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档案
姓名:严嵩
字:惟中
一字:介溪
生卒:1480―1567
享年:88岁
著作:《钤山堂集》
名言:岐山丹凤两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嘉靖皇帝,万寿无疆。严嵩像
严嵩,明嘉靖朝首辅,官至大学士,把持朝政20年。为官期间,他贪污纳贿,陷害忠良,培植私党,祸国殃民,使得嘉靖时期政治异常黑暗,国家的经济、边防也遭到极大的破坏。后罪行败露,明世宗勒令其辞官,其子严世蕃伏诛。晚年他靠寄食墓舍,凄冷地度过了余生。
少年才智自风流磨剑十年待封侯
明成化十六年(1480),严嵩出生在江西分宜的一个寒士之家。父亲严准是一个穷秀才,靠在乡里教授幼童养家口。
严准醉心于功名但又久试不第,便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儿子身上。他对严嵩悉心栽培,苦心教养。严嵩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凭借父亲的教诲再加上自己聪明的天资,他八岁时就书史成诵,写得一笔佳文,吟诗作对也屡出奇语。县令曹忠很喜欢他,就让严嵩跟自己的小儿子一起吃住,一同读书学习。
一天,曹县令看见严嵩手拿一把扇子,扇面上画着一群金鱼在戏水,突然想到个对子的上联。他对严嵩道:“我这儿有个上句,你来对个下句――画扇画鱼鱼跃浪,扇动鱼游。”这个上联,把扇面上静止的金鱼说“动”了,想象奇特,很有趣味。同时,这还是个复字联,“画”、“扇”重复两次,“鱼”重复三次。
严嵩听了,就从“静中有动”上动脑子,工夫不大,他对曹县令道:“大人,我对出来了――绣鞋绣凤凤穿衣,鞋行凤舞。”小严嵩确实才思敏捷,想象丰富,这个下联不仅对得工整,而且把绣鞋上绣的凤凰也说“活”了:人一走动,鞋面上的凤凰好像在上下“飞舞”。“好,对得好极了!”曹忠把小严嵩好好夸奖了一番。
另据《严氏族谱》记载,严嵩在读私塾的时候,曾经和他的老师以及叔父对过几副佳联。如,“手抱屋柱团团转,脚踏云梯步步高”;“一湾秀水足陶情,流珠溅玉;四顾好山皆入望,削碧攒青”;“七岁儿童未老先称阁老,三旬叔父无才却作秀才”。一时之间,山村乡野之人都惊叹他为“神童”。
弘治十八年(1505),26岁的严嵩考中了进士,一举成名。他先被选为庶吉士,不久又被授以翰林院编修(正七品)之职。就在他踌躇满志,渴望大展宏图的时候,一场始料不及的恶疾却令他卧床不起。无奈之下,他只得向朝廷乞假,归乡养病。江西新余仙女湖的严嵩洞,严嵩曾在此读书可是,连严嵩自己也没想到,他这病假一休,就是十几年。因为这期间,朝中出现了专权的宦官刘瑾。朝野上下,一片乌烟瘴气。而明武宗朱厚照却整日沉溺享乐,不问政事。朝中忠良难敌奸佞,大臣受辱于宦官,大小官员毫无作为,徒伴虎狼而已。如此险恶的局势,远在江西的严嵩不能不有所顾忌。权衡利弊之后,严嵩认为,此时出山,非但难以出人头地,甚至还可能性命不保,于是他就继续在家赋闲养病,过着默默无闻的隐居生活。
正德一朝,严嵩只是空顶个七品职衔,在家乡的钤山堂中刻苦读书。此时,严嵩已经打下了深厚的古文功底,并以一手漂亮的诗词文章而享誉天下了。但严嵩磨剑十年,并不是为了善属诗文之誉。他一直密切注意着时局的变化,耐心等待时机,想要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正德五年(1510)八月,在满朝文武的同仇敌忾下,武宗终于下令,将刘瑾“凌迟三日,?尸枭首”。但严嵩仍在悉心观望,直到正德十一年(1516),他才北上进京,还朝复官。严嵩初还朝时,被派往旧都应天。他先在翰林院任侍讲,后任国子监祭酒。两职均为学官,品秩不高,前者正六品、后者从四品。此时,严嵩虽然没担任过什么重要的官职,但宦海中的恶风险浪磨炼了他,他对权力的作用也有了进一步的体验。同时,他也学会了厚颜无耻、口蜜腹剑、欺下媚上这一套官场恶习,开始四处钻营,相机而动,一心想找个靠山,寻个门路。
