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符号在一起,其实没事可做。我们会晤后,从正门出发,如果顺时针运动,我们会经过光大银行、网吧、台球室、杂志社、民众乐园、大学后门、肯德基、录像厅、广场、中国电信、集贸市场和附属高中,然后再次回到正门。我们可以到网吧上网、在台球室打台球、在民众乐园玩跳舞机、在肯德基里吃鸡腿、在录像厅里看电影、在广场上闲坐。她一开始是用激赏的口吻描述这一切的,并且声称她可以让我的一天过得非常充实。
但是乐观的形势后来很快急转直下。我在见面后问她:你想玩什么?她说:什么都不想玩。我再问她:你想去哪儿?她说:哪儿都不想去。同样的对白在我们俩之间一再发生,差不多快成了我们的接头暗号,而且我们经常交换角色。
在民众乐园五楼的游戏机厅,她花了五十块钱,买了五十个板,那是电子游戏机通用的货币。我们平分,然后分头去玩。我去开越野车,八辆车比赛,我老跑第八名,第一局就被淘汰。板一个接一个地塞进机器,都像是打了水漂。花了五个板,我就不想玩了,我不想花着符号的钱来寻乐。打架子鼓,又花了五个板。打保龄球,花了十个板。我数了数,还剩下五个板,有人扯我衣服,回头一看,正是我准备去寻找的符号。她像是一个头一回上街乞讨的小乞丐,怪不好意思地说:你还有吗?然后摊开双手,说她已经一文不名、囊空如洗了。我把我的全部给了她,她又拿回两个放到我的手心,在犹豫了一瞬间之后,她又笑嘻嘻地拿出一个放到我的手心,她这个举动非常可爱,让人心动。我们一起玩一个叫作打鳄鱼的游戏,有一块层次分明的岩石,岩石上有许多裂缝,裂缝里住着许多凶恶的鳄鱼,鳄鱼随时会从洞口探出头来,张开丑陋的嘴巴,捕捉不幸的小鱼小虾。我们不能让鳄鱼胡作非为,我们一人拿起一枝狼牙棒,鳄鱼伸出头来,我们就揍它们。它们挨了当头一棒受了惊,会龟缩回洞老实呆一会儿,但它好了伤疤忘了痛,一颗贼心死不了,又会跃跃欲试探头探脑,于是我们再把棒子举起来……
我们一个板也没有了,符号恋恋不舍地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男生坐在显示器前面玩“大家来找茬”,她的脚就像是被粘在了地上,不再往前走了。显示器屏幕一分为二,左一个泳装美女,右一个泳装美女,两张照片本是一人,但还是要找到大同背景下的小异。我们像是两只石狮子一左一右站在男生身边,那个男生不付我们一分钱,但是我们依旧十分卖力地替他献智献策,还用手在美女的敏感部位指指点点,因为那是差别的集中营。我们不光眼光锐利,总是在男生之前发现差异,而且下手很快,当差异显而易见,大家同时发现时,我们也能捷足先登把手指戳到美女的身上。男生先是很不自在,脸色涨红,动作很不自然,接着很不耐烦、左顾右盼、如坐针毡,身体摇摆的幅度加大,最后他一低头,从我们身边走开。我和符号相视一笑。符号说:这种游戏有很多种,不是只有美女的。我最在行的是看起来美味可口的食物,我能最快找到五个不同点。顺利过关。耶!符号伸出两个手指,作弹弓状。我们走出民众乐园时,她补充说:弹弓状的手指代表胜利。好像我不知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