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集外集》被删事;《集外集》出版时被国民党中央宣传委员会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抽去《来信(致孙伏园)》、《启事》、《老调子已经唱完》、《帮忙文学与帮闲文学》、《今春的两种感想》、《英译本<短篇小说选集>自序》、《<不走正路的安得伦>小引》、《译本高尔基<一月九日>小引》、《上海所感》等九篇,后均收入《集外集拾遗》。
〔3〕开封事指一九二五年四月开封发生的兵士强奸女学生的铁塔事件,参看《集外集拾遗》中的《来信(致孙伏园)》和《启事》。
〔4〕指杨霁云的《<集外集>编者引言》。
〔5〕颠倒书名《集外集》书名原为"鲁迅:集外集",送检时被改为"集外集鲁迅著"。
〔6〕指《病后杂谈之余----关于"舒愤懑"》。
350129②致曹聚仁聚仁先生:廿六信今天才收到。《笔端》〔1〕早收到,且已读完,我以为内容很充实,是好的。大约各人所知,彼此不同,所以在作者以为平常的东西,也还是有益于别的读者。
《集外集》之被捣乱,原是意中事。那十篇原非妙文,可有可无,但一经被删,却大有偏要发表之意了,我当于今年印出来给他们看。"鲁迅著"三字,请用普通铅字排。
《芒种》〔2〕开始,来不及投稿了,因为又在伤风咳嗽,消化不良。我的一个坏脾气是有病不等医好,便即起床,近来又为了吃饭问题,在选一部小说〔3〕,日日读名作及非名作,忙而苦痛,此事不了,实不能顾及别的了。并希转达徐先生为托。
专此布复,即请撰安。
迅顿首一月廿九日〔1〕《笔端》散文集,曹聚仁著,一九三五年一月天马书店出版。
〔2〕《芒种》文艺半月刊,徐懋庸、曹聚仁编辑,一九三五年三月创刊,同年十月停刊。原由上海群众杂志公司发行,第一卷第九期起改由北新书局发行。
〔3〕指《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
350129③致萧军、萧红萧、吟两兄:二十及二十四日信都收到了。运动原是很好的,但这是我在少年时候的事,现在怕难了。我是南边人,但我不会弄船,却能骑马,先前是每天总要跑它一两点钟的。然而自从升为"先生"以来,就再没有工夫干这些事,二十年前曾经试了一试,不过架式还在,不至于掉下去,或拔住马鬃而已。现在如果试起来,大约会跌死也难说了。
而且自从弄笔以来,有一种坏习气,就是一样事情开手,不做完就不舒服,也不能同时做两件事,所以每作一文,不写完就不放手,倘若一天弄不完,则必须做到没有力气了,才可以放下,但躺着也还要想到。生活就因此没有规则,而一有规则,即于译作有害,这是很难两全的。还有二层,一是琐事太多,忽而管家务,忽而陪同乡,忽而印书,忽而讨版税;二是著作太杂,忽而做序文,忽而作评论,忽而译外国文。脑子就永是乱七八糟,我恐怕不放笔,就无药可救。
所谓"还有一篇",是指萧兄的一篇,但后来方法变换了,先都交给《文学》,看他们要那一篇,然后再将退回的向别处设法。但至今尚无回信。吟太太的小说〔1〕送检查处后,亦尚无回信,我看这是和原稿的不容易看相关的,因为用复写纸写看起来较为费力,他们便搁下了。
您们所要的书,我都没有。《零露集》〔2〕如果可以寄来,我是想看一看的。
《滑稽故事》〔3〕容易办,大约会有书店肯印。至于《前夜》〔4〕,那是没法想的,《熔铁炉》〔5〕中国并无译本,好像别国也无译本,我曾见良士果〔6〕短篇的日译本,此人的文章似乎不大容易译。您的朋友〔7〕要译,我想不如鼓励他译,一面却要老实告诉他能出版否很难豫定,不可用"空城计"。因为一个人遇了几回空城计后,就会灰心,或者从此怀疑朋友的。
我不想用鞭子去打吟太太,文章是打不出来的,从前的塾师,学生背不出书就打手心,但愈打愈背不出,我以为还是不要催促好。如果胖得象蝈蝈了,那就会有蝈蝈样的文章。
此复,即请俪安。
豫上一月廿九夜。
注释:
〔1〕指萧红的《生死场》。
〔2〕《零露集》俄汉对照诗歌散文选,内收普希金、高尔基等十八人的作品三十四篇,温佩筠译注,一九三三年三月由译者在哈尔滨自费刊印。
〔3〕《滑稽故事》金人拟编译的苏联左琴科著短篇小说集。
〔4〕《前夜》长篇小说,俄国屠格涅夫著,当时已有沈颖中译本。
〔5〕《熔铁炉》中篇小说,苏联里亚希柯著。
〔6〕《良士果》通译里亚希柯(H。H。ЛЯШкО,1884--1953),苏联作家。
〔7〕指金人。参看350301③信注〔3〕。
