“?,马祖也。”古代动用马匹,如田猎、征战等必先祭祀巳马祖。周天子因为外出狩猎需动用马力,所以要事先祭祀马祖以求其保佑。毛传释《诗?小雅?吉日》“既伯既祷”云:“伯,马祖也。重物慎微,将用马力,必先为之祷其祖。”《尔雅?释天》中也说:“既伯既祷,马祭也。”应劭注《汉书?叙传》“类?厥宗”的“?”时也云:“?,马祖也。马者,兵之首,故祭其先神也。”
马祖以外,还定期祭祀其他与马有关的神。《周礼?夏官?校人》:“夏祭先牧,颁马攻特;秋祭马社,臧仆;冬祭马步,献马,讲驭夫。”先牧、马社、马步都是与马有关的神的名字。郑玄注:“先牧,始养马者,其人未闻”;“马步神为灾害马者”;“马社,始乘马者。《世本》作曰‘相土作乘马’”。孙?让正义:“牧地及十二闲之中,盖皆为置社,以祭后土,而以始制乘马之人配食焉,谓之马社也。”夏日祭祀“始养马”的先牧神,并举行为牡马“攻特”(去势)的仪式。秋日祭祀“始乘马”的马社神,传说商始祖契之孙相土始“作乘马”,秋日祭祀的可能就是相土。冬日祭祀马步神,马步神为“灾害马”者,祭祀此神,以保佑马匹免受灾疫。
周代以后,祭祀马神的仪式仍然存在。据《史记》记载,汉武帝就曾命令祭师按照古代的礼仪在太一坛旁祭马行(马步)。《史记?封禅书》:“有上书言:‘古者天子常以春解祠……(祀)马行,用一青牡马。’……(武帝)令祠官领之如其方,而祠于忌太一坛旁。”可见汉代仍行祭祀马神的古礼。此礼到了隋代,仍然保持不变。据《隋书?礼仪志》记载,“隋制,常以仲春用少牢祭马祖于大泽。诸预祭官皆于祭所致斋一日,积柴于燎坛,礼毕,就燎。仲夏祭先牧,仲秋祭马社,仲冬祭马步,并于大泽,皆以刚日,牲用少牢,如祭马祖,埋而不燎。”可见隋代所祭马神的时间、神名与《周礼》所记相同。但周代所祭马神的仪式已不可详考,而《隋书》则记载了具体的祭祀仪礼,如祭官要斋戒,所用牺牲为“少牢”,祭祀马祖时牺牲要“就燎”,而祭祀其他马神则“埋而不燎”。隋代祭祀马神的仪礼显然是在效法周代古礼,《隋书》所记《周礼》中未见的内容,也许就是先秦古制,这使我们对古代祭祀马祖的礼仪有了更加详细的了解。
隋代在动用兵马时也要祭祀马祖。据《隋书?礼仪志》记载,隋炀帝在大业七年征辽东时,就曾遣诸将“于蓟城北设坛,祭马祖于其上”。其他马神也同时并祭。“又于其日,使有司并祭先牧及马步,无钟鼓之乐。”这与《诗?小雅?吉日》毛传“将用马力,必先为之祷其祖”形同一辙。
唐宋时期,仍行马祖之祭。唐张说《大唐陇右监校颂德碑》:“若夫春祭马祖,夏祭先牧,秋祭马社,冬祭马步,敬其本也。”宋吴自牧《梦粱录?八日祠山圣诞》:“府第及内官迎献马社,仪仗整肃,装束华丽。”
马祖是古人所崇拜的神灵,是马之祖神,其最早来源可能与马生殖崇拜有关,如前文所言。马祖的功能主要有二:一是掌管马匹的繁殖,仲春之时,马正处于发情期,所以要祭祀马祖,以乞求马匹丰收;同时马祖又是战神,它能保佑人马平安,所以在战争、田猎之时要祭祀马祖。
先牧、马社、马步等神灵可视为马祖的不同变体,先牧、马社这两个神灵为人类驯服了马匹,使马能够为人乘驾,人们感其恩德,故祭祀之。而马步(马行)神,主马的灾疫,人们所以奉祭此神,是为了使马匹免受灾疫。按一般民间信仰的规律,这三个神灵的职能是可以最后统一到马祖身上的,或者可以说,这三个神灵是马祖在不同时间(夏、秋、冬)的变异表现形式。
