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莉莉问这个问题时。那些鸭的眼神就变得很迷茫。迷茫,并且遥远。但也就是那样一瞬间。等他们缓过神来,这个瞬间的眼神就不见了。他们用了些夸张搞笑的话回答着。
回答得蛮开心。有时候于莉莉还会迫问下去:"一辈子都不结婚了吗?"
现在那些鸭有防备了,回答得很快。仍然是夸张搞笑的,仍然叫答得蛮开心。
但丁莉莉不开心。于莉莉分析下来。这种不开心很可能是因为年龄的关系。自己现在的年龄,是设想后生辈子的年龄了。而大多数人的后半辈子,是与婚姻有关系的。婚姻其实是专为人的后半辈了准备的。前面是周积,后而便是收获。婚姻其实就是个仓库。有人找到了人仓库,就囤积得多一些,有人找到了小仓库,就囤积得少一些。于莉莉想,自己前半辈子的多半也在张先生身上。可惜,对丁莉莉来说。张先生不是仓库。张先生顶多是现存现取的。等到别人都不再囤积,而是收获的时候——
张先生就是一个虚无。
这天中午,于莉莉戴着黑墨镜。穿着黑衣黑裤来到了天下第九楼。于莉莉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的时候于莉莉就想吃点花宴。特别是那个"鸽子烧茉莉"。于莉莉觉得,"鸽子烧茉莉"是种奇特的菜。如果把它正经地放卜桌面,众人齐声哗然,倒难免有些作秀的意味。就像她莉莉这个有些像交际花的名字。张扬的。外面看起来挺好看的。甚至,还会感觉俗艳的。吃这道菜。应该是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一个人,慢慢地抽支烟,另加一小杯质地温和的清西。然后再慢慢地吃上份"鸽子烧茉莉"。
那些菜莉花散落着,其实不大。如果心平气和地看待它们,还会感觉到,在它袭人的香气后面,还有着一股青涩的苦味。
丁莉莉喜欢那青涩的苦味。
这天于莉莉事先没和彪哥打招呼,就一个人找了个小包问,点了菜,点了酒。吃完以后,于莉莉下楼,在天下第九楼的大厅里转了一圈。
据说天下第九楼的生意很不好,这是于莉莉感到有些奇怪的事情。于莉莉叫住一个服务员,问他一些事情。服务员说主要是客人少。刚开业的时候客人倒是很多,但是要是凑热闹看新鲜的,还有些则是彪哥请的。后来就少了。服务员还说这单价位蛮高的,有人尝次鲜后就不来了。"还有——还有彪哥定了很多规矩,说是为了保持饭店的高雅,好多客人都说太拘束……"
正说着,下莉莉突然看到丁康远明。康远明正从人门那里走进米,红光满面的样子。紧跟在康远明后面的是徐丽莎。两人虽然有意识地保持着一小段距离,一前一后地走,彼此不相干似的,但徐丽莎反而感到了蹊跷。更蹊跷的是,康远明和徐丽莎以后,于莉莉突然又看到了那个小跑堂的女儿。那个看似乖巧本分的女孩,在大门的石阶那里辞了露头,然后,一脸疲惫却又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进来……天下第九楼的大门那里有几级台阶,高高地把天下第九楼脱离地面。
这是彪哥的意思。装修的时候花了大价钱。但看上去确实很气派。那个小跑堂女儿上了这九级台阶以后,于莉莉看到她慌慌张张地在随身的包里拿着什么。就在这时,一个服务生端着一满盆菜从小跑堂女儿面前走过。刚好这时候小跑堂女儿抬起头,急匆匆要往里面走。
服务生想让她,来不来了,不知道怎么两人就撞在了一起。
哗的一下,那盆菜整个洒在了地上。而那个小跑堂的女儿,一个脚底不稳。发出一声尖叫,竟然从九级台阶的最高处摔了下去!
