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至又好似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龙香似乎知道福至要说什么,于是伸出手指着沙发示意她坐下,“淡定淡定,低调低调。”
“那天我踢了树,然后把它带回了家?”
“嗯。”
“今天那个孩子踢了树,所以……”
龙香点点头,“所以它从我们家走了,跟着那孩子回家去了。”
“那我们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应该过去帮忙。”
龙香摇摇头,哼着不成曲的调子站起身,甩了甩那头飘逸的发,随后穿上围裙走到冰箱那里拿出刚刚冷冻的团子,又拿出蒸锅,点上火,将团子放进去,用小火蒸着,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十分高兴并且热情洋溢的。
他说:“蠢货,快去刷刷碗筷,一会儿好好品品本龙王的手艺,这可是你十八辈子的负分呢!”
果然……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与此同时,另一栋楼里,抱着皮球回家的小男孩儿颇有些沮丧地进了屋,没有人看见,他身后跟着一抹白色,茫茫间也飘进了屋。
他的母亲过来抱了一下男孩儿,说:“乖儿子,怎么了?”
“今天好丢人,树上掉了个东西砸到了头,路人笑话我。”
女人揉了揉男孩儿的小脸,“乖儿子,先歇会儿,妈给你做好吃的去。”
于是女人拿着东西走进厨房,男孩儿则一脸的沮丧,坐在沙发上抱着小皮球,夕阳的光线照射进来,小家伙觉得太照眼,于是抱着皮球跑去拉窗帘。
“砰砰砰”
“妈妈,有人敲门。”
稚嫩的声音响起,然而厨房只是“叨叨叨”地切菜声,好似没有听见有人敲门一般。
“有人在吗?送快递的。”
小男孩儿回头,对着厨房又喊了一声,“妈妈,有送快递的。”
女人从厨房探出头,“宝贝儿,乖乖的,妈妈正做好吃的呢。”
“砰砰砰”
“砰砰砰”
“有人在吗?有您家的快递。”
小男孩儿抱着皮球,回头看看在厨房里的妈妈又回头看看那扇防盗门,因为夕阳的光线正好从窗户照进来,让小男孩儿看不清厨房里的妈妈,却能看见另一边那个被敲得很响的防盗门。
要不要开门呢?妈妈好像在做饭没有听见有人敲门,这次帮妈妈开门拿快递,妈妈会不会表扬我真懂事?
这么想着,他的小手够上门把手,轻轻转动着。
门开了,楼道里的光线比较暗淡,男孩儿仰头望去,看到高大的身影,手里拿着快递包裹,而那“快递人员”也看到了小男孩儿,蹲下身子,不轻易间,在那死人般灰白的脸颊上勾起一抹奇异诡异的微笑。
“您的快递,请签字。”
时间好似静止,阴暗的楼道里不一会儿传来几声“哒哒”声,是皮球掉落在地,滚到另一边的声音。
在厨房中的女人忽人感觉背后一冷,然后回头,看见自家的门微开,便走过去,“儿子,你怎么把门打开了?”
没有回音,女人又喊了几句,“儿子,儿子!”
女人走出房间,只看见跌落的皮球和一双样式很老的男皮鞋……
晚间七点多时,龙香从厨房拿了个电热锅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又来来回回端来几盘青菜,桌子上摆着上午买好的羊肉和肥牛,最后又像大师傅拿出看家本领一样,将厨房已经摆好的团子拿出来。
福至有些疑惑,“不就是鱼丸和虾丸,有什么好得意的。”
龙香摆摆手,“那可不一样,这是我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反复蒸冻,又在馅料里放了很多香料做出的,我敢说只此一家,没有第二家能做出我这样的味道。”
“那个男孩儿会怎样?我还是放心不下,我想去看看,龙香,你是不是知道他住哪?”
“晚了。”
龙香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开始将电热锅调到最大火那个挡,水很快被煮沸,浮在上面冒着滚烫的水泡,于是龙香向里面下他自己做的那些鱼丸虾丸。
福至一下拍桌而起,“什么?!晚了?”
“可不是晚了,已经带走了,福至,你就别操那个心,快点尝尝我亲自做的鱼丸。”
福至不知道龙香怎么静得下心来,或许在他漫长的岁月中已经看透这种死亡,按照他的说法,人生出来本就是一只脚已经迈向死亡的。
后来她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那日福至和同学放学回家要给他买柠檬,两人逗留在超市对面,这时候同学想要再去超市看看别的东西,于是福至便在老树前等着,也是那日那个玩皮球的小男孩儿想打下那老树上的鸟,便丢了块石头,不小心正好砸中福至,福至在那个时候转身给了那树一脚。
就是这么把它带回家的。
福至后来还知道,是龙香故意的将石头丢在那小孩儿的头上,让那孩子做出相同的动作,难怪龙香在看到那孩子身后的脏东西时会是松了口气的感觉,龙香本就是为了让那孩子把它带走来让福至安全。
福至很难想象,白天那性格温柔,对谁都奉上能融化冬天冰凌笑容的龙香,竟然也会干出这样的事。
至于那双带着血色的皮鞋,据龙香说,他一直穿着它送快递,连上吊的时候也穿着它。
福至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内疚、悲伤还是害怕,她说不清楚。每每放学后,她都绕道走,不愿意多看那棵老树一眼。
尽管龙香反复地说:“头七已经过去很久了,那棵树很安全,什么都没有,你可以不用绕路。”
但是福至还坚决地绕路,也听说,那家又出事了,那家的女主人失踪,丈夫着急的很,刚开始没了儿子,现在又没了妻子,打击很大。
某个清亮的早晨,福至因为睡懒觉而不得不从那里路过时看到个女人要上吊,踩着凳子,脖子使劲地往上伸,福至连忙跑过去,透过几片稀松的枝叶,福至才发现,那个女人已经全身冰凉,舌头外露,眼白凸出。
她的脚上穿着一双老式的男性皮鞋。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看见她要上吊,走过去才发现她已经死很久了,这很奇怪,是不是?”
龙香坐在沙发上看杂志,慵懒地说了句:“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别人也都看到的?那树枝上一荡一荡的……”
龙香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而福至却又陷入了恐怖之中,她看到的也许真不是别人看到的,在那个清爽的早晨,街上的人有很多,为什么只有福至发现了那个要在老树上自杀的女人?别人都是瞎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