马祖神还被人们与天上的星象联系起来。天驷星就是马祖神星象化的结果。古代以房宿为天马,所以又称房宿为天驷或房驷。《国语?周语中》:“驷见而陨霜。”韦昭注:“驷,天驷,房星也。”房宿被认为是天马之神,也因此获得了许多与马有关的别号,如“马星”、“马祖”、“马龙”、“马王”等。郑玄注《周礼?春官?校人》“春祭马祖”云:“马祖,天驷(房星)也。《孝经说》房为龙马。”
房宿与心宿又被称为“辰马”,同属东方苍龙七宿。《国语?周语下》:“月之所在,辰马农祥也。”韦昭注云:“辰马,谓房心星也。心星,所在大辰之次为天驷。驷,马也,故曰辰马。”
天驷星被视为马祖神,故而人们常常将二者相提并论。唐人仲春祭祀马祖时,其祝词中就将“马祖天驷”并在一处。据《通典》卷一三三记载,祭马祖,“太祝持版进于神座之右,东面跪,读祝文曰:‘维某岁次月朔日,天子谨遣具官臣姓名,昭告于马祖天驷之神,爰以春季游牝于牧,?荐制币、牲齐、粢成、庶品,明荐于马祖天驷之神,尚飨。’”天驷星也被视为兵神和车马之神,并于农历六月二十三日祭祀。清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祭马王》:“马王者,房星也。凡营伍中及蓄养车马人家,均于六月二十三日祭之。”
天驷星的信仰功能与马祖神的信仰功能是一致的,因而天驷信仰实际上是马祖信仰星象化的结果,是马祖崇拜与星象崇拜相结合的结果。这种信仰观念的形成自然与汉代以来的谶纬之学有关,但谶纬之学背后仍深深地埋藏着原始的民间信仰。我国北方许多信仰萨满教的民族,如蒙古族、满族等,他们的观念中就既有具体的牲畜保护神,同时也视北斗七星为牲畜的保护神。
(二)马头娘
蚕神身上也有马的影子。在民间,蚕神为一个长着马头的姑娘形象,所以又叫马头娘。蚕神马头娘的形成有一过程。
马头娘的原型大概是《山海经》中的蚕女。《海外北经》:“欧丝之野在大踵东,一女子跪据树欧丝。”郭璞注云:“言?桑而吐丝,盖蚕类也。”晋张华《博物志》也有类似的记载:“呕丝之野,有女子方跪据树而呕丝,北海外也。”这里记载的神话把蚕和女子联系在了一起,“跪据树而呕丝”的女子就是蚕女。
将蚕、女人与马联系起来较早的是荀子的《蚕赋》。荀子作有《赋篇》,以谜语的方式描述了几种事物,如云、箴等,其中也有蚕。《蚕赋》:“名号不美,与暴为邻。功立而身废,事成而家败。弃其耆老,收其后世。”多像一幅谜面!赋中还揭开了谜底,“五泰占之曰:此夫身女好而头马首者欤?”这个谜底将蚕与女人、与马连在了一起。
蚕女故事的完整记载在魏晋时期。晋干宝《搜神记》卷十四“女化蚕”条载:
旧说太古之时,有大人远征,家无余人,唯有一女。牡马一匹,女亲养之。穷居幽处,思念其父,乃戏马曰:“尔能为我迎得父还,吾将嫁汝。”马既承此言,乃绝缰而去,径至父所。父见马惊喜,因取而乘之。马望所自来,悲鸣不已。父曰:“此马无事如此,我家得无有故乎?”亟乘以归。为畜牲有非常之情,故厚加刍养。马不肯食。每见女出入,辄喜怒奋击,如此非一。父怪之,密以问女。女具以告父,必为是故。父曰:“勿言,恐辱家门,且莫出入。”于是伏弩射杀之,暴皮于庭。父行,女与邻女于皮所戏,以足蹙之,曰:“汝是畜生,而欲取人为妇耶?招此屠剥,如何自苦?”言未及竟,马皮蹶然而起,卷女以行。邻女忙怕,不敢救之,走告其父。父还求索,已出失之。
后经数日,得于大树枝间,女及马皮尽化为蚕而绩于树上。其茧纶理厚大,异于常蚕。邻妇取而养之,其收数倍。因名其树曰“桑”。桑者,丧也。由斯百姓竞种之,今世所养是也。言桑蚕者,是古蚕之余类也。
