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流湘听得她叫唤停住了脚步,但她下一句话却让他停下的脚步再次动了起来。
她说,“你保重。”
话一说完她就想抽自己几个耳刮子,明明是想说让他愿意留下就留下,到了嘴边却变了味,再想改口又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门口消失,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腿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华府内大夫人正在房中有一搭没一搭地绣着一幅彩凤朝阳图,眼皮一跳一跳的,难免记挂着牢里的货员外。
这一分神手指就被刺了一针,还未等她将血吸出,就见华曼萝被人七手八脚地抬进来,吓了一跳。
“老爷,这是怎么了?”她见自家丈夫安然无恙地回来,心里总算放下一块石头。
“萝儿受伤了,快找大夫帮她看看,这几天你要辛苦一下照顾她了。”华员外眉心似是打了个结般,看着多处挂彩的华曼萝,着实心疼。
“这个自然,快将她放在床上。”大夫人张罗着让人将华曼萝放在床上安置好,就着人去传常驻在府上的石大夫进来诊治。
幸好大夫说没有伤到要害,那黑衣人可能仗着人多料定他们必定会得手剑上无毒,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华员外和大夫人紧绷着的心这才松了一口气,华员外和石大夫边走边谈到外面去开药方。
大夫人在房中拿毛巾替华曼萝擦了身体,又替她换下了血衣这才坐在她身旁,看她脸色苍白,嘴唇微抿,仍昏睡着没醒。
真是作孽啊,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居然要受这种罪。大夫人想想心里疼痛,不由得抹起眼泪来。
华曼萝在梦中却浑然不知大夫人的哀伤,她沉醉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里,前面晃动着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她追上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请问这里是哪里?”
那人回过头来对着她露出笑容,“曼曼娘子。”
“小湘子…..”
可不是他,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笑容。
“小湘子,你回来住吧。”她开心地想要去拉他的手。
楚流湘笑笑没有回答身子慢慢地后退,明明只是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
她怎么努力也够不到他的手,浓浓的雾气渐渐地将他包围,他的身影逐渐模糊。
“小湘子!小湘子!”她连忙放大步子追上去,只见一片白茫茫,哪里还有楚流湘的影子?
“小湘子!你在哪?”双手合在一起,她大声地叫唤着,没有回应。
“萝儿,萝儿!”
一声声温柔的呼唤将她拉领浓雾,她睁开眼睛已经满头大汗,只见大夫人正拿着毛巾帮她不停地擦着汗,见她醒了,笑笑,“你做了什么梦?叫得这么大声。”
想到梦中的事她有些羞郝地,“没什么。大娘,爹呢?”
“你爹他跟大夫去开药方了,他没事,你该担心担心自己,伤成这样。”大夫人心疼地看着她满脸的汗水,轻轻帮她揩去。
“大娘,我没事的。”华曼萝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是虚弱得很,轻声安慰她。
“唉,都怪我一时糊涂。”大夫人一边抹着泪一边说着,“你出生那天啊本来是天降大雨突然间就放晴了,那些个杀手啊几乎就在门外要动手,我脑子不知怎地灵光一闪就买通稳婆谎称生了个儿子!小小年纪就要逼着练武,别人家千金小姐都是在家刺绣,学琴棋书画,而你只能不管大冷天还是大热天都要早早起来,真是难为你了!”说着说着,大夫人又想起那日的可怕来,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华曼萝自是已经听她说这话说了很多遍,其中的细节她虽不是很清楚,但也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了。
她平时自然也是加倍小心的,只是今日里惹上这么多事端也是她所料不及的,万幸的是总算华府躲过了这一劫。
华曼萝一边帮大夫人擦眼泪一边安慰着说道,“大娘,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一点也不苦,反而我在外面的那些所作作为,都让华府蒙羞了。”
大夫人抽出帕子来擦了眼泪,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那些个祖宗惹下多少事来,若不是你如此作为,估计朝庭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华家。现在你虽然胡作非为,但也没有真的伤害到乡里,他们只是以讹传讹,日后你恢复了身份,他们自然会收口的。”
“大娘,要是我爹知道我不是男儿,他该有多失望!”她想也不敢想,自家老爹在得知她是女儿身后的表情。
“傻孩子,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这事。能瞒多久?你大了,老爷也会盘算着让你娶妻生子,这纸终是包不住火。”大夫人叹了口气,这谎言哪能永远没个尽头,总不能这样一直下去。
“大娘,你就别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她虽然心里也有些发愁,但离成亲还是有些日子,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你啊,就是快乐的性子,什么也不往心上去。整天个做那些没意义的事,不如有空的时候啊,你得多给自己留意一下找个称心的如意郎君!”
