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明忽暗的生活在无情的时间中束缚过往的人。忠诚的祈祷。游戏的规则。
第二天伦子起得很早,这对于一个爱睡觉的孩子来说是个不小的奇迹。当一个人拥有某种信念或依托时就会创造奇迹甚至是打破原本顽固死守的诺言。抬头看看表,六点二十分。打开冰箱,拿出早点——面包、牛奶还有几片正方形的火腿片。穿好青灰色的上衣,出门的时候父母还在睡梦中,不想去打扰他们,轻轻锁门。
没有日出的街道冷清且安详。在看不到车辆的快行道上伦子可以骑着“战马”肆无忌惮地狂飙,穿梭于沉睡的古城。风掠过眉尖,透过瞳孔。寒冷,麻木。学校大门已经打开,依旧有比他来得更早的人,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英语——可悲的是他们只是高二。看了看正楼上那块怀旧的表——六点四十五。这是伦子自从上高三以来踏入学校最早的一次。对着自己笑了笑,往车棚走去。
走进教室,打开热水器。拿出从家里带的早饭,等待水开时明亮的警示音。伦子看着女孩的桌斗里那干涸的瓶子,拿过去倒上满满一瓶热开水,盖好瓶盖。摊开数学卷子,心里想着要从现在开始认真地对待一些事和人。天渐渐亮了起来,抬头看着这座恢复生机的古城,心也跟着柔软了起来,无比的安详,人也慢慢从四面八方聚集,自行车不停地从伦子的视线里穿过。渐行渐远。
不会吧?我是不是走错教室了?来这么早?这不像你啊?PP把门撞开惊讶地说。
没看我在学习啊?什么不像我?我一向都是这样,你没察觉到罢了。
哈哈,好好好,那我也学习,不然我会有负罪感的。
女孩进来的时候依旧是不停地咳嗽,伦子看了看桌斗里的热水瓶,没说什么继续做题。她放书包的手无意中感觉到了温度,拿出来时朝四周看了看,表情有些尴尬且惊讶。双手握紧那瓶盛满温度的实体。从口袋里拿出药放进嘴里,伦子看着女孩用他倒的热水吃掉感冒药时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天底下最幸福的傻帽。这样的感动对于伦子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是个太容易满足的人。就像曾经希望有平静的生活一样——这在过去看来简直是一种奢侈的幻想。
就这样伦子习惯了早起,在快车道上蛮横地飙车,看第一缕光线射入瞳孔。第一个到校,开灯,打开热水器,倒满水杯,打开习题本安静地学习。这是一种程序,当程序经历时间的考验便成了习惯。呵呵说恋人要相互关心,朋友则要相互习惯。在伦子眼中女孩也许只是一个呈现自我安慰的朋友。有些无奈和颓然。
星期三下午对于高三的人来说是太奢侈的工艺品,没有取消活动课也许是学校对高三做的最有人情味的事,但对于学生来说则是一种自我抗争的选择。伦子和宇会常常选择打球来耗费宝贵的精力。两个把篮球视为生命的人。天气总会眷顾忠诚祈祷的人,活动的时间大多是冬天特有的明媚阳光,这是懂得生活的人才能体会到的温暖。
宇告诉伦子他喜欢女孩的时候阳光让他的瞳孔感到刺痛且酸涩。篮球在宇的手指间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空心入网。
哦?给她说了吗?不过,你这个花心萝卜……哈哈。
花你个头啊!还没敢给她说,我这次是认真的。
呵呵……希望吧。伦子停了许久,头觉得昏昏沉沉,投出去的球也来了个十足的三不沾。
到时候你可要帮我,兄弟嘛!
知道!知道!快打球。这么好的时间不能浪费在这些上面!伦子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挺恶心的——什么都敢卖。自己的感情也不放过。
晚自习伦子趴在桌子上像坨烂泥,就连一会儿和牛牛、强子去“乌托邦”都忘得一干二净。强子看伦子眼神里满是疲惫也就没再叫伦子,牛牛收拾好书包正要叫伦子时强子拉住他,使了个眼色,便拽着牛牛往外走。PP在一旁没有言语,安静地收拾课桌。他从书包里缓慢地取出一包HILTON递到伦子手里。PP是了解伦子的,至少伦子这样认为。第二节自习课包包走进来说要加一节文言文强化训练。伦子打开古文题什么都看不懂,头皮发麻,有点急火攻心,于是便拿出女孩给他写的歌词小声唱了起来——那首《黄昏》,他始终无法想明白为何女孩会给他这首歌词,就像他无法想明白小飞调酒时为何用冷峻的眼神凝视挂在顶棚各种颜色飞速旋转的舞灯并且丝毫觉察不出瞳孔有任何刺痛的异样——此时伦子正是在这样的错觉中手托下巴目光停滞——发呆。PP在后面直打他的背,伦子抬起头时包包已经站在他旁边许久。
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伦子听到后身上一阵冷汗。
哎……一会儿我等你,出来后咱去喝酒。PP在后面无奈地叹气。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伦子脸上毫无血气,进进出出的感觉让他自己麻木。
怎么样?没什么吧?PP靠在墙上问。
没什么,她还能说什么?习惯了。伦子边说边朝楼下走去。
喝点什么?
随便了,出去走走也好。
学校外的商店规定不能卖酒,两个人只有去前面的超市,路上没有人说话,安静得让人有窒息的感觉。仿佛能感受到颤抖的呼吸。莫名其妙的沮丧充斥着两个疲倦的躯壳。
两瓶够吗?
四瓶吧。
回到学校的时候人已经所剩无几,只有住校生还在教室里看书。校园的松柏让诡异的绿色光线显现出狰狞的体态,像极了那些丑陋的躯体。
两个人在篮球场的台子上坐下,伦子不想去说什么,PP也没有要问的必要。其实只要能这样坐着喝酒就足够了。就这样安静地倾听自己的心,碰杯,一饮而尽。
在想什么?
在想为什么会在错误的时间喜欢上一个正确的人。
别以为这种滑稽的理由就能成为你放弃的借口,这东西不需要等待和放弃。
呵呵,这话怎么听都不像你说的啊。
懂什么,我这叫深藏不露。
来,干了!
我给咱满上!
酒真是个好东西,一喝就什么都不想去想了,只想睡觉,睡过去就没事了。
今宵有酒今宵醉!
可现实还要去面对,有时候真的不想再动了,就这样躺着什么都不去想……多好。
是啊,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PP递给伦子一根烟。
生活要是有个头就不叫“生”活了。伦子狠狠地吸了口烟,青色的烟雾宛如绸缎。
一想到这些我就不爽!PP又是一杯。
不去想了,想得累。累了又想睡,睡了那么多卷子又没写,没写又他妈要被老师骂,骂完了自己又不爽,不爽了又喝酒,喝完了又要睡……这就是生活!周而复始!
……
……
荒芜的风吹动迷茫的脸,脸上挂满清澈的忧伤。时光白驹过隙,流失在远方。灰色的油墨吞噬本不明显的层次,整个天空空旷得让人恐慌。没有了过往的人群,没有了天真的灵魂,没有了罪恶的掩饰,那么,还剩下什么?无非就是所谓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