解决人民内部矛盾的方法于莉莉把沈小红送进了医院。
眼光锐利的于莉莉,在跑过台阶、来到沈小红身边十秒钟以前,就知道这个姑娘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
沈小红脸色惨白。额头上还冒着汗。那种白,就像那还没下锅的二十五朵茉莉。汗也是挣扎着往外冒的,细细麻麻地排着。沈小红的身体蜷缩得很厉害,腰朝上弓着,像只刚被捞上岸来的虾。
"要紧么?"于莉莉问。
沈小红播了摇头。沈小红的摇头并不是不要紧的意思。沈小红只是无意识地晃着脑袋。牙倒是咬着,发出咝咝的声音。她的一只手死死捂住肚子,另一只手,则有些滑稽地紧抓着一只相机。
"疼。"沈小红说。"包。"沈小红还说。
于莉莉连忙把沈小红散落在一旁的包拿给她。沈小红飞快地把相机塞进去,然后再把包死死地抱住。现在沈小红就只说一句话了。沈小红说:
"疼,疼死了。"
看急珍的医生是个中年女人。穿着簇簇新的白大褂。她凛凛然从急诊病房出来后,不很耐烦地看了一眼等在外丽的于莉莉。
"家属呢?"女医生说。
"家属不在一我是她的朋友,"下莉莉说,女医生又看了眼于莉莉。
"她流产了。"女医生说。
女医生说这话的时候有点狠巴巴的,就像是于莉莉让沈小红流产似的。
"三个多月了。"女医生又说。然后哗的一下,把沈小红的急诊病历丢给于莉莉。那本病历本纷乱地被于莉莉抓在手里。于莉莉觉得。刚才女医生丢它时的眼神,使得它就像代表了整个社会的谴责似的。
女医生穿着白大褂的背影很清洁。医院早总是不时飘过几个这种看起来非常清洁的背影。剩下的人群便是灰蒙蒙的。
有点凶吉未卜的样子。
现在的沈小红看起来就有点灰蒙蒙的。于莉莉在沈小红的床边坐了会儿。于莉莉是个明白人,另外几个一起跟来的人都被她挡在了门外。沈小红的脸色现在已经好点了,但人还是虚弱,垫了个厚靠垫,歪在床上。
丁莉莉替她倒了杯热的开水。拿过去,放在她床边的柜子上。沈小红没喝,也不说话,只是抬头冲着于莉莉点点头。沈小红抬头的时候,于莉莉发现她的眼眶那里有点红,于莉莉就又走过去帮沈小组把被角掖掖好,很轻地叹了口气。
于莉莉生怕沈小红难堪,又觉得原木就不是很熟的关系,开始时就没提正事。只是说医生让她好好休养,这些天一定要注意身体。没想到,沈小红眼了一阵以后,精神渐渐地又好了起来。她歪了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坐直了身子。沈小红说话 "是康远明的。我们就要结婚了。"
于莉莉很轻地哦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事小便表态。如果沈小红光说前面半句。那还好办。
女人和女人,况且几乎还是小上一辈的,有些话毕竟还是容易贴心。关起门来,沈小红哭一场也好,怨几句也罢。于莉莉都能用合适的话去安慰她。于莉莉知道,现在的沈小红总是软弱的。作为女人,出了这种事,终究是种伤害。但有了后半句,于莉莉就不便再说什么了。
因为这事突然之间变成了人民内部矛盾。变成了两口子之间的事情,虽然凭着对康远明的观察,于莉莉觉得:沈小红和康远明——
这件事,有点玄。不过也难说。有些事情,特别是婚姻,还是需要你强我弱,此增彼长。
于莉莉想,自己和张先生,或许正是因为两人都太强了,都是要撑场面的人。有些力量也就彼此抵消了。但不管怎么说,沈小红和康远明,于莉莉觉得沈小红要吃亏。但也罢,于莉莉看着沈小红副豁出去的样子,心中暗想:
这或许也就是她的命。
于莉莉把沈小红杯里冷了的水倒掉,又换了些热水。然后便说:我还是先把康远明叫来吧。
没想到沈小红拼命摇头,朝着于莉莉直摆手。沈小红表示她有话要对于莉莉讲。就只能是她们俩。这倒把于莉莉吓了一跳。
沈小红便把今天早上如何如何跟踪康远明和徐丽莎的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沈小红讲得很气愤。沈小红说徐丽莎是个妖精,坐在姚先生腿上还不够,现在又要去勾引康远明。
沈小红说自己可真是苦命。沈小红还说自己是个投什么心眼的女人,要是康远明的立场再不坚定,自己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于莉莉就劝她两句,说男人嘛。还说要是她于莉莉是康远明,那可真是福气死了,一定会把沈小红宝贝得了不得。
至于徐丽莎这种女人。丁莉莉说:"那可是理都不会理她的。"
沈小红听得蛮开心。笑了笑,脸上竟然有了点血色。沈小红说她还听到了一些事情。有些是与她十莉莉有关系的。
"徐丽莎有野心。"这是沈小红急着要表达的一个意思。沈小红说得有点急,一副真的在替于莉莉着想的意思,于莉莉是何等角色。听着听着,传达到脑子里的,则是拐了弯的情愿。莉莉心想,别看这小姑娘,倒还不是这么简单。动的还是借刀杀人的主意。自己与徐丽莎有仇,现在倒要借我于莉莉的手了。
想是这样想,于莉莉脸上可是不动声色。于莉莉说:"小红呵,有些事情,其实我也是知道的,也是为了大局。"
于莉莉这样一说,沈小红X直跳地跳起来。沈小红说:
"莉姐,你就是心地太好,太善了。人家可是在背后算计你,要爬到你头上来了。不过——"
沈小红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小过。康远明倒是说了徐丽莎几句。徐丽莎有时候太嚣张了,康远明也看不下去。"
于莉莉笑了。心想都到了这个份上,一家人毕竟是一家人,帮也是要死帮着的。不过,对于徐丽莎这件事情,在沈小红叙述的时候,干莉莉心头,早就有一盏小灯缓缓亮起。于莉莉想:有了!这些天困扰着于莉莉的一些事情,列于《红白喜事》的担忧,以及于莉莉隐隐约约对徐丽莎的一些怨怼,终于都可以借助于沈小红这件事情的东风,得以顺利解决。
于莉莉心想:徐丽莎呀,徐丽莎,你可不要怨我于莉莉。不是我下手毒,心眼狠,也不是我于莉莉真的容不下你一个小小的徐丽莎。是情势所迫的缘故。徐丽莎你这回就只能做次替罪羊了。既然沈小红要借刀杀人,那么于莉莉何妨不将计就计,换一把刀,杀一个人呢!
