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仲丹李小峰之兄,当时负责北新书局营业事务。据其家属回忆,当时他在国民党江阴县党部祝某的争风事件中,被误杀于上海福州路鼎新旅馆。
280331①致李霁野霁野兄:《朝华夕拾》封面,今天陶君已画来,但系三色,怕北京印不好,便托他去印,计二千,成即寄上。不知够否?倘不够,当续印。其款当向北新去取,于未名社书款中扣除。
280331②致章廷谦矛尘兄:廿二四信均收到;致小峰信等已面交。恭悉已有"弄璋"之喜,敬贺敬贺。此非重男轻女,只因为自己是男人,略有党见,所以同性增加,甚所愿也。至于所提出之问题,我实不知有较妥之品,大约第一原因,多在疏忽,因此事尚无万全之策,而况疏忽也乎哉。北京狄博尔Dr〔1〕。好用小手术,或加子宫帽,较妥;但医生须得人,不可大意,随便令三脚猫郎中〔2〕为之。我意用橡皮套于男性,较妥,但亦有缺点,因能阻碍感觉也。
《游仙窟》事件,我以为你可以作一序,及周启明之译文,我的旧序,不如不用,其中材料,你要采用便可用。至于印本,我以为不必太讲究;我现在觉得,"印得好"和"新式圈点"易[是]颇难并立的。该《窟》圈点本印行后,既有如许善本,我以为大可以连注印一本旧式装订的阔气本子也圈点则无。。。但须矣。
现在不做甚么事,而总是忙。有麟之捧风眠〔3〕,确乎肉麻,然而今则已将西湖献之矣了。
迅三,卅一。
尊夫人令爱令郎均此致候。
注释:
〔1〕狄博尔Dr即德国医生狄博尔,当时为北平德国医院院长。
〔2〕三脚猫郎中指不高明的医生。
〔3〕风眠林风眠,广东梅县人,画家。曾留学法国,当时任杭州国立艺术院院长。荆有麟在《贡献》第二卷第二期(一九二八年三月十五日)发表《林风眠个人展览会》一文,其中说林作《人类的历史》与达。芬奇的蒙那利沙"一样地成功着"。接着孙福熙又在该刊第二卷第三期发表题为《以西湖奉献林风眠先生》的称颂文章。
280409致李秉中秉中兄:昨日收到一函一信片,又《美术大观》〔1〕一本,感谢之至。现尚无何书需买,待需用而此间无从得时,当奉闻。
记得别后不久,曾得来信,未曾奉复。其原因盖在以"结婚然否问题"见询,难以下笔,迁延又迁延,终至不写也。此一问题,盖讨论至少已有二三千年,而至今未得解答,故若讨论,仍如不言。但据我个人意见,则以为禁欲,是不行的,中世纪之修道士,即是前车。但染病,是万不可的。十九世纪末之文艺家,虽曾赞颂毒酒之醉,病毒之死,但赞颂固不妨,身历却是大苦。于是归根结蒂,只好结婚。结婚之后,也有大苦,有大累,怨天尤人,往往不免。但两害相权,我以为结婚较小。否则易于得病,一得病,终身相随矣。
现状,则我以为"匪今斯今,振古如兹"〔2〕。二十年前身在东京时,学生亦大抵非陆军则法政,但尔时尚有热心于教育及工业者,今或希有矣。兄职业我以为不可改,非为救国,为吃饭也。人不能不吃饭,因此即不能不做事。但居今之世,事与愿违者往往而有,所以也只能做一件事算是活命之手段,倘有余暇,可研究自己所愿意之东西耳。自然,强所不欲,亦一苦事。然而饭碗一失,其苦更大。我看中国谋生,将日难一日也。所以只得混混。
此地有人拾"彼间"牙慧,大讲"革命文学",令人发笑。专挂招牌,不讲货色,中国大抵如斯。
今日寄上书三本,内一本为《唐宋传奇集》上册。缺页之本,弃之可矣。
迅上四月九日〔1〕《美术大观》即《苏俄美术大观》。一九二八年日本东京原始社出版。
〔2〕"匪今斯今,振古如兹"语见《诗经。周颂。载芟》。
280504①致章廷谦矛尘兄:廿八信早到。近来忙一点,略说几句罢:----大学院一案〔1〕,并无其事,不知是何人所造谣言。所以说不到"去不去"。