可见蚕女故事至少在魏晋时代就已经成型了。到了唐代,这个故事又有了新的变异。《原化传拾遗?蚕女》和孙颜《神女传?蚕女》记录了流传此时的异文。《太平广记》卷四百七十九引《原化传拾遗?蚕女》云:
蚕女者,当高辛帝时,蜀地未立君长,无所统摄,其人聚族而居,递相噬侵。蚕女旧迹,今在广汉,不知其姓氏。其父为邻邦掠去,已逾年,惟所乘之马犹在。女念父隔绝,或废饮食。其母慰抚之,因告诉于众曰:“有得父还者,以此女嫁之。”部下之人,唯闻其誓,无能致父归者。马闻其言,惊跃振迅,绝其拘绊而去。数日,父乃乘马归。
自此马嘶鸣不肯饮?。父问其故,母以誓众之言白之。父曰:“誓于人,不誓于马。安有配人而偶非类乎?能脱我于难,功亦大矣,所誓之言,不可行也。”马愈咆。父怒,射杀之,曝其皮于庭。女行过其侧,马皮蹶然而起,卷女飞去。旬日,皮复栖于桑树之上,女化为蚕,食桑叶,吐丝成茧,以衣被于人间。
父母悔恨,念之不已,忽见蚕女,乘流云,驾此马,侍卫数十人,白天而下,谓父母曰:“太上以我孝能致身,心不忘义,授以九宫仙嫔之任,长生于天矣,无复忆念也。”乃冲虚而去。
今家在什邡、绵竹、德阳三县界,每岁祈蚕者,四方云集,皆获灵应。宫观诸化,塑女子之像,披马皮,谓之马头娘,以祈蚕桑焉。《稽圣赋》曰:“安有女,感彼死马,化为蚕虫,衣被天下是也。”
唐以后,马头娘神话仍在继续流传,文献中也有一些记载,如宋戴埴《鼠璞》卷下“蚕马同气”条引唐《乘异集》、元无名氏《三教搜神大全》卷三“蚕女”条、清姚福均《铸鼎余闻》等等。一直到今天,在我国南方产蚕区还能收集到马头娘的神话故事。故事发生的时代、地点和某些细节虽然有些差异,但基本情节模式和主要内容一直保持不变。
马头娘神话之所以千古流传,是因为神话里蕴涵着人们的精神信仰。马头娘作为蚕神,一直是人们所崇拜的对象。蚕区的人们视马头娘为菩萨,称蚕神为“马明菩萨”,又作“马鸣王菩萨”、“马名王菩萨”。这些名称的来由,都源于此。宋戴埴《鼠璞》卷下:“俗谓蚕神为马明菩萨,以此。”清翟灏《通俗编》引《七修类稿》:“马头娘,本荀子《蚕赋》‘身女好而头马首’一语附会,俗称马明王,乃神通之号,或作鸣。”
民间还为蚕女立庙祭祀。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卷十:“北高峰,石磴数百级……山半有马明王庙。春月,祈蚕者咸往焉。”甚至一些佛寺中也立有马明王像。清光绪年间《嘉兴府志》中说:“马头娘,今佛寺中亦有塑像,妇饰而乘马,称马鸣王菩萨。乡人多祀之。”清光绪年间的《桐乡县志》亦引乾隆年间李廷辉《蚕桑词》云:“绿遍郊原是女桑,村村竞赛马头娘。”可见当时祭蚕神之风极盛。
崇拜马头娘之俗近世尚存。据学者们调查,杭嘉湖蚕乡在建国前随处可见蚕神庙,一些大庙中也配祀蚕神马头娘。每逢过节,货店出售神马,马头娘是其中一种。近代所能见到的神像,多为一女子骑一匹马上,手里捧着一盘茧子,也有的是一女子身旁站一匹马的。甚至还有一些更古老的遗存,如20世纪30年代的江苏宜兴地区尚存在这样的蚕神像:一女子头顶罩一马头,身上披马皮,端坐,手捧茧子。民间尚有各种祭祀活动。即使是到了建国后,仍有些地方偷偷地搞祭祀活动。在杭嘉湖民间,至今还流传着马明王菩萨的故事和歌谣。
蚕神形象体现了蚕、马、女人三者的统一。蚕神为女性这一点是不足为奇的。养蚕业的发明者嫘祖是女性,后世蚕丝生产的主角也是女性。女性在男耕女织的社会里独挡着“织”这重要一面,自然应当上升到神的地位。不好理解的是蚕神形象为什么会有马的成分,而且是重要部位――头――呢?
