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魂飞魄散天老地荒还有什么不可以绝望。
学校已经很久没集合大家做早操了,整个校园显得萧条了许多。没有活气的操场摆放着杂乱无章的建筑材料,从上俯视整个学校就像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古代战场。工地里始终保持两三个人在里面敲敲打打,声音让人感到慵懒。室内体育场的总体框架图与现实中破败不堪的施工现场形成了天壤之别,走形式的面子工程被残酷的现状证明得毫无意义,无非就是多了几条烂管子,少了几分热闹罢了。这样的状况对于高三的人来说再好不过,早操的取消可以让所有人有半个小时的自我分配时间,而大多数人则会选择在桌上补充睡眠,从而进行身体最后的调节运动。
四月的天透明且干净,撕碎了冬天,春天也就悄然躲在每个人的身后,路边的梧桐数,街角不知名的花都在尽情享用春天赋予的生命力,公园里多了晨练的人,舞枪弄剑的小老太,松树下练太极的快乐老头,骑着小三轮屁颠儿屁颠儿地穿行于人群中的小丫头,各个都让匆忙行走的路人羡慕不已。
时间马不停蹄地向前奔驰。这段时间伦子真的达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境界,把自己完全封闭在一个自我的世界不让任何扰乱他意志的东西进入。不去想女孩,不去“乌托邦”里进行所谓的堕落,不去喝酒,不去打球,不去精神圣地庸人自扰,但烟还是要抽,至少能让他彻夜不眠地追赶前面的人和未知的美丽景色。付出的一切也就很自然地在二模考试中得到了回报。看着成绩单上的分数,觉得自己是天地下最牛B的人。梁头充分肯定了伦子的进步,但其中一句话却像晴天霹雳一般让伦子顿时蒙掉。
不错,是有进步,但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这个分数只能上大专。去年因为题难所有分数线也就随之下降,今年肯定不会在出现这样的状况。我想,你不会只满足于现在的状况吧?
那……您的意思是说我没希望了?伦子半天憋不出个屁来。
希望是自己争取来的,事在人为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梁头的自信让伦子感到嫉妒。
那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继续拼下去,三模再上一个台阶。
呵呵……就这么简单?那够本科了吧?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这么说,我想不出意外应该差不多,也许一个月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不太可能的,但我始终相信你的潜力,还是那句话,拿出点自信给所有人瞧瞧。
明白,老师你就等我的胜利凯歌吧。不知怎么伦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皮总在跳个不停,但此时的心情已经掩盖了即将要发生的什么。
晚上伦子准备去酒吧找阿堂和小飞,禁酒令也将宣布暂时无效。去酒吧的路上伦子不停地打开成绩单和名次表盯着那些可爱的数字傻笑,整个人都沉浸在自恋的氛围中。突然一辆银白色摩托从身边飞驰而过,伦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晃了晃了脑袋才发现这条路越走越不对劲,已往热闹的集市现在却冷清得让人感到恐惧,四周漆黑一片,一群摩托车从对面飞驰而过。
伦子站在酒吧门口,整个人都像被掏空似的——眼神惊愕——满地全是破碎的酒瓶,彩灯悬在半空不停地喷出火花,窗户上的歌特雕塑也只剩下残存的肢体。玻璃窗摇摇欲坠。伦子缓慢地移动脚步,茫然无助地看着四周破败的景象,脚底下时不时发出玻璃碾碎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伦子扶起被人砸坏的木门,立在门口一动不动。阿堂站在台阶上看着被踩碎的玻璃模型,额头不停地流血,小飞坐在一个唯一没有被打坏的椅子上喝着摔杯。吧台上所有的酒都被砸碎,氤氲的酒气弥散整个颓废的空气。上面的顶灯突然掉下来,破碎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酒吧里挥之不去。整个酒吧被黑色所湮没。
发生什么事了?!是谁干的?!伦子用手抓住小飞的衣领,却发现他的左肩已经脱臼。
是小八。小飞说完便把杯子朝墙上砸去。
我他妈不把小八宰了我他妈就不是人生的!枫原来多照顾他!要是没枫他早在街上被人踩死了!没良心的东西!阿堂发疯似的把所有的玻璃模型一个个踩碎。
伦子这才知道刚才那辆银白色的摩托是小八的。三年过去了,小八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这些年做了些什么,而现在他的出现却成为一场无法阻止的灾难,曾经的情谊也就在那辆摩托车飞驰而过后灰飞烟灭。
可伦子越往后想越觉得不对劲,后面跟随的摩托车明明是鬼苍的,除了自己他们根本就没和鬼苍打过交道,小八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又为什么要砸自己兄弟的场子。就算是砸也只可能是老刀干的,为什么没看见老刀?
你们知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我们要是知道还会在这坐着等死?!
妈的,还能是谁?除了那王八龟孙子还能有谁?!我要不是看在小八的面子上早就把他废了!不过,我现在算是全他妈明白了,小八和老刀就是一路人!你们都忘了?!他们是亲兄弟!阿堂握紧双拳怒吼道。
小飞你忍着点我给你把骨头接上。伦子双手放在小飞的肩膀和大臂上,猛地交错用力。
啊……轻点!
好了,动动试试看?伦子点起一根HILTON说道。
呀!能动了?!你小子什么时候还会这一下子?!
要是都让你知道了我还混个屁啊!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现在去找鬼苍,我想里面一定有什么人在做鬼。
他?!找他干吗?咱们和那边的人根本就没打过什么交道啊!阿堂诧异地问道。
其实刚才我发现那帮人根本就不是老刀手下的。要不要叫其他兄弟,最好还是带点家伙。以防万一。小飞慢慢地活动着胳膊。
没事,他们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况且……我曾经捡过鬼苍一条命。
三个人沿着西坊胡同那条路一直走下去,旁边时不时出现几个人蹲在墙角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们。这让伦子想起当初救鬼苍的那一幕:
“说!东西藏哪儿了?!”
“我今儿告诉你们,我鬼苍要是说出半个字的话不用你们,我自己解决自己!”
“妈的,小子嘴倒挺硬,那包药你要是不交出来今儿就让你尝尝开膛破肚的感觉!”
“放屁!这是我拼了命弄来的!反正走不了了,除非你把我打死要不你别想拿走!”
鬼苍在地上来回翻动,却始终一声不吭。
“哎……三个欺负一个算什么英雄?都是些小角色罢了。”
“你他妈不好好活着跑这来见阎王爷啊?!”
伦子边打边对鬼苍说:
“你他妈傻了啊?!还不快跑?!”
“要走一起走,我要现在走那我还是人不?!”
“我叫伦子,我说你也够能打的啊?对了,他们为什么踩你?”
“你叫我鬼苍好了。就是为了这包药,听说这东西的利润很大,可以给我妈治病。”
“不过卖这东西挺危险的,你小子可小心点。这次遇上我这街头小佛,算你幸运。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命了。”
“哈哈……”
喂……伦子,到了没?这地方不像是住人的啊?阿堂打断了伦子的回忆。
伦子看了看阴霾的天,摇摇欲坠的雨。原处的烟囱依旧不停地排出废气。这是一个早已倒闭并废弃的机械厂。泥泞的路让三个人的鞋上沾满了煤渣,周围确实显得很荒凉,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煤堆,远处杂草地把视线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工厂仅存的半壁轮廓。伦子记得三年前鬼苍曾经站在煤坡的最高处对他说要在这个地方打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现在他似乎已经取代了老刀,如他所愿。伦子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出与不出之间他又感到了迷茫。
到了,就是这儿。伦子指向那片充满苍凉之感的破旧仓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