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那女子顿时一声惨叫,鲜血第一时间染红了她的整个身体,并缓缓倾注于她脚下的那块地面上,越积越浓,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心跳也在不停的加快,纵然如此,她的双手依然死死的攥着门框,不肯就此倒下。
那名士兵不由吃了一惊,便带着几分醉意,冷哼道:“看不出你这小婊子的命还挺硬的,一刀居然捅不死你,那好,就让老子先乐呵乐呵,然后再给你补上一刀,让你快活到死,哈哈……”
他笑到一半的时候,便再也笑不下去了,满脸皆是惊慌之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中了邪,乍一看才发现他的脖子上多了把剑,而这把剑的主人则是面如铁色的白如雪。
“白,白,白将军……”他不敢回头,只能通过眼睛的余光来观察,殊不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原以为只有白如雪一个人,却没想到皇上和穆女官也在场,他不禁两退发软,当下扑通跪了下来,那些正在犯罪的士兵见势不妙,吓得一个个赶紧从里面跑了出来,原本吵吵闹闹的屋子,此刻静得有如深夜。
最后从屋里走出来的是副总兵赵虎,绍岩、白如雪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赵虎和张龙原是楚军秦岭麾下的两个旗牌官,他们两个官职虽小,但为人非常仗义,且性情豁达大度,数月前,白如雪从运河一带败军撤退,幸得此二人的帮助,混入敌营当中,后来,兄弟二人由于不堪忍受上司的欺压排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楚军头领,带着一小部分兵马跟随白如雪……
这次攻打海岛,他们俩个化妆成梁军,打入敌军内部,之后与那些潜藏在宫中的女锦衣卫,一起生擒了尼罗国主耶律布,可以说,此番大获全胜,他们二人功不可没。
然而,攻是攻,过是过,攻过在大部分时候是很难相抵的,除非是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赵虎虽有功在先,但其身为主帅,却带着手下人奸-淫妇女,草菅人命,按律当处以极刑,绍岩便毫不犹豫的将以赵虎为首的十八名士兵打入天牢,三日后交由刑部尚书邓炳堂审理。
经审判,农历十二月十八日上午午时许,赵虎率兵强行闯入民宅调戏妇女,因女子不从,被其及其部下打伤数人,重伤一人,一名女子当场被杀死,虽是酒后犯罪,但由于情节特别严重,故而不得减免其刑,按照我朝律法,现判赵虎及其十七名护卫斩立决。
这一天,绍岩身着金色龙袍,外罩大黑色斗篷,头顶九珠皇冠,手持尚方宝剑,带着白如雪、穆影、皇后曹宣娇一起来到法场,为赵虎等人用送行。
绍岩心里很清楚,这些人虽然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但他们对东林国却是一番赤胆忠心,他们当中除了赵虎这员主干将外,还有四名旗牌官,三名伙长、四名伍长,他们个个都曾英勇顽强的上阵杀敌,不仅如此,他们当中还有好几个人,甚至还从鬼门关走过好几圈,好不容易留下这口气,可惜的是,即便他们为东林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法终究是法,神圣而又庄严,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逾越。
寒风凛冽,吹得人的脸上如针刺般疼,天上没有太阳,也没有乌云,整个一片灰蒙蒙的。
刑场被选在了人群最为密集的地方——菜市口,此刻,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人们前不久就听说了赵虎这件事,有些人私下里都在议论纷纷,有人认为赵虎带头凌辱女子,而且还打死打伤了数人,杀人偿命本来就是天经地仪,因此他们毫不犹豫的拍手叫好,有不少人则认为,赵虎固然该杀,可是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的存在,念在他往日为东林国,为朝廷建功立业的份上,应当免其死刑。
抱有不同意见的人们,不停的扯着嗓子在场外呼喊着,令现场喧闹无比,赵虎等十八人一一跪成一排,其身后皆是清一色彪悍的刽子手,他们个个面目狰狞,满脸全是络腮胡子,肩扛大刀,头系红绳,两眼虎视眈眈的平视着周围的人群,只消片刻,十八颗人头将会从他们的刀下产生。
随着时间的过去,眼看午时三刻将至,场外百姓的情绪也变得异常激烈起来,有人高声呐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也有人在喊:“不能杀,不能杀——”
绍岩不予理睬,当下提起一个酒坛子,缓缓地来到赵虎等人的面前,赵虎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惭愧之色,眼中却已是泪光闪闪,他用劲眨了眨眼睛,硬是将眼泪从眼中挤掉,许久才道:“皇上,属下知道错了,属下并不怕死,只是有点不甘心。”说罢,仰起脖子,理直气壮道“想我赵虎好歹也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想不到到头来没能战死杀场,反而毁在了自己的手上,我好恨哪。”