青云直上风借力上楼抽梯窃国权
正德十六年(1521),武宗归西,由于身后无子,便由武宗的叔伯弟弟,兴献王的独子朱厚?继承帝位,是为明世宗,次年,改国号“嘉靖”。
世宗有两个特点,一是迷信鬼神,幻想长生。即位后不久,世宗就在宦官崔文等人的引诱下,整日打醮设斋。尽管大臣们一再劝谏,他也不听。搞斋醮这类仪式需要“青词”(词是写给“天神”的奏章表文,要求写成骈文的形式,并誊写在一种特制的青藤纸上,因此称为“青词”)。由于世宗每天热心斋醮,所以许多大臣都因擅长撰写“青词”而得宠。世宗的另一个特点是刚愎自用,专横暴虐。他刚刚即位时还开点言路,但两三年后就听不进任何意见了。史书说他“厌恶言官,废黜相继”,中年“益恶言者”,使得朝廷内外,“相戒无敢触忌讳”。
善于见风使舵的严嵩,摸准了世宗的嗜好与个性特点,对其曲意逢迎,并进献“青词”,逐渐取得了这位昏君的宠信。他曾写过一篇让世宗大加赞赏的“青词”:
洛水玄龟初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于道。道合元始天尊,一诚有感。岐山丹凤两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嘉靖皇帝,万寿无疆。
就是这样一篇荒唐可笑的阿谀奉承之作,却让世宗对严嵩另眼相看。
嘉靖五年(1528)七月,时任礼部右侍郎的严嵩,奉命到湖广安陆祭祀世宗生父兴献王。知道自己升迁的机会终于来了,严嵩欣喜若狂。于是他处心积虑,想出了一个讨好皇上的好办法。
在极其认真、虔诚地完成祭祀礼仪之后,严嵩马上给世宗写了一份言词恳切的上书,详细汇报了祭祀的全过程:“臣下完全按照陛下的意思祭祀恭穆献皇帝,其时,天气非常的合乎人意,该雨即雨,须晴则晴。并且在祭祀前后,‘石产枣阳,群鹳集绕;碑入汉江,河流骤涨’。请求陛下令大学士们撰写文章记载这些瑞兆,然后刊之于石,以示天下。”这一番胡言乱语,直说得世宗心花怒放。世宗当即下令升严嵩为应天吏部尚书、秩阶正二品。这是严嵩得宠的开端。
虽然已是二品大员,可是远离世宗,对升迁仍极为不利。故而严嵩决定要设法调至京城。嘉靖十五年(1536),严嵩以给皇上拜寿为由抵达京师。这一次,他寻机留了下来。过了些日子,果然等来了机会:当时朝廷正想集中人力重修《宋史》,而严嵩工于古诗文的名声早已享誉京师,所以大学士们请求皇上留下严嵩协助办理此事。不久,礼部尚书夏言入内阁,礼部尚书空缺,严嵩得以就任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正式留任北京。
嘉靖十七年(1538),世宗准备将生父兴献王神主移入太庙,遭到了群臣的反对。开始,严嵩也追随众议。但后来,他看到世宗很不高兴,就马上改变主张,并精心策划了兴献王神主入太庙的仪礼。世宗对此感到很是满意,后来特意赐严嵩金币作为奖赏。
严嵩题“弘佑天民”牌坊匾额次年,皇城上空出现祥云,严嵩便借此大做文章,请世宗入朝,接受群臣朝贺,又特意作《祥云赋》及《大礼告成赋》,其中极尽谄媚之能事。其后不久,严嵩与夏言随世宗去安陆,谒兴献王陵墓。谒陵完毕,夏言请求回京,世宗很不愿意。严嵩则请世宗接受群臣贺拜的表章,好大喜功的世宗欣然同意,道:“礼乐自天子出,可。”于是在那里又行了一番群臣贺拜的仪礼。之后,世宗更加宠幸严嵩。