350203致黄源河清先生:一夜信今日收到。那本散文诗〔1〕能有一部分用好纸印,就可以对付译者了,经手别人的稿子,真是不容易。
当靖的那一篇拉甫列涅夫文抽去时,我曾通知他,并托他为《译文》译些短篇。那回信说,拉氏那样的不关紧要的文章尚且登不出,也没有东西可译了。他大约不高兴译旧作品,而且也没有原本,听说他本来很多,都存在河南的家里,后来不知道为了一种什么谣言,他家里人就都烧掉,烧得一本不剩了;还有一部分是放在静农家的,去年都被没收。在那边〔2〕买书,似乎也很不容易,我代人买一本木刻法〔3〕,已经一年多了,终于还没有买到。
杜衡之类,总要说那些话的,倘不说,就不成其为杜衡了。我们即使一动不动,他也要攻击的,一动,自然更攻击。最好是选取他曾经译过的作品,再译它一回,只可惜没有这种闲工夫。还是让他去说去罢。
译文社出起书〔4〕来,我想译果戈理的选集,当与孟十还君商量一下,大家动手。有许多是有人译过的,但只好不管。
今天爆竹声好像比去年多,可见复古之盛。十多年前,我看见人家过旧历年,是反对的,现在却心平气和,觉得倒还热闹,还买了一批花炮,明夜要放了。
专此布复,并请春安。
迅上二月三夜〔1〕指《巴黎的烦恼》,参看350425①信注〔7〕。
〔2〕指苏联。
〔3〕指代陈烟桥购买巴甫洛夫的《木刻技法》。
〔4〕指《译文丛书》。
350204①致孟十还十还先生:上月吃饭的时候,耳耶兄对我说,他的朋友〔1〕译了一篇果戈理的《旧式的田主》〔2〕来,想投《译文》或《文学》,现已托先生去校正去了。
这篇文章,描写得很好,但也不容易译,单据日本译本,恐怕是很难译得好的,至少,会显得拖沓。我希望先生多费些力,大大的给他校改一下。
因为译文社今年想出单行本,黄先生正在准备和生活书店去开交涉,假如成功的话,那么,我想约先生一同来译果戈理的选集,今年先出《Dekanka夜谈》和《Mirgorod》〔3〕,每种一本,或分成两本,俟将来再说;每人各译一本或全都合译,也俟将来再说。《旧式地主》在《Mirgorod》下卷中,改好之后,将来就可以收进去,不必另译了。
Korolenko的小说,我觉得做得很好,在现在的中国,大约也不至于犯忌,但中国除了周作人译的《玛加尔之梦》〔4〕及一二小品外,竟没有人翻译。不知先生有他的原本没有?倘有,我看是也可以绍介的。
专此布达,并贺年(旧的)禧。
迅上二月四日=正月元旦。
注释:
〔1〕指孟式钧,河南人。当时在日本留学,是"左联"东京分盟成员。
〔2〕《旧式的田主》又译《旧式地主》,中篇小说,为《密尔格拉德》(《Mirgorod》)集中的一篇。按孟式钧的译文后未发表。
〔3〕《Dekanka夜谈》和《Mirgorod》即《狄康卡近乡夜话》和《密尔格拉德》。
〔4〕Korolenko即柯罗连科。周作人所译他的《玛加尔之梦》,一九二七年三月北新书局出版。
350204②致杨霁云霁云先生:顷收到二月二日大札。《集外集》止抽去十篇,诚为"天恩高厚",但旧诗如此明白,却一首也不删,则终不免"呆鸟"之讥。阮大铖虽奸佞,还能作《燕子笺》之类〔1〕,而今之叭儿及其主人,则连小才也没有,"一代不如一代",盖不独人类为然也。
文字请此辈去检查,本是犯不上的事情,但商店为营业起见,也不能深责,只好一面听其检查,不如意,则自行重印耳。《启事》及《来信》,自己可以检得,但《革命文学。。。。。。》〔2〕改正稿,希于便中寄下。近又在《新潮》上发见通信一则〔3〕,此外当还有,拟索性在印杂文时补入。
被删去五分之四的,即《病后杂谈》,文学社因为只存一头,遂不登,但我是不以悬头为耻的,即去要求登载,现已在二月号《文学》上登出来了。后来又做了一篇,系讲清初删禁中国人文章的事情,其手段大抵和现在相同。这回审查诸公,却自己不删削了,加了许多记号,要作者或编辑改定,我即删了一点,仍不满足,不说抽去,也不说可登,吞吞吐吐,可笑之至。终于由徐伯訢[听]〔4〕手执铅笔,照官意改正,总算通过了,大约三月号之《文学》上可以登出来。禁止,则禁止耳,但此辈竟连这一点骨气也没有,事实上还是删改,而自己竟不肯负删改的责任,要算是作者或编辑改的。俟此文发表及《集外集》出版后,资料已足,我就可以作杂文后记〔5〕了。
今年上海爆竹声特别旺盛,足见复古之一斑。舍间是向不过年的,不问新旧,但今年却亦借口新年,烹酒煮肉,且买花炮,夜则放之,盖终年被迫被困,苦得够了,人亦何苦不暂时吃一通乎。况且新生活〔6〕自有有力之政府主持,我辈小百姓,大可不必凑趣,自寻枯槁之道也,想先生当亦以为然的。专此布复,并颂劐禧。
