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四月,日头渐渐一日高过一日,虽然仍旧不时会刮着北风,暖意,仍旧是挣扎着占据了上风。与天气一样,人心也随着天气的燥热,变得躁动不安,惹得世人瞩目的冀州会战以袁绍当先出兵,而全面展开。
袁术出兵兖州,刘岱便急急的派兵固守,与有着几世积累的袁家相比,刘岱心中没有一点底气,他刘岱不过是借着一个汉室宗亲的名头,若真是算起来,即便是荀家、甄家等这些大的家族也不会将他放在眼中。他呢,他能靠谁?皇帝?别开玩笑了,如今曹操把持政权,比之董卓不相上下,皇帝自保尚且不能,能保得了他?
刘备?笑话,他刘岱好歹也算是为皇室所承认的汉室宗亲,起码来说根正苗红,刘备呢?不过是一个织席贩履之徒,若不是刘虞为其奔波,将其宗亲名头定了下来,只怕此时还仍旧穷途末路呢。更何况,刘备与吕布两家占据袁绍半壁江山,袁绍能够忍得下?两相比较之下,刘岱便匆匆舍弃了已经占据下来的阳平、魏郡两地,带了大军直扑陈郡。
同一时间,平原、清河一线风平浪静,诸葛瑾手下只是加固城防,做出了一副死命防守之态,袁绍苦苦等待之下,也没有见到诸葛瑾现身,在联想到自己兄弟出兵三十万大军攻打徐南,其心中顿时敞亮了起来。
地盘损失不少,并州几乎全部为吕布占据,冀州大部也为几家瓜分,袁绍的实力却没有什么损失,反而有着壮大的趋势。当日袁绍决断异常,将各地守军直接撤了回来,林林总总加了起来,其手下士卒竟然一度超过了五十万人,拥兵之众,即便是三家联手,也是忌惮不已。
战争,进入到对峙阶段之后,便不是短时间能够决定胜负的。
后来,袁绍听从谋士审配的意见,将手中兵马精兵简略之后,得精锐大军三十万,填补在手中仍旧掌控的几个郡中,顿时将几郡之间守得固若金汤。至于裁剪下来的二十余万人,袁绍便学着青州诸葛瑾颁布的屯田令,施行军屯,更是借着冬季的时间,补种下足够的冬粮,地方小了不少,袁绍却好似倏然开窍一般,之前的种种不足竟然弥补了下来,实力不降反升,只此一点,足够刘备哭去了。
四月中旬,桥蕤领兵突袭琅琊的消息传来,袁绍便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机会到了,于是,在与手下谋士渡过了短短一段时间的蜜月期之后,袁绍再次将自己刚愎的一面展露出来,不顾手下谋士的反对,再次将军中诸将召集起来,商议着对付刘备的策略。
“不要告诉我,你们这么多人还奈何不了一个区区刘备。”屋中上首,袁绍丝毫没有给手下谋士留下情面,黑沉着脸色直冲冲的说道。
审配、许攸几人,面色上带着无奈,几人之间,难得的放下了多年的矛盾,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来渡过眼前的难关,低着头,谁也没有最先出头。
如今袁绍手中的实力是不小,却没有多少的底蕴,此时出兵与刘备进行对战,几人对此显然都不看好,在他们想来,此时只能是埋头发展,只有等自身壮大了,他们才能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有着足够的底气与几家拼杀,他们心中,一刻也不曾忘记,冀州东南之处,尚有着一只巨鳄正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对几人来说,他们都是高傲之人,在袁绍未曾兵败之前,他们从来不将袁绍之外的人放在眼中,也正是在这一段时间中,他们借鉴了青州一地施行的一些政策推行了下去,取得的效果是他们之前所不敢想象的,这才真正品味到,那个雄踞东方的诸葛瑾,这些政策已经施行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那其拥有的实力,该是何等的惊人?原来在不声不响之间,那些曾经让他们没有放在眼中的人,早已成为了他们只能仰望的存在,而他们,却仍旧如同小丑一般跳动着,最后才发现,原来他们,才是那个最为悲哀之人。