嘉靖二十年(1541),有人以3000两黄金贿赂严嵩及有关官员,被东厂发现,其他受贿的官员均被充军边疆,惟严嵩安然无恙。不久,永寿王庶子与嫡孙争位,该庶子以黄金3000两厚赠严嵩,严嵩表态支持其即位。永寿王妃知晓此事,派人进京击鼓奏诉。御史叶经参劾严嵩有贪污罪。世宗一心偏袒,道:“即位之事,交有关部门处理,严嵩仍然安心任职,勿以介意。”严嵩受宠若惊,此后更是有恃无恐。
礼部尚书夏言极受世宗器重。他和严嵩是同乡,严嵩便把他认作一棵好乘凉的大树,百般巴结,曲意逢迎。其实,按科分算来,夏言是明武宗正德十二年中的进士,比严嵩整整晚了四科十二年,属于晚辈后生;但夏言的职务现在比严嵩高,权力比严嵩大,又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严嵩便顾不了许多,千方百计要打通这条门路。
借着老乡的机缘,严嵩时常找机会讨好夏言。有一次,严嵩在家里摆好了酒宴,派人去请夏言,不想却遭到了拒绝。情急之下,严嵩决定亲自出马,他手持请柬前往夏府。夏言虽然为人方正,办事认真,却又恃才自傲,刚愎自用。严嵩深知夏言的秉性,便打定主意以柔克刚。严嵩将请柬交给门子,惴惴不安地等在门外。这次,夏言干脆给他一个闭门羹,就是不见。严嵩于是撩起衣袍,跪倒在夏府门前,双手展开请柬,和声朗诵。他的语调诚挚动人,声音又委婉动听,夏府的仆人都为之感动了。夏言见严嵩长跪在自己府前,态度如此谦卑、恭敬,不由得也心生感动。他连忙出来将严嵩扶起,连连抱歉说:“不敢当!不敢当!”尔后随严嵩一同赴宴。严嵩终于为自己争取到了巴结夏言的机会。
酒宴上,严嵩倾尽平生看家本领,竭力讨好奉承夏言。他一边频频劝酒布菜,一边大灌迷魂汤,千言万语,句句都说在夏言的心坎儿上,逗得夏言十分开心。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夏言才兴尽而归。此后,夏言把严嵩视为知己,与他无话不谈,还多方为其引荐。这样,严嵩巧使苦肉计,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后来,当严嵩终于谋至高位,认为自己已经势力强大、羽翼丰满之时,便把矛头指向夏言,开始了陷害他的阴谋活动。严嵩发现,夏言有两件事令世宗很不满意:一是世宗明令阁臣们入宫时可以以马代步,这本来是一种特殊待遇,但夏言不善骑马,总是坐着轿子进进出出;二是世宗不喜欢旧式帽子,就命匠人制作了几顶香叶道冠,不仅自己戴在头上,还赏给那些善写青词的大臣们,但夏言觉得,身为人臣,头戴这种稀奇古怪的帽子有些不合礼仪,所以不戴。这两件事情世宗嘴上虽未说,但严嵩早已猜到世宗心里去了。一次,严嵩得了香叶道冠,他立刻就戴上去见皇上,还在上面又罩了一层薄纱以示爱惜。世宗见后非常高兴,认为遇到了“知己”,特意将严嵩留下闲聊。言谈之间,严嵩忽然垂下泪,随后忍不住抽泣起来。世宗大惊,细问之下,严嵩便痛哭流涕地编造了夏言对自己的种种凌辱。世宗闻言暴怒,马上下令革去夏言官职,并将他赶出了朝廷。
嘉靖二十一年(1542)八月,严嵩被拜为武英殿大学士,并兼以礼部尚书的身份入值文渊阁。这时的严嵩已60多岁,但他装出精力过人,十分勤勉的样子,朝夕在西苑板房值班,连洗沐都不回去,以骗取世宗的好感。
入阁以后,严嵩的地位仍在另一阁臣翟銮之下。夏言去职之后,阁臣按资序应以翟銮为首辅。严嵩便把翟銮视为他窃权的重要障碍,必欲去之。嘉靖二十三年(1544),翟銮的两个儿子翟汝俭、翟汝孝同举进士。严嵩诬其有弊,唆使给事中王交、王尧连日上疏参劾翟銮。世宗听信了谗言,将翟銮罢去首辅,削职为民。这样,严嵩便顺理成章地取代翟銮,坐上了首辅的交椅。
奸相持政满廿载朝野黑暗二十年