民间对动植物某种信仰意义的获得往往有这样一个规律,人们总是能在动植物中找到与人或物有关的某种恰似点,或取其形,或取其声,或取其色,或取其味,或取其性,或兼而取之,赋予一定的意义。取其形者,如瓜瓞绵绵;取其声者,如鲤鱼荷莲;取其色者,如松柏常青;取其味者,如香花比美女,恶草喻小人;取其性者,如萱草之解忧,合欢之触忿。蚕神被赋予马头形象正是人们取蚕首与马头形似的结果。蚕的形状像马,荀子《蚕赋》中就将蚕首与“马首”联系起来。蚕的头部高高昂起以及蚕吃桑叶的动作也与马相似。马在民间还被视为大物,大蚕很容易使人联想到马。大蚕(马蚕)同时意味着丝多,丝多则预示着丰收,而能保佑蚕丝丰收者才会被尊为神明。蚕与马之间的种种恰似点深深地印在人们头脑里,以至使人们为蚕神赋形时不能不想到马。
还有一点可能是,蚕神马头女身象征着男女交媾。蚕因为一直与女性相伴,所以成了女性的象征;而马主要与男性相伴,所以成了男性的象征。蚕女神话中最基本、最重要的情节就是女人与牡马的结合。这里的人马结合或许是一种以男女相交的方式促使蚕业丰收的巫术行为。联系到国内外一些农业民族中曾以男女性交之事行促使作物丰收之礼,使我们不能不作如是说。千百年来,蚕区人津津乐道地讲述人马成婚的故事,其他细节都有所变异而独此不变,说明人们正是在潜意识里复制着男女相交促蚕丰收这一古老的礼仪。
(三)马诞日与马神庙
马是中国民间的主要役畜,对于农牧经济作用甚大,所以被尊奉为马王。旧时民间多在马王圣诞之日,举行种种敬神活动。
马王生日,全国各地时间不一。汉族民间许多地区以阴历正月初六或七月十五为马王生日,其他一些民族则有自己的马王生日,如畲族以阴历三月二十三日为白马王生日。尽管各地区、各民族马王生日的节期不一样,但举行的仪式却是大同小异的。
正月初六为马王诞生之日,这是一种相当古老的习俗。《荆楚岁时记》按董勋《问礼俗》曰:“正月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羊,四日为猪,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六日为马,这里的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马,而是创世纪中的马。这一天禁忌打马、骂马,更禁忌杀马,民间有所谓“一日不杀鸡,二日不杀狗……六日不杀马”之说。有些地区还在此日举行仪式,人们面对马厩,大声呼喊“牛马鸡畜令来”,以求马业兴旺。民间还在这一天根据天气的阴晴来占卜当年养马之兴衰,晴主育,阴主灾。宋高承《事物纪原?正朔历数?人日》:“东方朔《占书》曰:岁正月一日占鸡,二日占狗……六日占马,七日占人,八日占谷。其日晴明温和,为蕃息安泰之侯;阴寒惨烈,为疾病衰耗之征。”
许多汉族地区以阴历七月十五日为马(和其他牲畜)的生日,这一天要停止使役马牛等畜类,给它们喂一些好吃的东西,并举行种种敬马牛的仪式和其他祭祀活动。否则,民间以为会得罪畜神,不吉利。河南林县一带,在农历七月十五这一天凡有牲口的农家晚上还做一锅炒米饭给牲口吃。民谚云:“打一千骂一万,七月十五吃顿炒米饭。”还要燃放鞭炮,庆贺六畜兴旺。这一天不管怎样忙,也不能使用牲口,更忌讳借给外人使用。
有些地区在新年等节日中也举行敬马的仪式。汉族一些地区大年初一禁止使用牛马,同时还要给牛马一些好吃的东西,如饺子之类。云南沧源一带的佤族人过春节时,首先要向寨王敬拜,然后再向自家父母敬拜,接着还要向骡马、耕牛等表示敬意,还要给牛马喂一顿糯米饭。这些敬马仪式是古人崇拜马的一种表现。
