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炳堂看他行动不便,便省去了不必要的礼数,让一名衙役将一百两银票呈到王三面前,王三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慌忙扑倒在地,道:“小的知罪,请大人饶命,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你说,你这银票是从哪来的?从实招来!”邓炳堂接着道:“要是这当中有半句假话,你应该知道私藏假银票是何等罪名。”
王三吓出一身冷汗,忙道:“青天大老爷明见,小人并未私藏这些银票,而是小人昨日在摊上捡到的,您若是不信,小人的内人张氏可以做证。”
邓炳堂命人传张氏上堂,据夫妇二人交待,昨天上午,王三站在摊位前卖弄着嗓门招揽生意,忽然来了一名白衣女子,年纪十八九岁,那女子手持一柄青龙宝剑,脸蛋被一顶红色斗笠遮掩着,所以看不清模样,王三按照那女子的要求,剁了十斤猪肉给她,那女子付了十两银子扬长而去,按照平时,每斤猪肉连半两银子都不到,如今一下子多赚了一半的钱。
就在王三沾沾自喜之际,无意中发现摊位前的地上多出一叠银票,捡起来一看,竟然有一百两之多,他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心想肯定是那女子所留下,生怕那女子过来认领,他赶紧收摊跑回家中,并将这一切告诉了老婆张氏,张氏一听,自然是喜出望外,夫妇二人都是贪心的主,今天一大早,王三特意将摊位换了个地,以免那女子找上门来,这家伙一想起昨天的‘走运’,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得意,正当他兴高采烈的哼着小曲时,一名好心的邻居走过来,问他家中有没有假银票,王三大为不快,开口就将他臭骂一顿,过来没多久,只见张氏怀里掖着昨天捡到的那叠银票,哭哭啼啼地走了过来,王三上前一问,方才知道那些是假银票,这年头私藏银票可是大罪,二人焦急万分,当看到官府的告示后,王三毫不犹豫地将银票送到当地县衙……
‘汇报’完毕,张氏只觉满腹委屈,忍不住在一旁啜泣,绍岩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丫丫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谁让你们那么贪心。
夫妇二人一时的贪念差点惹上了官司,好在 ‘认罪’态度较好,邓炳堂一生断案无数,凭他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对夫妇却也不像是在撒谎,随便训斥几句后便让他们退下。
邓炳堂来到绍岩跟前,平心静气地问:“绍先生,你对此案有何看法?”
绍岩平日里喜欢卖卖关子,不过在堂堂尚书面前,也只能规矩一些,恭敬地说:“大人,从刚刚王三夫妇的供词不难看出,此案最关键的人物便是那名神秘女子,也就是说,只要能找到那名神秘女子,此案便可水落石出。”
这些话都是他从电视里学来的,虽然个别语句有些多此一举,但在这个时代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在大官面前,越迂腐就显得越有学问。
“绍先生言之有理,可是老夫实在不明白,这名神秘女子为什么要故意将假银票留在肉摊?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邓炳堂提出的这几问题,其实绍岩私下里早就想过,而且对这名神秘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要是让自己碰到,一定得揭开她的庐山真面目,管她是票贩子还是侠女,遇到老子算她的福分。
“绍先生,绍先生。”邓炳堂见他坐在那里暗自发笑,轻唤两声,绍岩顿时意识到自已失态,连忙坐直身子,故作矜持地说:“依在下看来,这名女子只是一个枪手。”
“枪手?”邓炳堂第一次听到这个新名词,绍岩嘿嘿一笑,枪手都不懂,你还混个屁呀,不慌不忙道:“就是说这名神秘女子同样是受他人指使。”
“原来如此,那依绍先生的意思,您觉得这名女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是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十八九岁的年纪正值青春年华,这丫头干嘛跟自己过不去?绍岩越想越觉得奇怪,正在这时,一名衙役匆匆来报,“启禀大人,外面有许多百姓闹着要见您。”
“他们找本官有本事吗?”邓炳堂官居刑部尚书,一生为官清廉,而且出门时没有任何官驾,因此在京城一带深受百姓爱戴,这会儿听说百姓们集体找上门,还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于是大步迈了出去。
