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村四岁那年的秋天,田辽沈的职务又得到了提升,他的职务由副师长的位置,提升到军里任副参谋长。军部机关在省城,一家人也随着搬到了省城的军部机关。
军机关和师机关相比,军机关就更像一个机关了。田辽沈是副参谋长,主抓部队的训练和日常管理,他会经常带着一些处长和参谋到部队检查工作。
杨佩佩的工作,也由师门诊部调到了军机关的门诊部。田村上幼儿园,是军机关的幼儿园,在那里上幼儿园的孩子,都是军机关的军官们的孩子。
田村生得虎头虎脑,壮实可爱,走在路上总是招人多看几眼,这种目光让杨佩佩感到骄傲和自豪。现在的田村早已融入到田辽沈和杨佩佩的家庭中了。短短的四年时间里,从团到师再到军里,一家人变换了三个地方,而到了军里,就更是没人知道田村是抱养的这回事了。
每天早晨,孩子都由杨佩佩送到幼儿园,从家属区到幼儿园还有一段路程,杨佩佩牵着儿子的手,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幼儿园走,路上会碰到许多上班的军人,人们热情地和杨佩佩打招呼,自然忘不了夸一夸孩子。人们说:杨护士长,你这孩子长得真壮实,真讨人喜欢。
人们还说:护士长,你和田副参谋长要孩子可够晚的。
杨佩佩就说:可不,都三十岁了。人家三十岁都生了好几个了,我们这才生第一个。
问话的人就说:你们这是优生优育啊,看你家田村长得多结实。
田村的成长的确很茁壮,他的个子比同年的孩子要高出半头,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样子聪明又淘气。
田辽沈喜欢田村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了。他下班回来的时候,田村已经从幼儿园回来了。他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田村抱起来,举过头顶,在客厅里转上一圈,逗得田村哈哈大笑。田村从田辽沈怀里下来,就要到田辽沈的腰间去摸,那里有一把六四式短枪,刚开始田辽沈不给孩子玩枪,后来田村纠缠不依,田辽沈也就依了孩子。他先把子弹退出枪膛,再把空枪拿给孩子玩。
田村已经把枪玩得很熟了,他把枪冲着父亲,嘴里砰砰乱吼一气,田辽沈就一次次躺倒在沙发或者床上,逗得四岁的田村开心极了。
晚上一家人吃过饭,总要在院子里转一转,田村走在中间,一边拉着父亲,一边拽着母亲。散步的时候就会遇到同院里的其他人,他们也出来转一转,拖家带口的样子,地下跑着大的,怀里还抱着小的,寒暄一阵后,就各走各的了。田村就仰起头冲父母说:别人家都有哥哥姐姐,我咋就一个呢?
田辽沈和杨佩佩就一怔,杨佩佩停下脚步说:爸妈生你一个,是为了多爱你一些,你要是有哥哥姐姐,爸爸妈妈就不能爱你一个人了,你说对不对?
田村听了妈妈的回答,自然是很受用的样子。田辽沈一弯腰把田村驮到自己的肩上,田村一下子就高了许多,显得很兴奋,嘴里喊着:驾,驾--田辽沈先是一阵快走,后来就跑了起来,田村坐在父亲的肩头,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在晚霞的映照下,一家人其乐融融。
田辽沈有时到部队检查工作,回到原来工作的那个团,那个团有些老熟人还记得那个孩子,在没旁人的时候,就会悄悄问上一句:儿子还好吧?
田辽沈听了这话,心里就顿一顿,毕竟问话的人知道这孩子的来龙去脉。但很快他就平静下来,大大咧咧地说:我那儿子淘气死了,天天缠着要我的枪玩,晚上睡觉还得搂着枪睡,早晨我上班了,还不想还给我。这臭小子!老熟人就嘿嘿地笑道:看样子以后也是当兵的料。
田辽沈就拍一拍老下级的肩膀,算是肯定,一切都在不言中了。别人就不再说这个话题了,而是把话题转到了别处。在外面出差时间长了,田辽沈的心里就火烧火燎的,他是想儿子了。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儿子,要是田村还没从幼儿园回来,他就径直去幼儿园。幼儿园的老师和园长都认识田辽沈,这边和他热情地打招呼,那边早就有人飞跑着到班上把田村接出来了。田村一看见父亲,就张开了小手飞跑着奔过来,和爸爸拥抱在一起。田辽沈就像夹一条小狗似的,把田村从幼儿园里夹出来。田辽沈见到田村那一刻,心里竟有一种湿润的感觉,到了没人的地方,他把田村的脸贴到自己的脸上,一声声地叫着:儿子,想死爸了,想爸爸没有啊?
待得到田村肯定的回答后,他才从身上不紧不慢地拿出给田村带回来的礼物,有玩的有吃的,田村自然又是一阵雀跃。
田村在幼儿园里经常闯祸,不是把幼儿园的玻璃打破了,就是把小朋友的鼻子打流血了,弄得田辽沈就跟个救火队员似的。拿出钱赔玻璃,园长不收,但他一定要赔,园长就说:首长,不就是块玻璃嘛,批评一下就行了。
田辽沈就一本正经地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要遵守,一定要赔。
说完,就把钱很豪气地往桌子上一拍,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出来了。原以为田辽沈回到家会痛打一顿淘气的田村,事实上,他见了田村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说:儿子,以后别再打玻璃了。
田村就说:爸,我再也不打玻璃了。
没过两天,田村就把小朋友的鼻子打流血了,还扬言要用父亲的枪把小朋友给毙了。
田辽沈回到家,杨佩佩就把事说了,田辽沈就挥挥手:小孩儿哪有不打架的,他是个男孩儿,又不是小姑娘。
杨佩佩就说:没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晚上你带孩子给人家赔礼道歉吧。
吃过晚饭,田辽沈果然牵着田村的手出来了,父子俩有说有笑地来到了被打小朋友的家。孩子的家长是个处长,见田辽沈亲自领着孩子来了,有些过意不去,又是倒茶又是递烟的。田辽沈不坐,站在那里一手抓着田村,一手抓着被打的孩子,看一眼两个孩子,就蹲下身冲那个孩子说:你也不比我儿子矮多少哇,你咋就打不过他?这可不行,男孩子就要勇敢,流点血算啥?以后就不要告诉老师了,谁把你鼻子打流血,你就把他的鼻子也打流血。得了,我走了。
他明明是来道歉的,却把被打的孩子批评了一顿,弄得人家家长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客客气气地把他们父子送到门外。
走到外面,田村就抬起头问:爸,啥叫勇敢?
田辽沈琢磨了一下,道:勇敢就是不怕死。
那我以后要做勇敢的人。
好,是我的儿子。
为了教育孩子,杨佩佩没少和田辽沈吵架,她认为田辽沈这是娇惯孩子,田辽沈却说:这是教育孩子要勇敢,懂不懂?
孩子这样下去,就没法管教了。
田辽沈就火气冲天地说:这是我的儿子,你别管。
说完这话,自己都怔了一下。
杨佩佩转过身,回到房间哭泣去了。
田辽沈这一晚就注定要跟儿子睡在小床上了,两人一躺上床,田村就缠着父亲讲战斗故事,田辽沈就讲两个伤员俘虏敌人一个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