“主公。”就在屋中的气氛压抑的快要到了极致的时候,审配向前走了一步,对着袁绍拜了一拜。他们几人从来不曾和气过,一直至今日也是如此,这段时间中,他们几人相处的还算融洽,性子最为沉稳的审配隐隐有着带头之势,他最先出来,也是没有办法之事,他心中也很是明白,若是其不出,只怕诸人中便都会沉默不语,毕竟,这次的出头,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如今徐州陷入袁家与刘繇的包围之中,诸葛瑾自顾不暇,并州吕布为鲜卑牵绊,兖州刘岱兵撤陈留,主公周边,只余刘备一人,已经不足为惧。如今各地战事起伏,诸侯间相互消耗,此正是主公趁势修养生息之时,中原乃是四战之地,若是自身没有深厚的底蕴,我们即便是占据再多领土,也是徒为他们做嫁衣。诸侯中,刘备势力最弱,诸葛瑾最强,主公即便是击败了刘备,定然也会有所损耗,主公何不趁此机会壮大自己?徐南之地有着近乎四十万大军,诸葛瑾即便是有着回天之术,结果也定然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届时,主公只需与刘备达成协议,并力南下,青徐之地自然是主公手中之物,诸葛瑾已败,单凭刘备一人还能折腾起什么风波。”一口气将话说话,审配便将脑袋耷拉下来,后背之上,早已被汗水打湿,面对着重新恢复其威势的袁术,审配心中只觉得压力重如山岳,大气不敢再出一下。
细细思之,审配之策在此时绝对是最好的计策,即便是诸葛瑾听了,也会惊起一身冷汗。毒,太毒了,不仅仅是计策一针见血的将主次矛盾指了出来,其心思细腻,其剑指之犀利,其用策之精准,在这一策略中彰显无疑,单以此看之,比之诸葛瑾手下的王牌谋士也晃晃不相多让,只是可惜,他面对的是袁绍,那个从来都是由着性子行事之人。
“一个小小的刘备能够让孤消耗多少?笑话,难道说你们都是蠢货,便由着刘备消耗不成?暂且不说当年刘虞与吾之仇怨,单单是刘备如今占据冀州大部分领地,这等羞辱如何能够接的下来?所谓说主辱臣死,难道说你们中没有一个人可以为吾分忧解难的吗?”提起刘备,袁绍心中怒气便不大一处来。说也奇怪,历史上,袁绍可是被刘备哄骗的晕头转向,及至后来手下心腹大将颜良、文丑二将被其二弟关羽一刀一个砍了,袁绍都没有下令斩杀之,反而对其很是欣赏,也不知是不是历史改变了,这一世的袁绍对于刘备,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将其视为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了。
审配犯难了,荀堪犯难了,逢纪犯难了,就连一向贪婪弄权的郭图、许攸两人,也是犯难了,屋中,在袁绍一句话问出之后,再一次诡异的陷入了寂静中。
“父亲与儿臣五万兵马,儿臣愿为父亲马前驱策,带兵扫平冀州刘备大军,马踏幽州,定然将刘备生擒活捉至父亲面前。”就在袁绍忍不住要再次发怒之时,房屋之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亮传出,众人惊诧,转眼看时,只见一个二八年纪的少年儿郎霍然站立在阶下,其面容尚还显得稚嫩不已,容貌却是生的俊伟不凡,与袁绍有着六分相像,却正是袁绍幼子袁尚。
袁绍见到出来之人,心中的怒气顿时消减不少,其实他自己也不知晓是为了什么,对于自己这个儿子总是偏爱许多,也许是因为其本就喜欢面貌俊美之人,也许是对于这个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衣食穿着都与他接近不已,袁绍心中,有时候甚至产生过要在他百年之后,将袁家基业转交在其手中的念头,只是一想到他的长子袁谭,袁绍便将这个念头深深埋入心里。自古以来,废长立幼乃是取乱之道,除非有一日,他能够狠得下心将袁尚的两个哥哥全部斩杀,不然,还是不要提起的好。
“你年纪尚幼,不要出来瞎胡闹,再者说了,为父手下有着众多的将领,哪一个不是比你更有能力?这堂中议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孩童出言?退下。”袁绍眼角装满了笑意,对袁尚的表现显然十分满意,却是故作姿态的沉下脸色,对着其大声呼喝道。一句话,虽是斥责,却更见其他对这个三子的爱护之心。
论起年纪,袁尚算不上最小,在他下面,还有这几个弟弟妹妹,只是与其相比,却都不如其能得袁绍的欣赏和喜爱。
“既然诸位谁也不出言,孤便当诸位是默许了,诸位且先回去整理行装吧,明日,随时准备出征。”袁绍再没有耐心等待下去,便直接出言下令道。可惜,刚愎的袁绍并不知晓,原本还有有着转机的中原战事,因为其一番纠缠,更是加速了其推出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