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台台长阿飞注册了一家广告公司,由于他在事业单位有职在身,法律禁止他从事商业活动,所以这件事他做得偷偷摸摸。而且他也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注册资本,于是只好从我们学校老师开办的一家会计师事务所购买了虚假的出资证明。至于对外接业务订单时,他尽量让别人跟我联系,而不把电话打到音乐台里,弄得好像我是他的助手或者合伙人。
接到的第一笔单子是麦当劳餐厅优惠券的武汉高校发放活动,阿飞干脆把业务外包给了我,说是保证七所重点大学每一个寝室都要覆盖到,麦当劳会在任务完成的三天之后请另一家广告公司做大面积的抽样调查。在广播台里,我估摸了一下要发放的人数,不由得心底一惊,至少有十五万人,而且有几个大学我都没有光顾过,仅仅是在地图上见过面,何况女生宿舍楼向来都是男生止步、非公莫入的。灿烂却不慌不忙地拿起电话,她在每一所高校里找了一个她认识的人或者我认识的人,再把业务转包给对方,让对方组织上十个人或者鼓动所在寝室的同学接下业务,一定要保证有男有女,一人负责一幢宿舍楼的发放。对方组织完毕之后,灿烂让我与他们约定接头时间,并负责交付定金和优惠券;待麦当劳调查之后,再分别交付余款。联系完毕之后,灿烂便说要我请她吃麦当劳,说是我应该为她的企业家才能付费。
说来好笑,在农业银行的工会正式做事的时候,竟然跟灿烂以前的工作并无二致,叫银行服务质量创新监督工作,实际上主要就是检查卫生,正如该银行的薪酬体制叫作个人价值全面回报制度一样。直到我放弃这个破烂工作的时候,工会主席都没有再次提起办报的事情,他不提我也懒得主动提起,但我隐隐有点受骗的感觉。
大概十五个营业网点,三个人负责,我、灿烂和灿烂的一个女同学,每人五个。我们被要求每月巡查两次,每月二百元。我们每次两个小时就可搞定,相当于每小时薪酬五十元,甚至高于银行正式职员。但这个工作太没尊严了,工作对象对你缺乏最基本的认同感。
有一个站柜台的小姐见到我就身体微伏紧趴桌面哭笑不得地冲我说,你怎么又来了。连我去取钱,她也这么来一句。于是当时我临时作出决定,取出了所有的钱,马上到招商银行办了一张卡,把农行的金穗卡折断后,扔进了路边一个又高又大的绿色垃圾桶。还有一个年近五十的女经理对灿烂神神秘秘地说,原来你就是支行不定期派来突击检查的密探啊。你说她怎么用词的,搞得我们像是国家安全局的。
经常碰到的事情是这样的,我去了之后,门卫之类的人物马上临时抱佛脚地把地面清扫一下,然后等我一板一眼地记录下罪状让经理签字时,经理就嘴一撇、牙一咬、眼一横、脸一斜,一概不承认,宁死不签字。曾经读过一本逻辑学方面的书,书中提到有一种诡辩方法就叫作强词夺理,即公然不顾最起码的常识和事实,胡搅蛮缠或厚颜抵赖的手法。对付此种诡辩者,书中说根本无须按常理处置,最好的方法就是针锋相对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由此可以想见,我的工作其实就是跟一个又一个经理胡搅蛮缠。其实,一次检查出问题,就要三十、五十地扣工资,换了是我,我也不承认。等到跟经理们不打不相识之后,我们三人的检查网点便轮换一下,因为相识了就不好意思再打了,还因为经理们彼此不轮换。
灿烂接着让我到一家校内杂志社去当记者,因为这个社团隶属于校学生会宣传部,于是我就成为校学生会的当然成员了。这个新身份的得来,让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灿烂说,只有我才能为你揽到一举两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