掌握内阁大权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严嵩极力排斥异己,对敢于揭露自己罪行的大臣,更是不择手段地予以打击。不少仗义执言的官员纷纷遭到迫害。
严嵩的独子名叫严世蕃,严嵩对之万分溺爱。严世蕃从未参加过科举考试,但却凭借父亲的关系,一路扶摇直上,从尚宝少卿迁为太常少卿,又升迁为太常卿,最后竟当上了正三品的工部右侍郎。他生活散漫、放荡不羁,成日拥娼抱妾,与狐朋狗友们在家中纵酒玩乐。有时,身居要职的官员或父辈官员有事前来,他也不讲礼节,拉住他们,直至把官员们灌醉了才罢手;心烦之时,他还会在同事的脸上画上五颜六色以取乐。他每日纵情享乐,公然叫嚣:“朝廷哪有我快乐!”严世蕃的仆人爪牙们也个个如狼似虎,时常在主子的怂恿下打家劫舍,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些恶行引起了许多正直大臣的不满,时常有人上书控告严世蕃。但在严嵩的庇护下,严世蕃安然无恙,反倒是那些敢于直言的忠臣,最后都被严氏父子以各种手段陷害。
嘉靖二十七年(1548),给事中厉汝进因参劾严嵩父子恣行奸恶,被贬为典史,不久又被削籍为民。次年,给事中沈束上疏请求朝廷给屡建兵功、积劳成疾而去世的大同总兵以恩恤,同时指斥严嵩误国。严嵩大怒,将沈束廷杖后下狱。
嘉靖三十年(1551)正月,锦衣卫经历沈练针对蒙古族俺答部的骚扰,上疏世宗请以万骑护陵寝和通州军粮库,并联合各路勤王的部队攻击俺答疲惫之师。该疏先至严嵩手中,他压下不报。沈练知道后,无比气愤,再次上疏,指斥严嵩父子奸行,揭露严嵩纳贿、擅权、陷害言官、嫉贤妒能等十大罪,要求世宗“去此蠹国害民之贼”。但是一向拒谏护短的世宗接疏后大怒,下诏将沈练廷杖后贬谪保安。沈练至保安后,当地老百姓知道他因参劾严嵩而获罪,对他十分敬重,很多人都派出自己的子弟向他问学。沈练教他们以忠义大节,师生经常在一起咒骂严嵩,并扎了李林甫(唐朝奸相)、秦桧(南宋奸相)、严嵩三个草人作靶子练习射箭。严嵩知道后十分恼恨,不久就指使党羽捏造罪名将沈练杀害了。
同年三月,朝廷对京官进行考查,严嵩授意吏部将反对他的大批官员削职。后来,世宗了解到这一情况后,觉得严嵩处理得实在过分,令吏部保留他们的原职,这些人才得以幸免。
原兵部员外郎杨继盛对严嵩奸行早已痛恨多时,嘉靖三十二年(1553),在升任兵部武选司一个月后,出于为国除奸的一片忠心,他愤然参劾严嵩。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方今在外之贼为俺答,在内之贼为严嵩。必先除内贼然后外贼可除。”杨继盛在上疏中数列了严嵩的十大罪与五大奸。十大罪主要是:明朝自太祖起即废除了丞相制,而严嵩一直以宰相自居,坏祖宗成法;将皇上所行善政尽归于己,掩主上之治功;纵子窃权;子孙未涉行伍,却冒领军功;纳贿营私,任用奸人;阻止抗击俺答,贻误国家军机;中伤、陷害言官;严嵩柄政以来,朝野上下贪污贿赂成风,以至失天下人心,坏天下风俗等等。五大奸主要是:厚赂皇帝身边的太监,使之成为严嵩的耳目;控制了负责向皇帝呈送奏章的通政司,使之成为严嵩玩弄阴谋的机构;勾结、拉拢厂卫官员,使之成为严嵩的心腹;笼络言官,使之成为严嵩的走狗;网罗官员,结成私党。
这本奏章将严嵩的罪行揭露得淋漓尽致,忠愤之情,溢于言表。怎奈世宗一意宠信严嵩,他接疏后大怒,加之疏中有劝世宗“或召问二王,或询问阁臣”等语,便认为杨继盛有意挑拨自己与诸王的关系。于是下令锦衣卫将杨继盛逮捕,廷杖一百下狱。因受廷杖重刑,杨继盛入狱时伤势很重,经常夜半痛醒。疼痛难忍之时,他敲碎瓷碗,用瓷片割去腐肉。腐肉割尽,再割腐烂的筋膜。狱卒见此情景,拿灯的手都直打颤。杨继盛每次出庭受审,内臣、士民都夹道围观,异口同声称其为义士。有人指着他戴的枷具道:“为什么不将它戴在严贼的头上?”