于莉莉走的时候又问了沈小红一些细节。于莉莉开玩笑说,你录音了吗。沈小红摇摇头。
于莉莉突然想起,沈小红从台阶上滚下来时手死死抓着的那只相机。于莉莉看了一眼沈小红,想了想,没说。
沈小红没向于莉莉提到照片的事情。她跟踪康远明、徐丽莎时偷拍的相片。那些亲热的带点肉麻的镜头。沈小红一想到就会心惊肉跳的镜头。沈小红没说,从一开始沈小红就没打算说。
那是沈小红留给自己的东西。
虽然肚子里的宝宝没有了,但没关系,还会再有。到了那时候,就仍然是留给她们母子两个人的东西。再怎样闹,也还是窝里人的闹。沈小红头脑很清醒,只要讲到婚姻,沈小红立刻就会头脑清醒。沈小红的头脑是专为抓住一门现实的婚姻做准备的。她知道,藏和露、真与假在抓取婚姻的途中各自所需的比例。只要一涉及婚姻,沈小红立刻就是个天才人物。
她的天才,还不是过分,不像T型台上模特穿着的那种时装;她的天才是为日常生活准备的,是为天底下最普通的那一类女人准备的——对于人生,这类的女人没有过多其他的奢望婚姻就成了无望之望。在一片荒芜中突显了出来。
在与于莉莉的谈话中,沈小红牢牢抓住了一个理:抓住对自己有利的,去掉对自己不利的。其实,徐丽莎和康远明的谈话中。徐丽莎并没有说于莉莉。相反,徐丽莎倒还讲了句于莉莉"蛮有大姐大于的"。徐丽莎崇拜于莉莉,徐丽莎的目标,也只,过是要做个新时代的于莉莉。倒是康远明,倒是康明的有些话让沈小红大吃一惊。康远明讲到了彪哥还讲到了彪哥的天下第九楼……
沈小红突然恍然:一切的一切,康远明竟然都有预谋、有步骤的。更让沈小红难过的是,康远明然还把徐丽莎叫做:红颜知己。
他们倒是同谋。沈小红心酸地想。
彪哥的事,沈小红整个的吃进了肚子里。沈小±不准备说。男人总是有点阴谋的,这个沈小红不正对。沈小红现在想要做到的只是:
总有那么一天,她的男人也要把这些阴谋与她分享。
这天于莉莉走到沈小红病房门口时,突然停了1米,回头又看了沈小红一眼。沈小红病恹恹地半躺着,却也在看她。两个女人对看了一眼,好像都突然明白了什么。有什么东西给照亮了,亮得慑人。干又齐刷刷地落下了眼光。
不管怎样,这两个毫不相同的女人。令天,她们成了同盟者。
似这般姹紫嫣红
剧组的新鲜事真是很多。接二连三的,一桩接着一桩。
先是这天晚上,在一个张先生和姚先生共同参加的晚宴之后,于莉莉和姚先生单独地聊了会儿。
这次聊天时间进行得不长,非但不长,几乎是极为简短。于莉莉语气轻柔,神情则是严峻中带有关切,是老朋友的神情。交心的。姚先生听了几句,先是眉毛向上跳了跳就快就平静了。很坦然的样子,还像是在澄清什么事实。无辜的,与己无关的。也只是因为遇上了老朋友,才略微讲上几句。
到后来,姚先生的神情就越来越明显了:这种事情,要是换了其他的什么人。姚先生是几乎谈也不想谈的。
他们两个在说话的时候,张先生正在不远的地方。等到谈得差不多了,张先生就走了过来。这几天,张先生和姚先生的义一次联手即将到来了。又有一锅汤在煮了,那肯定是锅成得要死的汤。但张先生和姚先生必须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携起手来,把这锅汤淡而无味。
他们必需起发出一种惊讶的声音:怎么这样淡!