《游仙窟》序只用我的,也可以,并无异议。
语堂夫妇前天已见过,口信〔2〕并未交出。但杭州之好,我是知道的。
和达夫同办的杂志,须六月间才可以出。
顾傅被反对于粤,我无所闻。
对于《贡献》,渺视者多。
第四阶级文学家对于我,大家拚命攻击。但我一点不痛,以其打不着致命伤也。以中国之大,而没有一个好手段者,可悲也夫。
闻成仿吾〔3〕作文,用别的名字了,何必也夫。
衣萍的那一篇自序〔4〕,诚然有点。。。。。。今天天气,哈哈哈。。。。。。
迅上五月四日令夫人令爱令郎均此不另。
注释:
〔1〕大学院一案据收信人回忆,当时谣传鲁迅将去南京大学院任职。
〔2〕口信收信人当时曾托林语堂转告鲁迅,请他去杭州一游。
〔3〕成仿吾湖南新化人,创造社主要成员,文学批评家。一九二七年至一九二八年间和郭沫若等提倡"革命文学",曾用石厚生笔名发表文章。
〔4〕衣萍章衣萍(1900--1947),原名鸿熙,安徽绩溪人,北京大学毕业,《语丝》撰稿人。后曾在上海暨南大学任教。"自序",指他为所作《情书一束》第五版写的《旧书新序》,其中特别炫耀该书被译为俄文一事。
280504②致李金发〔1〕金发先生道鉴:手示谨悉。蒙嘱撰文,本来极应如命,但关于艺术之事,实非所长,在《北新》上,亦未尝大登其读[谈]美术的文字,但给译了一本小书〔2〕而已。一俟稍有一知半解,再来献丑罢。至于将照相印在刊物上,自省未免太僭。希鉴原为幸。
弟鲁迅五月四日〔1〕李金发(约1900--1976)广东梅县人,文学研究会成员,诗人、雕塑家。曾留学法国,作品多采用象征主义手法。曾任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教授、《美育》杂志编辑。
〔2〕译了一本小书指《近代美术史潮论》。
280530致章廷谦矛尘兄:还是得七日的信以后,今天才复。
要达夫作文的事〔1〕,对他说了。他说"可以可以"。但是"可以"也颇宽泛的,我想,俟出版后,才会切实。至于我呢,自然也"可以"的,但其宽泛,大约也和达夫之"可以"略同。
我并不"做",也不"编"。不过忙是真的。(一)者,《思想,山水,人物》〔2〕才校完,现在正校着月刊《奔流》,北新的校对者靠不住,----你看《语丝》上的错字,缺字有多少----连这些事都要自己做。(二)者,有些生病,而且肺病也说不定,所以做工不能像先前那么多了。
革命文学家的言论行动,我近来觉得不足道了。一切伎俩,都已用出,不过是政客和商人的杂种法术,将"口号""标语"之类,贴上了杂志而已。
但近半年来,大家都讲鲁迅,无论怎样骂,足见中国倘无鲁迅,就有些不大热闹了。
月刊《奔流》,大约六月廿日边可出。
迅上五,卅斐君太太均此问候。
注释:
〔1〕要达夫作文据收信人回忆,当时他和几个朋友计划办一刊物,曾向郁达夫、鲁迅征稿。但后来刊物未办成。
〔2〕《思想。山水。人物》随笔集,日本鹤见祐辅作,鲁迅译。原为三十一篇,译成二十篇,一九二八年五月上海北新书局出版。
280606致章廷谦矛尘兄:一日的信,前天到了。朱内光〔1〕医生,我见过的,他很细心,本领大约也有,但我觉得他太小心。小心的医生的药,不会吃坏上海的医生,我不大知道。欺人的是很不少似的。先前听说德人办的宝隆医院颇好,但现在不知如何。我所看的是离寓不远的"福民医院",日人办,也颇有名。看资初次三元,后每同一元,药价大约每日一元。住院是最少每日四元。
不过医院大规模的组织,有一个通病,是医生是轮流诊察的,今天来诊的是甲,明天也许是乙,认真的还好,否则容易模模胡胡。
我前几天的所谓"肺病",是从医生那里探出来的,他当时不肯详说,后来我用"医学家式"的话问他,才知道几乎要生"肺炎",但现在可以不要紧了。