迅启上二月四夜〔1〕阮大铖作《燕子笺》参看350109①信注〔1〕。
〔2〕《革命文学。。。。。。》应为《帮忙文学与帮閒文学》。
〔3〕指《对于<新潮>一部分的意见》,后收入《集外集拾遗》。
〔4〕徐伯昕江苏武进人,当时任上海生活书店经理。
〔5〕指《且介亭杂文。附记》。
〔6〕新生活指蒋介石为配合反革命军事"围剿"而发起的所谓"新生活运动"。一九三四年二月十九日,蒋介石在南昌提出"新生活运动",鼓吹以"礼义廉耻"为"生活准则",并成立"新生活运动促进会",自任会长,强令全国推行。
350204③致李桦李桦先生:先生十二月九日的信和两本木刻集〔1〕,是早经收到了的,但因为接连的生病,没有能够早日奉复,真是抱歉得很。我看先生的作品,总觉得《春郊小景集》和《罗浮集》最好,恐怕是为宋元以来的文人的山水画所涵养的结果罢。我以为宋末以后,除了山水,实在没有什么绘画,山水画的发达也到了绝顶,后人无以胜之,即使用了别的手法和工具,虽然可以见得新颖,却难于更加伟大,因为一方面也被题材所限制了。彩色木刻也是好的,但在中国,大约难以发达,因为没有鉴赏者。
来信说技巧修养是最大的问题,这是不错的,现在的许多青年艺术家,往往忽略了这一点。所以他的作品,表现不出所要表现的内容来。正如作文的人,因为不能修辞,于是也就不能达意。但是,如果内容的充实,不与技巧并进,是很容易陷入徒然玩弄技巧的深坑里去的。
这就到了先生所说的关于题材的问题。现在有许多人,以为应该表现国民的艰苦,国民的战斗,这自然并不错的,但如自己并不在这样的旋涡中,实在无法表现,假使以意为之,那就决不能真切,深刻,也就不成为艺术。所以我的意见,以为一个艺术家,只要表现他所经验的就好了,当然,书斋外面是应该走出去的,倘不在什么旋涡中,那么,只表现些所见的平常的社会状态也好。日本的浮世绘〔2〕,何尝有什么大题目,但它的艺术价值却在的。如果社会状态不同了,那自然也就不固定在一点上。
至于怎样的是中国精神,我实在不知道。就绘画而论,六朝以来,就大受印度美术的影响,无所谓国画了;元人的水墨山水,或者可以说是国粹,但这是不必复兴,而且即使复兴起来,也不会发展的。所以我的意思,是以为倘参酌汉代的石刻画像,明清的书籍插画,并且留心民间所赏玩的所谓"年画",和欧洲的新法融合起来,许能够创出一种更好的版画。
专此布复,并颂时绥。
迅上二月四夜。
注释:
〔1〕指《少其版画集》(《现代版画丛刊》之三)和《张影木刻集》。
〔2〕浮世绘日本德川幕府时代(1603--1867)的一种民间版画,题材多取自下层市民社会生活,十八世纪末期逐渐衰落。
350207①致曹靖华汝珍兄:二月一日信收到。那一种刊物,原是我们自己出版的,名《文学生活》,原是每人各赠一本,但这回印出来,却或赠或不赠,店里自然没有买,我也没有得到。我看以后是不印的了,因为有人以文字抗议那批评,倘续出,即非登此抗议不可,惟一的方法是不再出版----到处是用手段。
《准风月谈》一定是翻印的,只要错字少,于流通上倒也好;《南腔北调集》也有翻板。但这书我不想看,可不必寄来。今年我还想印杂文两本,都是去年做的,今年大约不能写的这么多了,就是极平常的文章,也常被抽去或删削,不痛快得很。又有暗箭,更是不痛快得很。
《城与年》的概略,是说明内容(书中事迹)的,拟用在木刻之前,使读者对于木刻插画更加了解。木刻画〔1〕想在四五月间付印,在五月以前写好,就好了。
农兄如位置还在,为什么不回去教书呢?我想去年的事情〔2〕,至今总算告一段落,此后大约不再会有什么问题的了(我虽然不明详情)。如果另找事情,即又换一新环境,又遇一批新的抢饭碗的人,不是更麻烦吗?碑帖单子已将留下的圈出,共十种,今将原单寄回。又霁兄也曾寄来拓片一次,留下一种,即"汉画象残石"四幅,价四元,这单子上没有。
这里的出版,一榻胡涂,有些"文学家"做了检查官,简直是胡闹。去年年底,有一个朋友收集我的旧文字,在印出的集子里所遗漏或删去的,钞了一本,名《集外集》,送去审查。结果有十篇不准印。最奇怪的是其中几篇系十年前的通信,那时不但并无现在之"国民政府",而且文字和政治也毫不相关。但有几首颇激烈的旧诗,他们却并不删去。
现在连译文也常被抽去或删削;连插画也常被抽去;连现在的希忒拉,十九世纪的西班牙政府也骂不得,否则----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