非但是声音,还有表情。一切都必须到位,不得有丝毫的差错。所以说,这几天张先生和姚先生的发的亲近起来。这才叫老朋友老搭档呢?举手一投足,丝丝入扣。什么叫铁的联盟,张先生平¨姚先生才叫铁的联盟。至于其他-什么是不能打破的,又有什么是不能重新来过的。
在姚先生这样的年纪,以姚先生这样的阅历,在姚先生这样的地位,这样的问题已经托得太幼稚了。至于女人,即便好色如姚先生,也对此有个极为冷静而又准确的比喻。姚先生不把女人比作衬衣。也不把女人比做丝巾或者领带,姚先生把女人比做一锅汤里面放的盐。
汤是根本,盐是点缀。况且,在姚先生这样的位置上,要钻到他这锅"汤"里面来的"盐"多得是。少了一个徐丽莎,姚先生仍然有本事把这锅汤煮成美味。
更重要的是:姚先生这种人也有他的原则。这原则也是教训,就叫做"只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这原则首先的透漏的是谁?是女人。
所以说,等到张先生一走过来,姚先生立刻就从刚才于莉莉的话题飞奔而走。姚先生站了起来,煞有介事地和张先生握了握手。两个男人互相点了烟,淡青色的烟雾在他们严肃的脸孔四周升腾着,有种奇妙的神圣感。
这是男人们的世界。坚硬。固执。不留什么余地。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脸色严峻地聊了起来。
这回是真的严峻了。
就连于莉莉也明白。在这个时候,自己最好是暂时走开。
就在于莉莉从张先生、姚先生身边走开的第=天上午,徐丽莎往姚先生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是姚先生的秘书接的。
秘书问了徐丽莎名字,然后回答说姚先生不在,开会呢。到了中午的时候,姚先生的手机响了。姚先生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果断地把电话按掉了。过了会儿。又响了。这次姚先生没按电话,而是采取了更为果断的措施!姚先生关机了。并且关就是三天。
到了第四天,《红白喜事》剧组突然举办了一个紧急的记者招待会。主题只有一个:换角儿。女一号和女二号又给换了回来。杨秀娟还是演她的小丑,徐丽莎呢,依然扮她的环。
记者招待会列这件事情作了些解释。是于莉莉出来讲的话。
于莉莉说话的主要意思是:
剧组其实从来都投打算换演员。初始的阵容就是最终的阵容。前一阵子两个女演员的调换只是一种策略。最重要的情节,比如说吃花,其实一直都没实拍。因为《红白喜事》的风格将是个有些荒诞的古装戏·所以说,需要培养演员的一种张力。一种对于荒诞的感悟。前面换演员的真正意义就在于此。而现在演员的锻炼已经完成,时机到了,真正的华彩部分即将开拍。开这个记者招待会,便是对新闻界以及整个社会做出一个正式的变待。
丁莉莉是擅长做这种事情的。台下几个年轻的娱记听得直点头,觉得台上这位黑衣黑裤的神秘女士,本身就具有一种巨星的风采。再说于莉莉的解释也确实别致-有点出人意料,到最终又得以恍然的意味。云里雾里的云里雾里是娱乐新闻的最高境界,所以大家都于莉莉报以相当热烈的掌声。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剧组请吃了一顿便餐。这次要简单些,只开了两桌。快开席了,来了两个重要的人物:张先生和姚先生。
与开机仪式时的那次用餐相比,这顿便餐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首先是康远明没有出现。而徐丽莎,则被安排到了另一桌,与年轻的娱记坐在一起。
徐丽莎倒是与姚先生打了个照面。姚先生和张先生一起走进来的时候,这儿天明显有些憔悴的徐丽莎正好站在那里。徐丽莎还是穿着露肩装,两条白胳膊有些可怜地露在外面。徐丽莎今天整个的肢体语言有点僵,所以那两条群在外面的坦然的胳膊——
便多少有点硬撑的感觉。
徐丽莎见了姚先生,竟然略微有些露怯。因为为姚先生是极为大义凛然地走进来的。坚硬、刚毅,看上去、听上去都是梆梆直响的。徐丽莎便有些不知所措,叫了声"姚先生。"姚先生冲她点点头,也答应了,但也是大义凛然的答应。一点温情的缝隙都不留的。倒是旁边的张先生招呼了徐丽莎一下:"小徐呵"。张先生说,听上去蛮亲切的。但也是抚慰与心照不宣的意思。因为这亲切绝对是从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传递过来的。
徐丽莎很受打击。