杨继盛被在狱中关了三年。世宗本来无意杀他,但严嵩认为,如果让杨继盛活下去,无异养虎为患。在后来的另一个重要的案件中,严嵩无中生有地把杨继盛扯了进去,终于将其杀害。杨继盛的妻子张氏得知丈夫被判死刑的消息时,曾上书世宗,涕泣陈词,并请以己命代死,但这封信也遭到了严嵩扣压。
杨继盛壮烈死节的事迹使士民感叹不已。文坛巨将王世贞曾向杨继盛问学,对杨继盛的学问与品德均十分景仰。杨继盛被捕后,他曾多方设法营救;杨继盛遇难后,他参与料理了杨的后事。这些被严嵩知道后,《宋史》书影他立刻授意御史捏造罪名将王逮捕,随即将其杀害。
在陷害忠良的同时,严嵩又大树私党,在重要部门遍插亲信。其子严世蕃任工部右侍郎,因严嵩年老,大事均委他办理。严嵩义子赵文华任工部尚书,并把持负责向皇帝呈送奏章的通政司,凡官员呈给世宗的奏章,必先由赵文华交副本给严嵩过目,经他批准的方能上奏。吏部文选郎与兵部职方郎也分别由严嵩的亲信担任。前者负责官吏的升迁,后者负责有关军制的具体事宜,二人被称为严嵩的文武管家。此外,如尚书吴鹏、欧阳必进、高耀、许炝等也都是严嵩的死党。由于有严嵩做后台,这些人一个个都气焰冲天。俺答入侵时,司业赵贞吉请兵抗敌,为赵文华所阻,赵贞吉气愤不过,骂了他一句“权门犬”。赵文华便告到严嵩那里,结果赵贞吉遭廷杖后被贬谪岭南。
严嵩还利用手中的权力贪污纳贿,卖官鬻爵,牟取私利。早在他刚刚迁至京师任礼部尚书时,就开始利用手中之权大肆搜刮钱财。当时,他主理重修《宋史》事宜,此项工作需选译字诸生,入选者荣光无比,说不定又可得一官半职,所以应选之人很多。选择权由严嵩一人掌管,而严嵩之意又全在于钱。于是,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前往严府送礼行贿,严嵩便大捞横财。
随着地位的提高,严嵩索贿的对象和数额自然也有了变化,甚至一些宗藩乞封之时,也要向他纳贿。入阁之后,他索贿的借口越来越多,不仅升官要向他交钱,犯了错误也要交钱。明廷国难当头,严嵩不固边防敌,索贿的本领却很高,范围竟扩至北部边疆。当时北边有“臊子在门前,宰相还要钱”之谣;赵文华则在南方为他出面大肆搜刮――他回朝时带给干爹的礼物是珍宝数万。
严嵩乡探亲时,竟然有“辎车数十乘、耕车四十乘、楼船十余艘”,都满载着家资。他不仅在北京购置院落三四个、人工湖数十亩的豪华府第,在江南的扬州等风景如画的名城也各有“别墅”。他的家中到处是金银财宝,女孩子们都穿着龙凤绣衣,满身珠宝金玉,甚至连仆人严年都拥有家资数十万!严世蕃一次喝醉后口吐狂言,曾道“朝廷无我富”。后来严嵩事败后,人们才知此言并非虚诳,因为官府从其家抄出黄金三万余两、白银二百零五万五千两,珍宝珠玩更是数不胜数!
