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岳霆喊出“胡先生”,秦天德心中的一切疑团就都解开了。
他原本以为岳震岳霆小哥俩是是受岳银瓶的安排来试探自己,可是听了岳霆的话,忽然发现并非如此,而是另有一人试图通过岳霆以岳银瓶来要挟自己。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那个“胡先生”所为了。整个县衙姓胡又能被尊称为先生的,就只有胡铨胡邦衡了!
果然,岳霆的话音刚落,岳震就从门外跑了进来,胡铨也一脸笑意的踱着步子走进房中。
秦天德看了看正在埋怨岳霆出卖胡铨的岳震,又扫了眼胡铨,冷着脸对门外喊道:“三儿,给本少爷进来!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秦三苦着脸从门外挪了进来,一进门就喊道:“少爷,不是小的不通报,是两位小少爷说要跟你玩耍,不让小的通报。”
秦天德再次瞪了眼胡铨,又对着秦三吼道:“你这个憨货!以后不论任何人,都不允许在门外偷听少爷我说话,今日这种事情绝不可再出现,听见了么!”
“是,小的知道了,小的以后再不敢了。”
“去把两位小少爷送回东院,以后严禁闲杂人等接近!”说完话秦天德特意瞟了眼胡铨,“二娃,给本少爷看好门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听到了么!”
胡铨始终保持着笑容,看到秦三将岳震岳霆小哥俩送走,大摇大摆的坐到桌边,先是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这才问道:“钱塘子,听说那两个孩童都是你的骨肉,果真如此么?”
这段时间岳雷跟胡铨那么亲密,秦天德才不相信胡铨会不知道岳震岳霆的真实身份。虽然他确信胡铨不会对岳家后人有什么恶意,但他也不能亲口承认岳震岳霆的身份!
“鄂震的确是本官的骨肉,那鄂霆乃是鄂震同母异父的兄弟。本官原本只是想将震儿一人带回,奈何他们兄弟俩感情深厚,索性一并带回府里了。胡师爷,跟你无关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打探,知道的太多对很多人都没有好处。”
胡铨品了口茶水,点了点头:“我说么,我听府中下人说,你十二岁那年要了贴身丫鬟的身子,结果又将人家赶出秦府,要说两个孩童都是你的骨肉,那就经不起别人的推敲了。既然只有一个是你的骨肉,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他莫非是在提醒我?秦天德再次打量了胡铨一眼,冷冷的说道:“胡师爷,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莫不也是想学本官的法术?”
他对胡铨其实也是有戒心的,就像防备韩世忠和岳银瓶一样。胡铨与陈规不同,陈规被押送至淮阴的时候已经被打成钦犯,无依无靠,又加上他对陈规所掌握的技术志在必得,所以可以跟陈规透露一些口风。
可是胡铨就不是这样了。胡铨虽然被发配至楚州,但也只是编管,与朝中不少大臣都有着联系,万一让胡铨知道自己有心跟秦桧作对,然后推波助澜,从而过早将自己推到秦桧的对立面,到时候自己的所有计划就都会落空了!
这并不是秦天德的小人之心。说的直白一些,他在大多数人眼里,不是什么好人,那么让两个坏人争斗,好人坐山观虎斗,等到时机成熟再出手,说不定有机会将两只老虎都打死。
而且秦天德知道,大宋那些想要扳倒秦桧的人所施展的手段实在是太幼稚了,都是想通过说服赵构,让赵构认清秦桧的丑恶嘴脸,然后免去秦桧官职,最好能够将秦桧法办。
可是那些人不知道的是,赵构一生都致力于像金国妥协,所以即便日后对秦桧心生忌惮,但始终也没有对秦桧下手。
秦天德绝对不能让这些人在这种时候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胡铨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条斯理的说道:“法术?秦大人是指当日做法祈求天晴一事?呵呵,你大可放心,我对此没什么兴趣,我来找你主要是有一事相询。”
“什么事?”
“呵呵,大人请我来做你的师爷,不知道是想让我真心替大人治理好淮阴呢还是随便说一说呢?”
是真心还是随便说难道你看不出来么?秦天德狐疑的看着胡铨,思量了片刻,说道:“你这是话里有话啊,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好了。”
“那好,大人快言快语,胡某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胡铨突然收起了笑容,紧盯着秦天德,“胡某愿意替大人将淮阴治理的政通人和,但是胡某有一个条件,我要岳雷!”