到了这个时候。新新人类的稚嫩便开始暴漏无遗了。徐丽莎无法适应这种压抑的感觉,徐丽莎的长处在于狂舞,在于扔掉手和脚上的绳索。在奔跑的时候她是富于力量的。奔跑便是她的空气。在奔跑的时候,徐丽莎具备自己的准则。
但是现在。徐丽莎只觉得,有一种更为强大、更加富于力量的东西站立在她的面前。像一团巨大的迷雾。
这团迷雾看上去轻轻的,湿漉藏的。绵软无力。但它一扑上来,那种强悍的力立刻无孔不入。但旁边的人看不出这些,仍然觉得它是轻轻的,湿漉漉的。绵软无力。
现在徐丽莎就觉得这团雾扑到了她的身上。她觉得难受,觉得有点委屈,但整个的给缠住。说不出话来。新新人类徐丽莎第一次觉得,在这团巨大的迷雾面前,她的力量是非常渺小的。
徐丽莎说不出话,宴席上的其他人话可是很多。最多的就是姚先生。
姚先生先是亲切地和杨秀娟、葛林这两个男女主角握手,说了些鼓励的话。又和于莉莉小声地说了几句。和于莉莉说完以后。姚先生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他显得胃口很好。不停地往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夹菜。几遭热菜上完后,姚先生做出了一个大家都有些吃惊的举动。
他从菜盆子里夹出一块硕大的鲜贝,放在了现霍的女主角杨秀娟的盘里。
大家都停住了手里的筷子,紧张地看着面前这一幕。过了大约两秒钟,杨秀娟夹起这块鲜贝,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并对姚先生说了句:
"谢谢。"
剧组的桩最离奇的新闻在于一条婚讯。
几天以后,女主角杨秀娟和男主角葛林向大家宣布,他们已经订婚了,并且很快就会结婚。基于婚礼,他们决定就免掉了,杨秀娟和葛林还表示,他们会找适当的时机请一次客,大家聚一聚。
众人哗然。
因为从始至终,谁都没有看来,杨秀娟和葛林在谈心爱。两个都是清淡的人,做事低调,不张扬不显摆的。但还是不对。大家觉得,不像谈恋爱的样子总是不刘的。虽然仔细去核实,好像也略微的有些影子。比如说,两个人都很洁身自好,或许也就是曾经沧海、除却巫山的意思?心里早有了人,万事也就多了份定力。哪里像那个小妖精徐丽莎!大家使劲地回忆,还直有些蛛丝马迹。开机仪式那天,姚先生第一次给杨秀娟的盘子里夹鲜贝,葛林的神态就有异样。等到第一次,云开日出,姚先生再给杨秀娟鲜贝的时候。有人说,他看到葛林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踢杨秀娟的脚。
不管怎么说,大家还是感慨。说现在的事情,只有三个字:搞不懂。接下来几天,大家见面,都平开玩笑似的先问一句:
"像不像?"
有说:"像!"
也有人说:"不像!一点不像!"
然后大家就哈哈大笑。觉得闹来闹去的很多都没有影,小声不响的倒结了果。或许不像谈恋爱,其实倒是夫妻相。要死要活的那种,总是不长的。
还有人讲了句:"会提老鼠的猫不叫。"都觉得有些道理。虽然粗俗了点。
啼笑如何姻缘沈小红结婚那天下着小雨。虽然前几天,小跑堂就特意去气象部门咨询。结果是晴天。最多是多云,天上东一块西一块飘着些云彩的。虽然昨天晚上还是满天的星星。但今天。就在沈小红结婚的今天,天上还是F起了雨。
小跑堂倒是相信"落发、落发"这句话的。这句苏州的上话,讲的是越落雨,就越能发财。讨的是口彩。但确实让人喜欢。因为一切都因此而有了退赔。不下雨,就是天高石谈下雨,就是"落发、落发"。进有进的光明,退有退的吉祥。
这天小跑堂早早的起了床,到巷子里的小店里理了头发,还吹了吹风。然后喜滋滋地穿上了那件藏青底大红团花的中式对襟衣服。
这件衣服是沈小红送给小跑章的。小跑堂报喜欢。小跑堂说:"喜气"。小跑堂嘴里说着喜气,心里不由回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有一次,那个"美食家"朱自冶让小跑堂一起参加一次聚餐。美食家穿衣服向不讲究。穿了件半旧的上衣。小跑堂则是还没有太多的力气讲究,也穿了件成旧的衣服。他们那天吃的是把肺汤。小跑堂还吃不大惯,说有点腥。美食家就教他,说吃这种汤,要先把把肺从汤罩拿出来。放在一边。因为鳃肺烫的时候特别腥。等到汤喝了一半,美味也尝过了。再把把肺放到汤里面去,趁它温而不冷的时候吃,滋味就是最佳的。
美食家正说着,另一帮食客从外面进来了。那才真叫锦绣衣裳,珠光宝气。男的穿锦绣,女的戴珠。整个的一团艳色。小跑堂看得呆住了。突然觉得自己穿得寒碜,不配这种美食似的。回头再看朱自冶。却是脸的坦然。