严嵩富可敌国的家产看似刮自百官,但说到底是来自民间。百姓不堪其苦,愤而作谣:
介溪介溪,好不知几。
福祸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日落西山善恶报凄凉晚景儆后人
嘉靖四十年(1561),严嵩已经年过80了。自嘉靖二十一年(1542)入阁以来,他在朝野中叱咤了20年,如今已经是风烛残年,精力不济了。但严嵩没有见好就收的念头,依旧把持着朝政。
其实早在嘉靖三十七年(1558),世宗就对严嵩的专横产生了不满。那年三月的一天,刑部给事中吴时来、刑部主事董传策同时上书参劾严嵩。他们分别揭露了严嵩柄政以来的种种罪行,请求世宗“除恶务本”,“亟去严嵩父子”以谢天下。吴时来是朝中阁老徐阶的学生,董传策为徐阶的同乡。严嵩怀疑徐阶是幕后主使,他密奏世宗:“三人同日构陷,必有人主使。”世宗于是下诏将二人下狱拷问,但他们都不承认有幕后主使,只说是“太祖神灵教臣等为此言”。迷信神灵的世宗开始对严嵩产生了反感。
根据明代制度,凡朝廷重要文书,由内阁首辅先拟好,写于票签之上,然后送呈皇帝批准,这称为“票拟”。严嵩年老体衰,已不能胜任这一工作,往往要儿子严世蕃入内阁值房,但此时严世番却常常同诸妾在一起淫乐。严嵩没有办法,只得硬起头皮自己来写。但他已老眼昏花,反应迟钝,所拟之文往往词不达意。有时送上去了,他又派人追回修改。这样,世宗对严嵩的不满日趋加深。
嘉靖二十一年(1542),宫中发生了“壬寅宫变”,十几个宫女想要勒死世宗,终因过于紧张而没能成功,但世宗从此却再也不敢回大内居住,一直住在万寿宫中。到了嘉靖四十年(1561)正月,万寿宫因失火被付之一炬,世宗仍不想回大内,只得住在另一处很小的宫殿玉熙宫中,他心中很不满意,于是征询严嵩的意见。
严嵩心里只想着皇上不愿回住大内,就奏请世宗移居南宫,但他疏忽了一个细节:正统年间,蒙古军队大举进犯,明英宗在太监王振的挟持下亲征,被蒙古掳去,他的弟弟监国?王朱祁钰被主战派大臣拥立为帝。次年,英宗南归,但朱祁钰拒不让位。为防英宗与大臣合谋复辟,他就将英宗监禁在南宫。尽管英宗后来复辟成功,但是南宫总归给人一种不祥之感。
世宗不满意严嵩的建议,就转而询问徐阶。徐阶于是奏请世宗立即重修万寿宫。世宗听后非常高兴,马上准奏。徐阶也马上行动,次年三月,万寿宫重新建成。之后,徐阶被加官为少师;而给严嵩只是多发了100石俸禄而已。两人在世宗心里的位置,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此时,严嵩也觉察到世宗对他已大不如从前了。念及自己当权20年中所作恶事太多,严嵩怕日后终会身败,便也想笼络徐阶,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一日,严嵩在家中置宴,请徐阶前往。酒酣之时,他将家人全都喊出来,同他们一起向徐阶匍匐下拜,然后喟然长叹道:“我说死就要死了。我的这些家人,还要仰仗先生照顾。”徐阶表面上对严嵩大加劝慰,并指天发誓,道:“没有严大人的提拔就没有我的今天。我若是忘恩负义与严氏作对,天打五雷轰!”但徐阶心中明白,除奸的时机已经到了。
一次世宗问道士兰道行:“方今天下为何不太平?”兰道行知道世宗已对严嵩不满,便假借占卜列举严嵩父子的罪行。世宗道:“如果这样,上仙为什么不除掉他们?”兰道行又用扶乩之口道:“上仙要待皇帝亲自除掉他们!”
御史邹应龙也认为除奸的机会已到。他上疏世宗,数列严嵩父子及严氏家族的种种罪恶,指出他们一家如此作恶,“民安得不贫,国安得不竭,天人灾警安得不迭至”。疏上,世宗心动。他虽有意庇护严嵩,但对严世蕃的种种劣迹早已不满,便降旨将严世蕃充军雷州,命严嵩退出内阁,但每年仍给他发禄米百石。
严嵩去后不久,世宗心中郁郁不乐,传谕徐阶,要退居西内,专祈长生。徐阶力陈不可。世宗道:“卿等不要我传位,须奉君命,一同辅佐修炼才行。严嵩既退,其子严世蕃已服刑,敢再劝说于严氏父子不利的,和邹应龙一起斩杀。”
严嵩知道世宗还眷念自己,便想奋力一搏。他贿赂世宗左右,揭发兰道行的隐私,将其押往刑部,诱使他牵连徐阶。但兰道行拒不承认有罪,后得以释放。
严嵩回到南昌时正逢万寿节,他让道士蓝田玉建醮铁柱宫。蓝田玉善于招鹤,严嵩取了他的符瑞和自己的祈鹤文进呈世宗,世宗优诏褒奖。严嵩进而又道:“臣年八十有四,只有一子世蕃及孙鹄,都远戍边陲,乞陛下将他们转移到近地就养,终臣余年。”但世宗没有准许。思来想去,严嵩想到一个可以为他说情的人,那就是他的孙女婿――孔子第64代嫡孙、世袭衍圣公孔尚贤。他想,孔子是圣人,把他的后人搬出来,世宗不会不给个面子。想到这里,严嵩也不顾年老,风尘仆仆地来到孔府。
孔府门人见一个老头来到门前,低着头就要往里进,马上将他拦住:“此乃何地,岂容你随意乱闯?”严嵩还在摆他的官架子:“老夫乃孔夫人祖父严嵩严惟中,你个小小孔府,老夫有何进不得?”门人冷笑一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自称‘祖父’,又有何凭证?”严嵩执政20年,除了皇上,谁见到他都得赶着奉承,哪里受过这种冷眼?他立时怒火中烧,大声道:“你叫孔尚贤出来见我,看我严嵩是真是假!”
