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小说《金瓶梅》描写人物,大都交待生辰属相,西门庆属虎,潘金莲属龙,李瓶儿属羊,等等。也写到属鸡的人,请读小说第九十七回:
又迟了几日,薛嫂儿送花儿来,袖中取出个婚帖儿,大红缎子上写着:开缎铺葛员外家大女儿,年二十岁,属鸡的,十一月十五日子时生,小字翠屏。
这其实表现的是婚嫁习俗的一项重要内容——通帖以便合婚,也就是将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交由星命家推勘,双方属相先不能相克。
明代陆粲《庚巳编》载有一段老鸡成精自称属鸡的志怪故事。故事说,某家一只饲养了十八年的鸡,死后化为女子,去同一位男子幽会:
陈元善,苏之娄门人,情度潇洒,尤好奉道,多学为请仙召将诸术,自称法名洞真,往来嘉定,诸大家子侄与为狎友,尝寓谈氏,其家畜一鸡已十八年,元善方与主人语,鸡自庭中飞至其前,舒翅伸颈,遂死于地。夜宿书房中,有女子款门,笑而入,自称主人之女,慕君旷达,故来相就。元善视之,姿色绝妍丽,问其年,曰:“十八岁矣。”遂留与狎。自是晨往暮来,荏苒且经岁。女间自言命属鸡。元善每有所如,女辄随至,意稍疑之而不能绝。每一来,觉意中昏沉如醉梦,去则洒然。双语谈氏,主人惊曰:“吾家安有此女!至比邻人家,亦无之,必祟也。且彼云年十八而属鸡,以今岁计之,生肖不合,独我家所畜鸡,其年数正如此数,将无是乎?”陈用其技,书符咒水,欲以辟之,女来如故。或密藏符于怀袖间,女辄知之,怒曰:“尔乃疑我!”以乎挟而反覆扑之,俟符坠地,则夺去。或教其以《周易》一册裹肚中,女至,扑之再三,终不坠,乃舍去。一夕,与数友同宿王啗所,相戒无睡,以觇其来。夜中,众闻元善叱骂声,起视,见其身凭于床,类交合之状,已而遗精在席上。元善如梦觉,众大噪逐之,见账顶一黑团作鸡声,飞出窗外。乃相与延术士结坛,召将吏遣之。女见元善谢曰:“无逐我,我数日将往无锡托生矣。汝送我不可至井亭,惧为井神所收,当送我于野地耳。”如其言,以符水、祭物送城外数里荒僻处,自是遂绝。
《庚巳编》一书,内容多涉奇闻轶事,中华书局将其纳入元明史料笔记丛刊。书中老鸡成精故事,风格与后来的《聊斋志异》狐仙故事相似。
明代祭祀演剧,二十八星宿神形象也要上台的。山西潞城县发现的明代万历年间抄本《迎神赛社礼节传簿四十曲宫调》描述了这些星宿神:其中的昴日鸡是这样的:“其宿男人形,披发,青衣白袖,乌履……上居金牛宫,下临赵地,酉。”
这里再来说古代俳谐文体里有关鸡的文章。俳谐文是一种隐喻、调谑的杂文。其著名之作,当推唐代韩愈的《毛颖传》。此文写兔,噱笑讥讽,其中有“因封卯地,死为十二神”之语,历来被生肖文化的探寻者,如宋代朱熹《韩文考异》、清代赵翼《陔余丛考》所注意。《毛颖传》是有因循的,据宋代叶梦得《避暑录话》:“韩退之作《毛颖传》,此本南朝俳谐文《驴九锡》、《鸡九锡》之类而小变之耳。俳谐文虽出于戏,实以讥切当时封爵之滥。”
《鸡九锡文》,讥讽封爵之滥,南朝刘宋时袁淑所作。其文道:
维神雀元年,岁在辛酉,八月己酉朔,十三日丁酉,帝颛顼遣征西大将军下雉公王凤,西中郎将白门侯扁鹊,咨尔浚鸡山子,君天姿英茂,乘机晨鸣,虽风雨之如晦,抗不已之奇声。今以君为使持节金西蛮校尉西河太守,以扬州之会稽,封君为会稽公,以前浚鸡山子为汤沐邑,君其祗承予命,使四海之水如带,浚鸡之山如砺,国以永存,筍及苗裔。
鸡属酉,《鸡九锡》开篇便就此作文章。“岁在辛酉,八月己酉朔,十三日丁酉”,年、月、日均扣在地支酉上。六十甲子计有五个属鸡的干支,顺序为癸酉、乙酉、丁酉、己酉、辛酉。《鸡九锡》从后往前,用上了三个。这是一种戏笔,文章一开头,就造成调谑噱笑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