这件事给小跑堂留下的印象很深。小跑堂想,朱自冶这样的人,用今天时髦的话,还可以说是"另类":对一件事情能到这样的程度,大多数人就不是。大多数凡总是各种各样的欲望能够齐头并进。吃得好了,再想穿得好:穿得好,还有福椽青,还有子孙瞒堂。像朱自冶这样的……想起往事,小跑堂难免总有些感慨。不过,不过今天是小跑誊女儿的喜目。既是福,又有潜在的禄的关联,更是寿韵一种象征,
小跑壁穿上了这件中式对襟的衣服一这衣服的花样,与好多年前,那帮吃鲎巴肺汤的食客中某一个是一样的。但心情可不一样。小跑堂穿上它,立刻衬出满脸的喜色。他上上下下把自己再收拾了一下,就站到巷口去等结婚的彩车了。
结婚的彩车是小跑堂出的主意。
小跑堂动了会儿脑筋。然后拍了下桌子,说了:"有!"小跑堂说咱们不要什么大轿车,气派是气派,但那俗气。咱们来点不俗气的,来点其他的。小跑堂说的"不俗气"的、"其他"的就是三轮车。小跑堂从市里廊的三轮车队里叫了一十辆三轮车"事先全都擦得闪闪发光,还换上了新的坐垫、靠垫。坐垫、靠垫是盅蓝色的,车的敞篷则是明黄色的。三轮车夫们也穿着明黄色的小马夹。一个个都喜滋滋的。平日里,这些三轮车夫经常会载着一大帮外国人,大部分是外国的老头和老太。他组成一个车队,穿行在玄妙观、观前街、沧浪亭、拙政园。以厦临河的一条条小巷子里。这种时候,总是三轮车夫们最快乐的时候。
车队变成了一种风情。而且是成规模的。一成规模,就又有了点主流的假象。不像平时,他们单个的孤魂一样的身影。一块两块地讨价还价。他们没有计程车跑得快,他们也没有在公交车那样人头攒动。在平时,他们是堂吉诃德。但是组成了车队,情况就很有小同。这时候——他们是很多个的朱自冶,是很多个的唐-吉诃德。另类还是另类,但这另类因为数目的改变,变得好看了,变得壮观了。原先那种带点滑稽的悲壮感不见了。倒有了些喜剧的意思:唐·吉诃德终于与风车和解了。
瞧,今天的三轮车大们也很快乐。因为是包车。何况还是喜宴。他们每人在胸口戴上一朵小跑堂提供的红色康乃馨。一边戴,一边还和小跑堂说笑着。
"下雨呵。""是呵,下雨呵。""雨好。有福气呵。"
"好,好,大家好。""是你家的干金?""对,对,千金。来,这位师傅,拿着拿着。"
临到车队要出发的时候,雨突然就小了。其实雨本来就不算大,这一小,就显得有些似有若无。但绝对不是停。雨还在下着。裸露在外面的额头、手臂、鼻尖,各种各样的地方,都能感觉到雨其实还是在下着。只是突然之间变成了一种烟一样的东西。变成了一张网。
现在的沈小红,就峰在这张网的一个非常非常细小的角落里。
沈小红今天穿了身大红色的中式服装。是经人介绍,在观前街南面的富巷里订做的。太红底上面是金色的柳条纹。领口、袖口那里,电都镶上了金色的滚边。
裁缝店的老裁缝原本建议沈小红做连身旗袍的式样。老裁缝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小红一下,托了托黑边的眼镜。然后摊开本《花样年华》的画报,放在沈小红而前。
老裁缝话倒是说得蛮婉转,说连身旗袍穿着有整体感,还能让人显得高瘦挺拔些。但沈小红一听,听出了话里面另外的意思。这不是在说沈小红长得矮样吗?沈小红就偏不。就偏要做两件套的中装。上衣是风仙领,把沈小红并不很高的脖子衬得娇婉些,娇婉里还略有点小家碧玉的意思。沈小红就要这种小家碧玉的感觉,沈小打就是块碧玉,娇小无助。,红就是棵青藤,缠也要缠在康远明的身上。
至于下装,沈小红思前想后,最后还是选了高开衩的长裙。裙子的长度直盖脚背,还要在脚背的下面一点。沈小红倒是听说过那个典故:徐丽莎从藏袍里"蝉蜕"而出一双长腿。
沈小红嘴上不屑,心里则还是羡慕。沈小红问老裁缝拿了什样装。走进更衣间换衣。沈小红的腿不是长腿,但穿了高衩的裙,在视觉上得到了很大的弥补。沈小红很有些欢天喜地。
她让老裁缝把衩再开高些。老裁缝说,接规矩说,是府该开科膝盖往了三四寸的地方。要是再开高,就有些不成体统了。坐下的时候也容易出洋相。沈小红想了想,说:"那就再往上高一寸,照原先的尺寸再高一寸。一定呵。要不,我可不付钱。"瞧,现在的沈小红就已经穿着开了高衩的裙子,坐上了锃亮发光的三轮车。
配三轮车的,当然更应该是中装。欧式的婚纱是不适宜的。况且,沈小红的人也纯粹是个中式的人。画了大红的唇色,涂了大红的指甲油,脚上的皮鞋也是大红色的。今天的沈小红从头到脚是个大红色的人。就像中国传统年画中的人物,今天的沈小红从头到脚就是两个字:
婚姻。