绍岩掩住心中的哀伤,亲自倒上一碗酒喂他喝下,赵虎一口气喝光,大呼过瘾,绍岩接着为每个人倒上一碗酒,将士们倍受感动,个别将士竟忍不住在那里偷偷落泪。
赵虎听到哭泣声,猛地侧过脑袋,绷着脸道:“哭什么哭?没出息,我们既然做错了事,就得受罚,咱们算是幸运的,今天皇上能屈尊降贵为我们送行,哥几个应该高兴才是,高高兴兴的掉脑袋,就算到了黄泉路上,也用不着担心阴曹地府的那些大鬼小鬼小瞧我们。”
“虎哥说的对,皇上待我们底下这些兄弟恩重如山,我们今生犯下这般滔天大罪,皇上还能为我等送行,这样的主子值得我们去守候一辈子,只可惜我们自己不争气……,唉……,兄弟们,让我们一齐盟誓,下辈子还要跟着皇上打天下。”一名伍长大声道。
“好——”十八人齐声称好,便不约而同的把额头磕在地上,异口同声喊道:“皇上万岁,东林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他们的高呼,绍岩鼻子一酸,差点连眼泪都掉了下来,内心感慨道,多好的兄弟啊,我竟然要亲手将他们送上断头台……,绍岩啊绍岩,到底是真的法不容情,还是你太过无情?这么高涨的士气,这么忠心的勇士,这么默契的声音……,你是聋子还是瞎子?难道连一点侧隐之心都没有了吗?……
说实话,绍岩此时此刻心里显然有些动摇,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些兄弟个个身手异处,可是当他想起那些受害的女子时,他不由狠下心来,无规矩不成方圆,不管这里以前是怎么样,我既然穿越到了这里,就要建立健全一个法制社会。
临刑前的最后一刻,他悄悄的回到赵虎面前,低声说道:“兄弟,请允许朕这么喊你。”
赵虎激动的点点头,绍岩弯下腰,为他整理好领子和头上凌乱的头发,亲切的道:“兄弟,朕何尝不想保住你们,可是朕不能这么做,你千万不要记恨朕,因为朕和你们一样,若有来世,朕也要与你们做兄弟。”
“皇上——”赵虎声音有些哽咽,话到嘴边便说不下去了,他幽幽的吸了口冷气,正色道:“皇上,属下是个将死之人,俗话说的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行自然可悯,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绍岩擦干眼泪道。
赵虎瞥了一眼那些即将与自己一起伏刑的手下,然后才道:“他们都是属下从楚营中带出来的,皇上莫要因为这次的事件,而将他们一味的归类于品行极差之人,其实这次之事全赖属下,是属下想借着这次机会,让他们开开荤腥,兄弟们保家卫国不在话下,但他们始终都是男人,所以属下想让他们放松一下,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杀身之祸。”
他轻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实不相瞒,属下将他们从楚营中带出来时,曾大言不惭的与他们许下过诺言,那便是无论何时何地,东林国的刀永远都不会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今日看来,这个诺言怕是实现不了了,属下有愧于他们,故而,属下斗胆请求皇上,可不可赏我们这些人一个全尸?”
“皇上,您就答应了他吧。”正说着,白如雪徐徐从后面走了过来,却见她眼圈泛红,看上去像是哭过,也难怪,张龙、赵虎二人当初曾救过她,如今赵虎以身试法,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怎么叫她不伤心难过.
绍岩点点头道:“好,朕准了,来人,立即除去他们身上绳索,所有刽子手全部退下。”
“多谢皇上成全。”
赵虎等十八人,一齐面向绍岩再次三跪九叩一番,然后从台上跳下,勇往直前冲破人群,十八个人整齐地立于城墙边上,不等绍岩下令,赵虎带头冲上前去,一头撞在了城墙上,身后的将士随即效仿,刹那间,城墙上留下了十八个血印子,十八具尸体倒成了一片,血水汇集在一起,顺着墙脚一直往下流。
百姓群呼,四周士卒皆落泪,绍岩痛心疾首,当即揭下斗篷,双膝屈于地上,心中默然道,好兄弟,你们放心的去吧,每年的这个时候,朕都会去看你们的。
场上所有人相继面向城墙而跪,天空中飞来几只乌鸦,叫了好长一段时间,方才划向远方,紧接着,阴蒙蒙的天淅沥沥的下起了绵绵细雨,冲洗着勇士留下的斑斑血迹。
……
不久便雨过天晴,围观百姓相继散去,那十八名将士的尸体也得到了妥善安葬,整个刑场没有一个人,显得冷冷清清,这时,城墙边上不时响起男人的低声抽泣。
“兄弟,大哥来看你来了,你犯下重罪,奈何国法容不得尔等,兄弟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烧些纸钱于你,希望你们在下面能过得安生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