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至从未想过,怀疑杜也的某种非人类举动。
因为福至一有时间就想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活,仔细算一算,还有一年零九个月可活,看似少,如果换算成小时,换算成分钟,换算中秒,那竟会有大把的时间,福至这么想着傻笑,笑着笑着,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她在想,自己要怎么死?病死还是出意外?她想了想哪种都不好。
还有,这种事要怎么和龙香说,直接说“我要死了”,她自己说不出口。
一旦某种悲伤的情绪迅速产生,那么连带着很多悲伤的往事都会被牵扯出来,福至想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父亲,想起来母亲的死,那些影子来回盘旋于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龙香不在家,福至已经顾不及龙香到底去了哪里,多半去了夏春来那里吧。
福至不清楚夏春来是人是妖是仙,她只是不想让龙香去到他那里,福至想要睡一下,可是闭上眼就出现夏春来亲吻龙香的镜头,她突然觉得心里好酸涩,这算什么啊!她为什么要跟一个男人争男朋友啊!
难道在自己快要死去时,握着夏春来的手,要说“请你照顾好龙香”这样的话吗?
“扣扣”
福至蓦地起身,擦干眼泪,又照了照镜子,“屋屋吧,进来。”
屋屋推门而进,“屋屋”地叫了两声,然后就听到小屋屋肚子叫的声音,福至拉开窗帘,外面天已漆黑,就连楼下的几家小店都关了门,福至拿过一旁的闹表,发现竟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自己就这么一躺躺了一天,还什么都没干,光顾着回忆。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就浪费了这么多!
“饿了?姐姐带你吃饭去!吃汉堡炸鸡?”
屋屋摇摇头,这时福至的肚子也叫起来,她红着脸自圆其说,“嗯,汉堡店确实有点远,要不咱们看看涮锅她家还开门不?”
屋屋猛点头,福至想也正好再吃顿免费的晚餐!
穿衣下楼,到达涮锅店的时候正是九点五十分,快十点了,店里没有老板娘,只有杜也和几个女服务员看店,这个时候,大冷天的,又是大晚上,店里只有一两个人还在吃,冷清清的。
推门而入,门上的风铃“叮当”乱响,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伴随着涮锅的香味儿,福至和屋屋都觉得肚子更是叫个不停。
杜也冲着福至点点头,然后给福至安排了包间,因为十点钟的时候就关涮锅店的大门,只留下包间里的人最后吃完走后门。
此店一共三个包间,福至被杜也一直引着走到拐角处,前两个包间都是关着门,想必还有两拨人。
福至进入到包间,一股比大厅还要暖的热气扑面而来,福至不得不摘下围巾帽子,并且脱掉屋屋的小棉袄,以免屋屋一凉一热感冒。
杜也点好锅,放下海鲜和蔬菜就出去了,福至听着杜也的脚步声没几下便消失不见,想必去服务那两个包间的客人去了,福至没管,准备和屋屋搓搓手,饱餐一顿。
旁边的包间里传来一声轻微的震动声,好似酒杯或酒瓶掉落在地的声音,屋屋这时候就抹着小嘴儿,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全身都贴着墙壁,如果不看厚度,单看正面,就像个压扁了的画片一样。
“怎么了?”
“屋!”
屋屋回头叫了一声,示意让福至也过来听,但是屋屋就那一个音,福至哪里明白,过去琢磨好半天,又拿吃的诱惑,又威逼利诱,等到福至理解了屋屋的意思之后,刚要俯身去听,就听到“哗啦啦”的啤酒罐与瓷砖接触的刺耳声。
然后就是一帮喝醉了酒的人,开门关门闹闹哄哄的,有的扬言要喝到天明,有的则说“我没醉”之类的。
福至没出屋都能想象的到外面是一帮男男女女喝醉酒之后的丑态。
屋屋负气地推了福至一把,等到福至和屋屋又坐到桌上时,门“吱呀”地响了一下,就这么一声,福至的手就抖了一下使得筷子掉落在地。
她很想说,刚才那一声“吱呀”让福至不知怎地心底发毛,心脏突然跳快了好多倍。
“李小姐,请问,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杜也带着黑框眼镜,额前的刘海往左拢了拢,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肩膀的衣衫过于宽大,还露出了屋屋上次咬的牙印儿。他带着一种唯诺却不委屈的样子,小心的试探之后,是细心的解释。
“我是怕吓到李小姐的孩子。”说完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摸摸小屋屋带着帽子的额头,“小孩子看上去才三岁吧。”
屋屋翻着白眼,头一甩,很不情愿他抚摸自己,但是没甩开。
福至怕屋屋的帽子掉落露出两个小角,于是道:“啊,我这孩子吧,不太喜欢别人摸她的头。”并且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道:“听到和吵闹声,怎么,有人打架?’
“不是,是第一个包间的客人喝醉了,几个人互相搀扶着出来,打翻了易拉罐的酒瓶。”
杜也笑的很腼腆,勾勾嘴角,更像小姑娘。
他说:“那就不打扰了。还要什么,就跟外面的服务员小唐说。”
等到都吃完了之后,福至看了下表,已经是夜晚十点五十五分,她本想叫杜也收拾一下好好下班回家睡觉的,可是推开门既没有看到杜也,也没有看到杜也说的什么女服务员小唐,走廊里偏黑,左右两边个挂着个靛蓝色的小灯,发出朦胧的光。
福至抱紧小屋屋,总有种进了鬼屋的最前端,被那种朦胧光照着的感觉。
第二个包间还是关着门,福至忍不住留意一眼,心想这么晚还有人吃,于是侧身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里面没什么动静,就当福至准备抱着屋屋快离开这个地方时,又听到里面传来一身闷闷的,酒杯掉落在地的声音。
紧接着里面传出来了声音,挺动听的调调。
“要喝吗?喝了,你就会永远的……”
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飘飘渺渺的,但足以听得出来,那是杜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