旧时全国许多地区还建有马神庙,以祭祀马神。民间称马神为马王爷、马明王等。马王爷,是民间信仰的司马之神。马王爷传为西汉大臣金日?。金日?为匈奴休屠王太子,字叔翁,武帝时从昆邪王归汉,任马监,后拜为侍中。其相貌奇特,在武帝左右,目不忤视。金日作为汉家养马业作出了重大贡献,后被民间尊为神圣。旧时全国各地马王庙甚多,祭祀相当普遍。马神庙中有马王爷像,像旁有神马。马王爷像为四臂三目,故俗语有“马王爷三只眼”。马夫、骡马商、农家在阴历六月二十三日祭祀马王爷。据说马王爷不享黑牲肉,所以多以白羊献祭,不用黑牲。《新燕语》:“祭品用全羊一腔,不用猪,谓马王在教,不享黑牲肉也。”按古代“六畜不相为用”的惯制,也禁忌用马肉献祭马王。《左传?僖公十九年》:“六畜不相为用。”杜预注:“六畜不相为用,谓若祭马先,不用马。”今北京广渠门内有马神庙,其中就供奉着马王神像。有些地区马神是和牛神等其他神灵共处同一庙中的。今山西临汾西北25公里的魏村,有牛王庙,庙里就供奉着马王、牛王和药王的塑像。祭祀或朝拜者的动机除了祈求马匹兴旺外,也有把马作为战神来崇拜的。明末太监岑章镇辽东时,曾在广宁南建马神庙,其建庙的动机就是马中锡《马神庙碑记》中所说,是因为“马实边镇重务”。
马神庙里的马王爷和蚕女庙里的马头娘神显然有两个来源,但在民间常常将二者混为一谈,因此马王爷和马头娘都有马鸣(明)王等称呼,许多地区的马神庙里的马神也具有了保佑蚕业丰收的信仰功能。在浙江杭嘉湖地区,蚕农除祭祀蚕神外,还要祭祀蚕花五圣。关于蚕花五圣,有人说是马头娘,也有人说是三日六臂的男神形象。这两种说法正反映了马神与蚕神逐渐合流的过程。
(四)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是中国民间信仰中的地狱鬼卒。中国民间信仰宇宙三界观。认为宇宙分为上中下三界,上界即天界,是天神的世界;中界即地上界,是人类的世界;下界在地下,是人们死后的去处,即阴间。正如人间有各种统治阶层一样,在阴曹地府也有各级管理者,其中最有实权、影响最大的要属阎罗王。其他阴间鬼卒官吏有黑白无常、判官鬼吏、十殿阎王以及牛头马面等等。
牛头马面是阴曹地府中数量最多的鬼卒。牛头鬼卒生得牛头,人身,手,牛蹄,手中常持一把钢叉。马面鬼卒长有马头人身,它们受阎罗王支派,常在阴间和阳界行走,以捉拿或处罚有罪之人。
牛头马面最早称“牛头阿旁”,是佛经中的地狱鬼卒。《法苑珠林》卷十二中说:“阎罗王者,昔为毗沙国王。经与维陀如生王共战,兵力不敌,因立誓愿为地狱主。臣佐十八人,领百万之众,头有角耳,皆悉忿怼,同立誓曰:后当奉助,治此罪人。毗沙王者,今阎罗王是。百万之众,诸阿旁是。”这里的“头有角耳”的百万阿旁,就是后来的牛头鬼卒。《五苦章句经》:“狱卒名阿旁,牛头人手,两脚牛蹄,力壮排山。”
从佛经记载来看,原只有牛头,即牛头阿旁,没有马面。因为中国人最讲究对称、成双,所以又给牛头配上了马面。清人俞樾《茶香室三钞》卷二?中认为,“古止是牛头,其马面则后人以配牛头者耳”。鲁迅先生也这样认为。《朝花夕拾?无常》:“然而那又究竟是阴间,阎罗天子,牛首阿旁,还有中国人自己想出来的马面。”
唐敦煌变文《目连救母》中提到了“马面”。文中说:“目连行前至一地狱……狱中数万人总是牛头马面。”《通俗编》引《冥祥记》也记载有关牛头马面的传说:“宋何淡之得病,见一鬼,形甚长壮,牛头人身,手执铁叉。沙门慧义曰:此牛头阿旁也。《传灯录》:国清奉曰:释迦是牛头狱卒,马祖是马面阿旁。”
为什么中国人以马面来配牛头呢?这与中国固有的一些信仰和习惯有关。牛头、马面这样的形象实际上在中国很早就已经出现了。前文已言,《山海经》中有许多半人半兽的形象,其中就有“牛首人身”、“人首马身”等半人半牛或半人半马的形象。也因为马与牛一样,是中国最主要的畜力,体壮,力大,善走,只有这样的动物才能与牛头相配作为地狱鬼卒来人间捉拿为非作歹者。再者,将牛马并称已经是人们的一种言语习惯,如“作牛作马”、“呼牛呼马”、“牛溲马勃”等(详后)。佛教传入中国后,其地狱观念和中国原有的民间信仰及语言习惯结合一处,于是就有了牛头马面的形象。因此,中国民间信仰中的牛头马面神,应是佛教与原始信仰和人们的言语习惯相结合的结果,而不是单纯的佛教影响的结果。
与马面鬼卒类似的形象还有六丁六甲中的甲午神将韦玉卿。六丁六甲包括十二位神,其得名全部来自天干地支,属于值日神之类。据《三才图会》、《老君六甲符图》等载,六丁六甲包括丁卯神将司马卿、丁丑神将赵子任……甲申神将扈文长,甲午神将韦玉卿等。这些神灵均被描绘成半人半兽的形象,其中的甲午神将韦玉卿,就是马首人身的形象。这种半人半马的形象,也是人们的马神崇拜意识的一种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