“大娘,你又来了,我还小着呢!”华曼萝想起这些男亲女爱的事就有些心烦,一个人多好啊,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吗就干吗。
“还小啊,女孩子十五都不小了,当年你娘就是十五进的华府。”大夫人想起当年的二夫人也是风姿绝代,对于华员外纳妾这事她却是认同的,毕竟无后为大。
“说到这个,我娘那里还需要……”
华曼萝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了剧烈的砰砰砰拍门声:“萝儿,萝儿,你怎么样了?快开门啊!”
说曹操曹操到,是二夫人----她娘来了。
大夫人拍拍华曼萝的手,示意让她躺进被子里去,又赶紧把血衣和那些药材都收好,才过去开了门。
“萝儿,你怎么样?”进来的妇人年约三十来岁,面容华贵,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个美人。
她一进来就扑到床边,见华曼萝脸色苍白,心都揪成了一团。
“娘,我没事的。”华曼萝又将同样的台词安慰了二夫人一遍。
“怎么会没事,看你脸色都白成这样了,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他们说你流了很多血,让娘看看!”她爱惜地抚了抚华曼萝的脸蛋,急着就要去掀她的衣服。
华曼萝连忙按住她的手,“不要紧,只是擦破了点皮,那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都是下人他们夸大其词。是谁乱嚼舌根子害娘担心,孩儿一定重重罚他!”
二夫人见他这样说就放心了几分,又回转身对华夫人说道:“大姐,萝儿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也不派人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大夫说萝儿没事,只是失血过多,休养几天就好了!老爷也说让她安心静养呢。”
“没事?难道她死了才叫有事吗!萝儿是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你知道有多辛苦嘛。况且华家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不会放过你的!”二夫人大声说着,瞪了大夫人一眼,“我说大姐,不要拿老爷来压我,老爷也真是的,刚才伺候他更衣也不跟我支个声。”
大夫人默然无语。
华曼萝见她娘把气撒在大娘身上,实在是说得不像话,略微半坐起身来,皱了皱眉“娘,您不要这么凶了,我真的没事。大娘她也是一片好心,怕您担心。”
她这个娘啊完全没有做妾的样子,老是欺侮大娘,实在是大娘太善良了。
“好心?萝儿啊,你不要老是替那些坏人讲话,我才是你的亲娘啊,你反而跟外人亲近,我不活了!”二夫人干脆掩面哭了起来。
“娘,你又想到哪里去了?”华曼萝看到她这个娘真是头疼,老是以为大娘霸占了自己,动不动就呼天抢地的。
眼见劝不下来,华曼萝作出很疼的样子:“唉呀唉呀,好痛啊。”
“怎么了怎么了?”二夫人心疼儿子果然中计,忙上前扶住华曼萝。
华曼萝吐了吐舌头,笑道,“咦,被娘这么一扶我又不疼了。娘,你还真神奇哎。”
二夫人假意啐了一声:“你这个孩子,就会耍小诡计。”
“娘,你先回去吧,我想再歇一会儿。”华曼萝嘟着嘴,向她撒娇。
“都这么大了还撒娇,弄得像个女儿家似的,都被你大娘给带坏了。”华二夫人见了,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语气里满含着宠溺。
华曼萝轻轻推着她,“娘,你又来了。快回去歇着吧,我睡了。”
二夫人这才出门,临出门前不忘狠狠瞪上大夫人一眼。
“大娘,我娘就是这种脾气,其实她没有恶意,你不要放在心上。”华曼萝过意不去地向大娘笑道。
大夫人豁达地笑笑:“都这么多年了,她的脾气我还不了解吗,我不会介意的。”
“谢谢大娘!”
“傻孩子,说什么客气话。你先养着吧,我去张罗一下,弄点补身的东西给你吃。老爷那边你不用担心,由你娘照应着。”
华曼萝心中一阵感动,她这个大娘真的很好。
大夫人出去细心地替她掩好了门。
华曼萝躺在床上,此时反而了无睡意,想起梦中的情景,不由得轻叹口气,终究是有些担心他的。
她刚想闭上眼睛,门外传来唐老伯的叫声。
"公子,公子!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