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鸟敬日的古风,包含着生殖崇拜的信息。有关鸡的文化中,也有一部分涉及到生殖崇拜。
远古洪荒,人类文明程度低下,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很弱,又受到疾病瘟疫的困扰,种族的延续需要克服恶劣生存环境的威胁。同时,部落间战争频仍。野蛮的厮杀,一方面折损着人口,一方面渴求着壮丁。面临着生存、繁衍双重课题的先民,本能地重视两种生产:重视物质生产,希望食能饱腹,衣能暖体,以求生存;重视人口生产,添丁增口,以求种族的繁衍。
这样的一种社会存在,决定了一种社会意识,那便是:生殖崇拜。限于文明发展的水平,先民们还不能科学地解释人类自身生产,不育、难产、新生儿夭折等等难题,再加上两性交媾所带来的快感,使得生殖崇拜不只是观念,而且还是对于人体特定部位的神秘莫测的崇拜,于是产生了对女性生殖器、男性生殖器的崇拜。这成为原始思维的重要内容,并且,作为古老的积淀,存留在传统文化之中。
男性生殖器崇拜的重要形式之一,是崇鸟和敬日。前者基于鸟形的直接联想,后者则是基于日阳月阴的古老思维:太阳东升西落,月亮朔望圆缺,往复无穷,引起关于绵衍不绝的联想。古代有玄鸟生商的神话传说。郭沫若《青铜时代》认为,玄是神玄之意,不当解成黑色;玄鸟就是凤凰。并指出:“我相信这传说是生殖器的象征,鸟直到现在都是(男性)生殖器的别名,卵是睾丸的别名。”赵国华《生殖崇拜》中“中国原始社会的男性生殖器崇拜”一章认为:“远古先民以鸟象征男根,男性两腿夹一男根,其数有三,所以,他们在彩陶上绘制象征男根的鸟纹时,为了强调其产卵的尾部,以局部对应突出象征男根的意义,遂将鸟纹画成了‘三足’。”并认为,这是阳乌三足的渊源。其例证,则举出河南庙底沟仰韶文化彩陶残片图案,三足鸟纹正是太阳神话里三足鸟的源头。
汉字造出个“梂”字,表示这别名,也做詈词。元杂剧《玉壶春》第二折:
“呆梂唱得好,踏开这梂门!”有时还直接用“鸟”字,读音同梂。《水浒传》第九十三回,李逵跳将起来道:“这样腌杗歪货!却才可是我要谋你的女儿,杀了这几个撮鸟?快夹了鸟嘴,不要放那鸟屁!”语言欠美,但反映了鸟形与生殖崇拜方面的内容,却是不错的。
鸡也被作为生殖崇拜的象征物。但是,在语言里,用其这方面意义之时,并不一定都做詈词。比如,民间在说穿开裆裤男孩的“小鸡”时,往往兼有爱抚、嬉戏的意思,与脏话秽语截然相反,它纯洁得清亮而透明。陕西凤翔传统年画《人过七传:“给个咕咕鸡儿,生子又生孙儿。”十古来稀》,画个老翁抱着小孙孙,画上有字:“人过七十古来希(稀),抱着孙孙手摸鸡。”爷爷如此逗娃娃,毫无猥亵之嫌,倒是恰好体现了生殖崇拜的内容——描绘这样的场面,立意在于幸福晚年温饱无忧,含饴弄孙其乐融融,更在于传宗接代后继有人。在旧时代,那也是值得满足和夸耀的。过去,许多地方流行的祈子风俗,赋予泥塑的人或动物以神秘的联想。这其间遗存着女娲抟土造人传说的影子。在河南浚县,逢正月十五和七月十五,庙会上就卖这样的泥塑,一首相关的儿歌在当地流西北地区有喜花风俗,姑娘出嫁,母亲要剪喜花陪送。喜花图案,多隐喻阴阳结合,男女婚配,子孙繁衍。对于喜花中常见的鸡,杨学芹、安琪《民间美术概论》认为,“剪纸中的公鸡,不是我们感觉的物质的实体,而是暗示抽象的古代阴阳哲学观念中的阳性,也暗示‘乾坤’中的‘乾’,也是暗示生殖崇拜中观念中的男性”。剪纸图案,鸡中套鸡,鸡中套钱,那钱形的天圆地方,也是代表阴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