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理,最有名的是烤茶,这是白人和彝人喝茶的方法。先将土罐用火煨热,再将茶叶放入其中慢慢烘烤,等到茶叶的香气溢了出来,这才放入少许滚烫的开水,等到罐内的泡沫散去,再加入适量的开水烧涨。这样,这壶茶才算可以入口了。
段重对这种喝茶的方法并不欣喜,但是偏偏梁国的两位皇子极为喜欢。萧北平这种酸不溜秋的半大书生喜欢这样的茶艺便也罢了,却没有想到在军营中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萧峥嵘也喜欢。
段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们这些皇子的脾气我真是搞不明白,在普通人眼中极为稀松平常的东西,你们却极为喜欢,而在别人看来是无价之宝的宝贝,你们却都不愿意去看上一眼。”
萧北平哈哈一笑:“你这话说的,就好像你不是皇子似地。”
段重愣了愣,发现自己也是个皇子,而不是上辈子的打工仔。
萧峥嵘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水,却是一口饮尽,也不顾茶水滚烫,拍了拍手道:“过两日我便要回去了,今日既然是师兄为我践行,不如我们再打上一场,如何?”
段重挥了挥手:“都要走的人了,成天还想着打架,这是将来要当皇帝的人么?”
萧峥嵘对段重的看法极为不认同:“这天下本来就是打出来的,难不成哪个国家是喊喊口号,喝喝茶便能建立的不成?”
段重呵呵一笑:“那你以后可是要把你的皇帝老子给皇位上打下来才行。”
萧峥嵘听到段重的话,脸一下子绿了,显得极为尴尬,只好嘿嘿一笑了事。却听段重继续道:“这两年相处下来,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若是不拿兵刃,咱们胜负还在五五开之间,但若是我拿了剑,你就断无取胜的可能了。莫非今天你还想试试我的剑么?”
萧峥嵘讪讪笑道:“我这人就是这样,一两天不打架,手便发痒。这两年在大理找不到人打架,自然是有些难受。”
段重笑了笑:“想打架,你尽可以去找我那个哥哥。”段重指的,自然是段庄。
萧峥嵘打了个寒颤,想到段重口中所说的哥哥,叹了口气。心想不知道这段家的儿子到底是怎么生的,出了段重这样的小怪物也便罢了,便是他那个哥哥,也是个极狠的角色。打架绝不会手下留情,想到前一次被段庄揍得鼻青脸肿,一个月不敢出门的狼狈场景,萧峥嵘背后便有冷汗流了下来。
段重笑道:“我这哥哥是个怪物,你自然是打不过的。既然你快要回去了,这打架的事情,还是去军营里做吧。今个是我为你们俩践行,自然是喝喝酒、聊聊天,顺便谈谈人生和理想。我很早便跟你们说过,我爱玩和银子,所以等我什么时候来了大梁,你们可要好好准备着迎接我。”
萧峥嵘和萧北平同时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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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半大不小的男人喝酒言欢,本来就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更何况这其中两个人还极为仇视对方。
这大梁国的两位皇子到大理游学,一呆便是两年。与其说是成了我们董大学士的门徒,倒不如说是成了段重的跟班,而且是那种很牛气的跟班。咱们的董大学士自然是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偶尔看看自己学生们经书看的如何,指点一下,也花不了半个时辰。萧北平虽然说不上如何出色,但是对于董大学士布置的基本任务倒能完成,至于咱们的萧峥嵘小皇子.......用段重的话来说:压根不是学习的料。
而一个月前,南梁的大皇子萧北平突然收到了一封密信,而读完这封信后,原本还想在大理多呆一段时日的萧北平却开始着急着回程起来。至于为何急着要回去,萧北平不愿意说,段重也不愿意问。
而我们萧北平大皇子要走,北梁的萧峥嵘自然也坐不下去。毕竟两年前萧峥嵘来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老子看着南边的那个兄弟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了董大学士门下感到不爽,于是便将自己也送了过来。可是大理的风花雪月,并不是萧峥嵘这个粗人所能赏的了的。
今日的茶话会,很自然的以段重的故事进行了结尾。而在临走时,萧北平突然拉了拉段重的袖子,很正经的说道:“到了南梁,你要帮我。”