我酒是早不喝了,烟仍旧,每天三十至四十支。不过我知道我的病源并不在此,只要什么事都不管,玩他一年半载,就会好得多。但这如何做得到呢。现在琐事仍旧非常之多。
革命文学现在不知怎地,又仿佛不十分旺盛了。他们的文字,和他们一一辩驳是不值得的,因为他们都是胡说。最好是他们骂他们的,我们骂我们的。
北京教育界将来的局面,恐怕是不大会好的。我不想去做事,否则,前年我在燕京大学教书,不出京了。
老帅〔2〕中弹,汤尔和又变"孤哀子"〔3〕了。
迅上六月六日
注释:
〔1〕朱内光即朱其晖,浙江绍兴人。留学日本,曾任北京医科专门学校、浙江医药专门学校校长。
〔2〕老帅指张作霖(1875--1928)。一九二八年六月四日,他由北京返回东北途中,被日本关东军在皇姑屯车站预埋的炸弹炸死。
〔3〕汤尔和(1878--1940)浙江杭县(今余杭)人。曾留学日本、德国,后任北洋政府教育总长、内务总长等职,抗日战争时期成为汉奸。相传他和张学良是拜把兄弟,因此这里说他变了"孤哀子"。
280710致翟永坤永坤兄:从到上海以来,接到你给我的信好几回了;《荒岛》〔1〕也收到了几本,虽然不全。说起来真可笑,我这一年多,毫无成绩而总没闲空,第一是因为跑来跑去,静不下。一天一天,模模糊糊地过去了,连你的信也没有复,真是对不起。
我现在只译一些东西,一是应酬,二是糊口。至于创作,却一字也做不出来。近来编印一种月刊叫《奔流》,也是译文多。
你的小说稿〔2〕积压多日了,不久想选一选,交给北新。
北京我很想回去看一看,但不知何时。至于住呢,恐怕未必能久住。我于各处的前途,大概可以援老例知道的。
鲁迅七月十日
注释:
〔1〕《荒岛》文艺半月刊。一九二八年四月在北平创刊,一九二九年一月停刊。
〔2〕你的小说稿未详。
280717①致钱君匋〔1〕君匋先生:顷奉到惠函并书面二包,费神谢谢。印费多少,应如何交付,希见示,当即遵办。
《思想,山水,人物》中的SketchBook一字,完全系我看错译错,最近出版的《一般》里有一篇文章(题目似系《论翻译之难》)〔2〕指摘得很对的。但那结论以翻译为冒险,我却以为不然。翻译似乎不能因为有人粗心或浅学,有了误译,便成冒险事业,于是反过来给误译的人辩护。
鲁迅七月十七日〔1〕钱君齗浙江海宁人,美术家。曾在上海澄衷中学任教,当时任开明书店编辑。鲁迅托他印制《朝花夕拾》封面。
〔2〕一九二八年四月《一般》月刊第四卷第四号端先的《说翻译之难》一文中,曾列举了当时所见的一些误译的例子,在提到鲁迅译的《思想。山水。人物》中的《所谓怀疑主义者》一节时说:"那篇文章中的Sketch-book(小品集子)似乎应该改为Skeptic(怀疑主义者)的。。。。。。因为Skeptic和Sketch-book的假名译音,确是非常相像,。。。。。。不论谁也容易看错"。在文章结尾时说:"译书确是一种冒险,在现在的中国译书,更是一种困难而容易闹笑话的危险!"280717②致李霁野霁野兄:六日信收到。
《朝花夕拾》封面昨刚印好,共二千张,当于明日托舍弟由商务馆寄上。
Vanyeden〔1〕的照相,前回的板仍不很好,这回当将德译原书〔2〕寄上,可于其中照出制板用之样子悉仍原本,并印姓名。书用毕,希交还西三条寓。
我现并无什么东西出版,只有一本《思想,山水,人物》,当于日内并《小约翰》德译本一同寄上。
《坟》的校正本及素园译本〔3〕都于前几天寄出了,几个人仍无从查考,因为无原文。
迅上七月十七日
注释:
〔1〕Vanyeden即望。蔼覃。
〔2〕德译原书指《小约翰》的德译本,安娜。茀垒斯(AnnaFles)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