沈小红上车的时候,伴娘递给她把大红色的伞。零星的雨丝还在飘,沈小红又刚化了浓妆,伴娘便让人去观前街的百货店买了把人红的绸伞。绸缎的面子,伞骨则是竹子的。既喜气,又变用。沈小红刚看到的时候,倒是电蛮高兴,笑眯眯地接了过来。还拿在手里转了转,看着绸缎上龙与凤的图案。
但突然的,沈小红又像烫手一样的,把那把伞直接的扔了出去。
"不要!"沈小红说。回头狠狠地瞪,伴娘眼。沈小红和康远明坐一辆车。
接着往后,则是一些亲戚朋友与同事。于莉莉和彪哥坐一辆,杨秀娟、葛林坐在起。
徐丽莎自然是没有来。不过徐丽莎倒是蛮大方,隔天晚上徐丽莎找到杨秀娟那里,说是要让杨秀娟捎带一些礼物给沈小红。杨秀娟倒有点尴尬,没话找话的和徐丽莎东拉西扯几句。徐丽莎自从在姚先生这件事情上受了些打击后,倒是消沉了些日子。不过,最近又像是旧伤已愈、新仇未添的样子。外面都在说。说徐丽莎这些天新认识了一个港台的导演,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成天扎了个长长的马尾辫。说话还带着奇怪的尾音。不过,他倒是很欣赏徐丽莎的个性。
机遇来了,徐丽莎现在很有向东南亚市场进军的趋势。不过,也有好多人在后面说:
"又是一个姚先生,又是一个姚先生。"
徐丽莎倒是真小管这事,她高高兴兴地到杨秀娟这里来,聊天,把礼物撂下,又高高兴兴地走了。没人看得出徐丽莎身上有任何元气大伤的迹象。又是那个蝉蜕而出、奋力奔跑的徐丽莎了。真正星云开雾散、重见光明。
连杨秀娟心理也不得不感到佩服。
徐丽莎一走,杨秀娟就打电话给葛林。把这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讲完以后,杨秀娟对葛林说:你看这小姑娘,足不是有点缺心眼?葛林便说:我看倒不是缺心眼。几家这是看得开。杨秀娟又说:要是这次她真的再遇上个姚先生怎么办。葛林说:那她也不怕。往后还存王先生,还有朱先生呵。
杨秀娟想想,觉得也是。
倒是那件礼物让杨秀娟有点伤脑筋。徐丽莎给沈小红的礼物是一段高级的丝绸面料。徐丽莎说她是在杭州买的,虽然苏州也产丝绸,但那是种特制的绸缎,市面上很难见到。送这样的礼物给新娘子,好事当然是件好事,但关键是徐丽莎送给沈小红——杨秀娟感到有些为难。
不带给沈小红,这显然说不过去:但带给了沈小红,杨秀娟又怕沈小红翻脸,弄得大家都很难堪。杨秀娟早就隐约猜到些里面的蹊跷。觉得代送礼物这种行为,说不好还会让沈小红误会了自己的市场。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世道,杨秀娟这样的人,是以明哲保身作为立身的根本的。杨秀娟便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拿下了那段料子,搞得现在左右为难。不过,最终杨秀娟还是完成了任务。
杨秀娟没敢对沈小红说是徐丽莎送的。杨秀娟把那段面料和自己的礼物混在一起,交给了沈小红。张先生和姚先生也送了礼。让于莉莉代交的。是两个红字。上面画着龙与凤的图案,写着"百年好合"四个字。沈小红和于莉莉推了好长时间。沈小红涨红了脸说不行不行,哪能收张先生、姚先生的礼。于莉莉就坚持着。说自己只是代交的,一定要带剑才能安心。
其实,对于姚先生的送礼,开始时于莉莉也觉得奇怪。但张先生说了句话,张先生说:"很简单,贼喊捉贼嘛。"
丁莉莉扑哧一笑。换演员的事情,于莉莉借了沈小红一次东风,又把徐丽莎狠狠踩了一脚,现在,事情顺倒是顺了。不过,作为女人,于莉莉心里又暗暗地替沈小红、徐丽莎抱着不平。别看一个开开心心穿上嫁衣,另一个,苍蝇样扑向下一个男人,说不准。全是悲剧。倒是张先生和姚先生他们,婊子也做了,牌坊照样立他们的牌坊。真正的毫发不伤。况且,最近张先生、姚先生因为合作顺利,关系甚为密切。但张先生在背后对姚先生的微词只有增,不见减。于莉莉不由感叹起男人的胆量与狠毒,心里便有些胡思乱想。
照着于莉莉的心境,对于沈小红,她倒是难得地起了些体恤之心。她一把拉过沈小红。说了几句体已话。又塞了两张新马泰七日游的礼券给沈小红。
二轮车队快走到玄妙观的时候,沈小红探头朝窗外望了望。
就是在那里,也是个下着小雨的阿子,她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康远明。她的克星。也不是很完满的,他对她,也不一定是完全的真心。这些,沈小红全知道。但也就是他了。这个前提吃准了,一切也就有了种坚硬的意味。可别小看了沈小红,沈小红倒是有着这种人生的智慧。沈小红坚定自己的目标。一个人只要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事情也就好办凭借技术的力量。能够去芜存精,去伪存真;凭借智慧的手段,可以省略、忽视,也可以适当的——自欺欺人。