萧北平这话说的极有意思,因为说的是“南梁”而不是大梁,这不是萧北平说话的习惯。而且这个“帮”字也极有意思,既没有说帮什么,也没有说怎么帮。段重苦笑着点了点头,算得上是允诺。段重知道,在萧北平眼中,自己是那个可以帮得了他的人。而且段重也清楚,这个萧北平,也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段重摸了摸鼻子,将手中的信揉成纸团,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烧了起来,片刻功夫,这记载着一些极为重要信息纸片便化为一堆灰烬。
这是从梁国方向传来的信。段重很满意手下的这种办事效率,两年过去了,自己的经营总算有些成果。譬如说这一张小小的纸上,就记载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南梁的皇帝萧谐,似乎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已经到了不能上朝的地步。而北边的大梁,似乎也嗅到了南梁朝中的动荡,开始摩拳擦掌起来,想必会有所作为。
而且还有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便与萧北平有关了。萧谐有五个儿子,长子萧北平马上便要满了十七,而排行第二的萧北定则比萧北平小上一个月。第三子只有十岁,剩下两个还在襁褓之中。而这最为有趣的事情是,在萧北平大理游学,萧谐病重不能理朝期间,他的弟弟萧北定竟然成了监国,由六部的尚书和宰相辅佐着处理朝政。
这对萧北平来说自然是个很不好的讯息,所以他要急着回去。在这个时候,萧北平感到了一丝孤独和恐惧,所以他需要向段重寻求帮助。同时他也为自己老子两年前做出的决定感到很无奈,若是自己不来大理,这监国......轮得到萧北定么?
当然,在其中萧北平也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自己的老子明明在自己走的时候还好好地,怎么两年之后便一病不起?那些御医们......是吃屎的么?而且,自己的皇帝老子病重之际,也并没有下诏招自己回京,这本身就很蹊跷。如果不是自己有消息渠道,这事情恐怕还要瞒过去。说不定就到了新皇继位,自己沦为王爷的那一天......
所以萧北平放弃了留在大理听段重讲故事的美好生活,骑着快马“嗒嗒”的向着南梁奔去,这是个赶时间的活。
段重叹了口气,这个天下,总算要如自己所愿的那样,要渐渐的乱了起来。可是似乎比自己意想之中的,要早了不少。这并不是一个好事情。
段重摇了摇头,低声道:“看来,要去找一找自己那个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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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皇城的守卫并没有梁国那般守卫森严,更何况段重是皇子,更没有人会阻拦他。轻轻推开段庄院子的大门,门半开着,院子里没人。段重知道自己哥哥的脾气,自己练剑的院子,是不允许有人进的。
院子空着,段重向前迈了几步,便闻到几丝不对的气息。
一道剑气,很快的速度向段重刺了过来。
**裸的杀意,没有一丝遮掩。
段重抽剑,出剑,撤身。一瞬间完成了很多人临死前都不能反应过来的事情。
只听一声脆响,两柄剑交在了一处。段重的手一抖,这一次力道很大,又是仓促应对,吃亏是必然的。
转身,刺剑。
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就是直直的刺向对方,而对方也没有使出别人招数,也是,刺剑。
两柄剑的剑尖抵在一处。
万籁俱寂。
段庄重重的叹息一声:“依然杀不死你,可惜。”
段重终于放下凝重的神情:“这突袭,自然是杀不了我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段庄点了点头:“我不是刺客,而是剑客。”
段重收起了剑,走上前去拍了拍段庄的肩膀:“比剑,我自然是比不过你这个怪物的,你应该清楚这一点。”
段庄收起剑,想了想:“你这两年跟梁国的皇子走的很近。”
段重点了点头。
“你想当皇帝。”
段重摇了摇头:“我要帮你当皇帝。”
段庄没有说话。
“我说的,不是大理的皇帝。”
段庄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
段重继续说道:“所以,我过段日子打算去中原。”
“南梁还是北梁?”
“都要去,而且要去很久。等我回来的时候,你或许已经是大理的皇帝了。”
“你可以呆在大理,我母后说暂时不会害你。”
“这个我知道。”段重走到院中的石凳旁,坐了下来,“我是去旅游的,顺便办些事情。所以,你养的那几个刺客,要借我用下。”
段庄的眉头又挑了挑,终于点了点头:“好。”
段重摸了摸鼻子:“那没事了,我走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你的剑,还是不要随便乱杀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