胡铨开出了条件,秦天德倒是没有立刻答复,而是反问道:“胡师爷这话是何意?那岳雷这些日子来不是对师爷你言听计从么?刚才那一幕,想必也是胡师爷通过岳雷之手操办的吧!”
“呵呵,”胡铨干笑两声,不置可否,“秦大人一定知道胡某的用意的,不知道大人是否愿意割爱啊。”
秦天德其实挺愿意看到岳雷跟在胡铨身边的,有胡铨的调教,岳雷将来必定能够成为文武双全的帅才,而不是现在这般,遇事冲动鲁莽。
不过岳雷现在依旧暂代淮阴县尉一职,掌管着淮阴县为数不多却是唯一的一支军事力量,虽然只有十几个人,所以他不可能这么轻易答应胡铨。
“本官若是不同意呢?”
“哈哈哈哈,”看着面无表情的秦天德,胡铨放声大笑,“钱塘子,你会答应的,而且你一定会答应,对么?至少胡某可以让岳雷不再对你喊打喊杀。”
秦天德皱着眉头,知道自己的心思被胡铨猜到了一些,这是必然的,将胡铨要到身边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今天。胡铨不是陆游、周必大还有岳雷那帮毛头小子所能比的,不过他却不能够明显的露出自己的心思。只要话不说透,自己的想法由得别人去猜,即便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能够有办法应对。
想到这里,秦天德摇了摇头:“本官不可能答应,岳雷如今是暂代县尉一职,只能听命与本官。最多这样,本官无事的时候就让他跟在你身边好了。”
“秦大人,不知道以前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城府和心机与年龄不符啊!”胡铨对秦天德的回答很是满意,捋着胡须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贬斥。
“胡师爷,你还有别的事情么?若是没有,还请离去吧,别打扰本官休憩。”
胡铨朝着门口方向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胡某还有一事希望大人成全。”
“说!”
“胡某希望能够秦大人能够将西院扩大一些,胡某想要搬到西院去住。”
“依你,依你!”秦天德本就希望胡铨能够帮助陆游和周必大的成长,自然不会拒绝。
“秦大人,胡某还有一事相询,你可曾将陈元则害死于淮河之中?”
“谁是陈元则?”秦天德装傻充愣的问道。
“你不知道陈元则么?他女儿陈钰彤如今可是被你安置在西院之中,保护的相当周全啊!”胡铨比陈规要小,他还没有写出《斩桧书》的时候,就听过陈规的事迹,甚至二人还有一些交情。
老狐狸!听着胡铨字字珠玑,大有深意,秦天德也装不下去了,只能再次一拍脑门,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哦,你是说那个老不死的啊!本官没有害他,只不过是他不小心失足落入淮河之中,怪不得本官。”
胡铨似笑非笑的看了秦天德半天,终于转身离去,只是在走出大门的瞬间,又丢下一句话:“胡某听说,元则兄精通水性,也不知道是否真的会被淹死。秦大人,你可要小心了。”
这家伙真的是不好糊弄啊!秦天德喝了口茶水压了压惊,心中开始盘算想个什么办法来收拾胡铨,以报今日被戏耍的仇恨!
其实胡铨猜出来一些他不是很担忧,而且他敢肯定,胡铨不但猜出了不少东西,甚至还和岳银瓶交换过想法。
想胡铨乃是南宋一代忠臣,跟忠心可昭日月的岳鹏举即便不认识也应该有所耳闻,那么与岳家后人交好想必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了。刚才他提到要将岳雷带在身边,摆明了就是要将岳雷调教成文武双全!
这对秦天德将来的计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秦天德哪会因此而对胡铨不满?只要自己口风严一些就是了。
真正让秦天德不爽的是胡铨的语气和态度,就像是教训晚辈一般,这让他不能接受。
又过了两天,天气日渐凉爽,秦天德带着秦三和牛二娃在市面上逛悠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人作奸犯科,而且淮阴的老百姓也不像钱塘县那般,一看见他就躲得远远地,而是不停的问好,反倒是几个泼皮见到他后撒丫子就跑。
回到县衙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秦天德根本不进大堂,直接就准备返回上房,可是无意中却看见胡铨、陆游还有周必大三人在花厅中商讨着什么,脸上皆是愁容满面。
又出什么事儿了?秦天德好奇心起,让秦三和牛二娃守在远处,自己蹑手蹑脚的来到花厅窗外侧耳偷听,没过多久,他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胡铨,你个老狐狸,看本少爷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