声音惊动了孔府的启事厅长官。他出来见一个老头正指手画脚地大骂,隧道:“吵什么!此乃圣人府邸,何人如此放肆?”严嵩一看,不过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就又摆出官架:“老夫乃严嵩是也。……”话没说完,便被启事官打断了,“严大人吗?此处是孔府,不是你的内阁,况且你已归老乡野,还是循章为事的好。”说罢,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严嵩这才尝到失势的滋味。他忙换了一副笑脸,好说歹说,方让这个一脸冰霜的启事官答应去禀报孔尚贤夫妇。启事官指着孔府大堂后面与二堂相连的走廊间的两条高脚长椅道:“严大人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再请您进去喝茶。”严嵩无奈,只得忍气吞声,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板凳上。
孔尚贤夫妇闻报后,心知严嵩来意,颇感为难:要见吧,这位祖父在位之时飞扬跋扈,横行一时,可谓作恶多端,怎好在皇上面前为其求情?搞不好还会遭万民唾骂;不见吧,他又是自己的长辈,既已来到府上,拒之不见,又不近情理。
权衡了一番之后,孔尚贤道:“三纲五常君为上。祖父如此,我们晚辈也无可奈何,由他去吧。”遂决定不见严嵩,但又不好直接驳了他的面子,便告诉启事官,不要理睬严嵩。
等了好久,严嵩也不见来人将他请入,而下人们又个个对他冷眼相待,连杯水都没有。来来往往的孔府家人,知道他就是当朝奸相,更是连正眼都不看他一下。眼见西山日落,一天水米未进的严嵩实在坚持不住了。他终于明白,孔尚贤是不肯见自己。一声长叹之后,严嵩灰溜溜地离开了孔府。“坐冷板凳”一说,从此在民间流传开来。
嘉靖四十一年(1562),严世蕃在充军雷州的路上逃跑回乡。严嵩大惊失色,连呼“儿误我多矣”!严嵩的这句话没说错。同年,南京御史林润上奏:“严世蕃遣戍后,逃回家乡,与人天天诽谤时政。为建造宅第役使四千人,据传还私通倭寇,恐发生不测之变。”世宗闻之大怒,马上下诏再度缉捕严世蕃。严世蕃再入牢笼后仍旧气焰嚣张,振臂高呼:“任他燎原火,自有倒海水。”他仍愚蠢地将希望寄托在父亲身上。但是这一次,他低估了徐阶的能力。此时的徐阶已是今非昔比,他下定决心要将严世蕃置于死地。仔细筹划后,徐阶最终利用皇上痛恨倭寇的心理,诬奏严世蕃通倭谋反并企图逃往日本。世宗终于下诏杀掉严世蕃。
嘉靖四十四年(1565)三月,严世蕃被斩首于西市。是日,朝野弹冠相庆,举国人心大快。同年同月,严嵩被削籍、抄家。
被抄家后的严嵩一无所有,他住到墓地,靠吃别人祭祀先人的供品艰难度日。两年之后,即隆庆元年(1567),恶贯满盈的严嵩终因老病而死,终年88岁。
严嵩把持朝政的20年。是明朝国力迅速衰退的20年,他没有什么治国的雄才伟略,只懂得一心寻宠,窃权侵利,同其子及义子广结党羽,操纵国事。令士大夫侧目屏息,不仁者奔走其门,行贿者络绎不绝;令朝内紊乱,边防迭险,举国黑暗,人民疾苦。这个老贼的晚年,也终应了那句古语:“善恶到头终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