衙门口围着二三十个中年男子,见到邓炳堂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堵了上去,经询问得知,这些人都是附近乡里的一些屠夫,平常干些杀猪宰羊的行当,可是他们昨晚在家门口发现了很多假银票,听到这个消息,邓炳堂大惊失色,这二三十家屠户来自不同的乡村,有的甚至相隔好几里,却在一夜之间同时收到假银票,这的确是个棘手的案子。
回到衙门,邓炳堂将这件事告诉了绍岩,绍岩见他满怀心事,故而爽朗笑道:“大人无须如此紧张,照我看,这些必定都是那名神秘女子所为。”
邓炳堂见他说得这么轻松,摇头苦笑道:“绍先生有所不知,这些屠户并非住在同一个村落,他们之间相距好几里,二十多户人家,走上一圈最少也得四五个时辰,除非骑马而行,只不过那些屠户们都问过村里人,说是整个晚上都没有听到马蹄的声音。”
邓炳堂分析得很有道理,古代的四五个时辰,相当于现代八九个小时,而且那些屠户们是在三更的时候收到假银票,能够在这么远的路程,同一个时间里完成这么多的事,除非是集体‘作案。’
常人的看法固然如此,然而绍岩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成是普通人,他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推翻了‘集体作案’的可能性,邓炳堂愣是匪夷所思,绍岩表示以三天为限,三天之内必须将那名神秘女子拿下,邓炳堂只能点头答应。
次日上午,绍岩在刘富举的帮助下,在京城的大街上买下了一个肉摊,而他自己扮成了卖猪肉的老板,白眉刚开始死活不同意,在他眼里,一个堂堂的东林太子干点什么不好,跑到街上卖猪肉,这要是传到东林国,还不得让那些臣子们笑死,皇帝皇后非得气疯不可,白眉一番好劝歹劝,始终拗不过绍岩那张三寸不烂之舌。
山高皇帝远,管不到老子,再说,老子本来就是个假冒的,怕个啥?绍岩头扎青布,腰缠围裙,手里拿着大斧子,一边剁着刀板上的肉块,一边吆喝道:“哎,走过路过的朋友,过来瞧一瞧看一瞧,这里有新鲜的猪肉,五两三斤,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想买的过来买,想看的过来看……”
这家伙天生就是块做生意的料,不仅嗓门大,就连搞宣传都和别人不一样,那些路过的老百姓听到他这么一喊,纷纷跑来光顾一番,白眉在一旁打下手,虽然跟着主子卖猪肉也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可是每当他看到绍岩对着客人低三下四的样子,就觉得很心疼。
“老板,给我称个十斤。”
路过的百姓大都是过来看热闹的,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买家,绍岩正低头忙活着,却听这声音很是熟悉,只听白眉喊了一声,“哟,原来是刘小姐和刘公子。”
绍岩抬头一看,只见刘萌姐弟俩站在摊位前,刘萌微笑地说:“小二叔,需要我帮忙吗?”这丫头自从上次从常庆寨回来后,态度上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以前见到绍岩动不动骂他‘淫贼’,‘无耻之徒’等等,如今一见面就是‘小二叔’,绍岩有理由相信,男人光靠长得帅是不行的,脸皮还要厚,心胸更要开阔,人家宰相肚里能撑一艘船,咱的肚子要么就不撑,一撑就是撑破为止。
“哦,大侄女,二侄子来了,嗨,忙啥呀,头一天开张没生意。”绍岩倒也不和他们姐弟俩客气。
刘萌见他将肉剁得粉碎,并且脸上都是肉沫,不禁掩唇一笑,“小二叔,哪有像您这样卖肉的?你看,这都被你剁成粉了。”
绍岩看着刀板上的肉沫,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白眉在边上打趣地说:“少主子,我就说嘛,您根本就不适合干这一行。”
绍岩狠狠白了他一眼,心里怒道,姥姥的,这家伙不该是唐僧投胎转世吧,这几天,白眉一天到晚在他面前劝他早点回东林国,绍岩听得心烦,由于这几天忙于假银票这件事,绍岩不想在这关键时刻出点乱子,决定等这件事结束后,再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然后安心地去找无海。
“小二叔,还是让姐姐来帮您吧,您瞧瞧您这脸,来,我帮您擦擦。”刘产妖里妖气地走到绍岩跟前,拿起香帕为他擦汗,绍岩实在受不了他那双妩媚的眼神,慌忙推开他的手,笑着说:“不用了,谢谢二侄子。”
刘萌走到绍岩边上,随手拿起斧子,‘唰唰唰’,那把斧子被她使得出神入化,绍岩、白眉看得眼花缭乱,不一会儿功夫,那大半边猪肉被分得四分五裂,瘦的瘦肥的肥,非常均匀,绍岩拍手称好,刘萌脸色微红,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绍岩夸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