沈小红是快乐的。因为,或许说,这些在二轮车上摇晃嬉笑的人群里面,沈小红是个真正达到了自己目标的人。她的目标简单,不杂,她的达到也很明确,不含糊:沈小红要一段婚姻,仅仅就是要一段婚姻。她要到了。她要一个男人。仅仅就是要个属于她的男人。现在。这个男人就坐在她的身边。
穿着簇簇新的新郎的服装。
康远明坐在沈小红旁边。沈小红的手一直挽着他,沈小红挽得很紧点都没有松下来的可能性。这使得他连动弹都比较困难。
那天沈小红在医院里,于莉莉一走,沈小红就把康远明叫上去。沈小红眼眶红红地说着话,怎么跟他和徐丽莎,怎么从天下第九楼的台阶上摔下来,肚子里那个可怜的小孩……-
后来又怎么和于莉莉谈,重要的谈了什么。那不是重要的,关于彪哥的事情——沈小红一一地说,眼神很哀怨的。但态度则一致对外的。康远明大吃一惊,冷汗都出来了。再看眼前的沈小红,觉得几乎应该刮目。
"我都知道了,都听到了,但我不会说。不会对彪哥说,更不会对其他任何人说。但是-但是你要善待我,你要和我结婚。"——
沈小红虽然还是脸色苍白、眼眶发红,神情依旧像只小绵羊,但康远明从这只驯顺的小绵羊的眼睛里,却突然发现,这坚定而又尖锐的语句。
是正在磨牙齿的母狼的语句。
自从徐丽莎那件事情以后,康远明收敛了很多。对沈小红的态度也在亲切中带有了些温情,两人不经意间讲到了徐丽莎。康远明笑了,说了句:"这种女人,玩玩的。"活一出口,康远明自己也觉得有问题。这话讲得轻佻些,沈小红难免又要不高兴。但沈小打倒没有,康远明发现,沈小红对这句话还蛮满意的。康远明便想:或许女人只要听到自己的男人说别的女人不好,就高兴了。
康远明最高兴的时候。是彪哥送给他礼物的时候。
天下第九楼最近的经营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先是客源,再是资金,接着就是人心。
恶性循环的端倪已经初现。很有#人心惶惶雨欲来的感觉,但彪哥好像并不是很在意。
至少彪哥看上去还是很开心的。他拍了拍康远明 "恭喜呀,老兄。改天还去太湖船上喝酒?"
康远明便笑了。这回是真心笑。康远明仿佛远远地看到米周在向他招手,还有天下第九楼。它们就像今天这网一样的雨丝,就像雨丝织成的网。无处不在。如果奔跑是徐丽莎的空气。婚姻是沈小红的空气——
那么它们,才是康远明活着的真正的意义。
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沈小红挽着康远明,有点紧张地站在酒店人厅外面。
就住音乐响起来的那一瞬间。康远明扭头看了看旁边的沈小红,
康远明突然觉得,沈小红其实还蛮好看的。虽然不是绝色,但电是丰满圆润,近来愈发显得有了女人味。况且,这个女人,虽然小张扬。但其实很精的。倒有着某种吕氏的风范。康远明觉得自己即便暂时还没有做成刘邦,但和这个女人结婚,倒是有点歪打正着的意思。
康远明这样想着,低头笑了。
看新娘沈小红的手里挎了只精美的小挎包。这是准备过会儿存放红包的。现在,在它的底层,卧着只小盒子。
里面是一卷两百定的彩色胶卷——那次跟踪的战利品。
此刻,所有的彩灯都点起来了。那才叫红红绿绿,那才叫光影交汇。鼓乐齐鸣着。而在店的另一个方向,还有些礼花的声音,有些光和电,也都是噼啪作响的。有人探头去看。发现是和沈小红、康远明在侧个酒店办的另一场婚礼。现在,就在那边。又一对新人也已经开始粉墨登场了。那一对,倒是穿着雪白的婚纱和墨黑的西服,可是天晓得,带知道他们是又一对康远明、沈小红的组合。还是杨秀娟与葛林的拍档。或者,竟然是于莉莉与张先生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准知道呢。
其实,到了现在,哪里还分得出你我,哪里还分得出恩怨与欢喜。服务生们跑来跑去,有的送来了菜,把这个婚宴上的整只蹄膀送到了那边;有人跑错了地,来晚的那边,该坐在那边的,则坐那边,但哪里还管得了这些。越是乱,便越显得欣喜,越是乱,便越突出了热闹。
人活一世,还不就是赶着参加这场盛宴?
瞧,现在,就连早已上了年纪的小跑堂,也被感染了。小跑堂一边跑东跑西地招呼宾客:一边则用激动得升高了半度的声音说:
"快入席,快入席,今天我为你们准备几道好菜。"
"鸽子烧茉莉。"大家齐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