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双脚是谁的?
难道真的是小张的?
可是这双鲜红的婴儿鞋又是谁的?
我跟小高和小刘对望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原本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震撼。
那个婴儿哭泣的声音还在卧室里不停地回荡。
那个声音……就像是从那双鞋上面发出来的。
这间屋子里就像是有什么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存在着,而且此刻它就站在这双鞋上。
忽然,老爹一个箭步冲到我前面,手中的枪稳稳地端在手中,朝着这两只小小的鞋子猛地开了几枪。
老爹的那把手枪口径很小,又安装了消音器,所以我几乎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只是看见眼前红鞋里的两只断脚瞬间被手枪打穿了几个洞,鲜血和肉渣飞溅了一地。
而那个哭声也在此时像是断了线似的,戛然而止。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异常诡异的气息。
风,从阳台上窗户的缝隙中吹了过来。
卧室门旁边上摆放着几盆鲜艳的红花。
不知为何,它们居然在这个寒冷的季节盛开了。
我忽然想起了彼岸花。
难道它们是因为沾染了血腥的气息,才有了这般旺盛的精力吗?
繁密的绿叶互相摩擦的窸窸窣窣声不停地传来。
这间卧室显得更加幽静了。
老爹走上前去,戴上白手套在那双烂脚中扒拉着什么。
我有些恍然,刚才那个声音应该是小型录音机什么发出来的音效,而那个小型录音机此时此刻很可能就藏在这双断了的脚里。
不过应该已经被老爹打坏了。
我忽然觉得有些安心。
不管怎么说,至少这种事情还能够用科学来解释。
但之前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了。
“艹,怎么没有录音机?”老爹突然骂了起来。我明显地听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刚才的声音不是录音?
我心里更加害怕了。
“于……于队,”小高哆嗦着身子,说,“那个东西……刚刚你们都看到了吧?那是真的啊!这个卧室绝对不干净!!”
“少TM放屁!鉴识组的同志马上就要来了,你们就这么一副样子给他们看?”老爹大声怒吼着,仿佛要把心中的恐惧感全部喊出来,大声说,“小高!你过来把这个洞给我挖开!我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小高听到命令,犹豫了一会儿,从随身携带的挎里掏出一把便携铲,对着那个小孔用力挖了几下。
不过还没挖多久,我就忽然发现,里面的血已经不再喷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突然断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好奇地凑过去,向那个小洞里看了一眼。
那个地方一片漆黑。
一片深邃的黑。
黑得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希望。
那里面仿佛集结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怨念与仇恨,并且永远地在那里纠缠下去。
我真切得感觉到,这个洞的深处,有一个人在不停地悲鸣。
甚至,我能隐约地听得到他凄惨的呐喊声。
这片黑暗给了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就在我眨了一眨眼之后,那片黑暗里忽然有一抹黄色闪过,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取代那片黑暗的,是一片明朗的光亮。
从那片光亮里,我能够清晰地看到楼下人家的卧室布局。
已经凿穿了?
“于队,这个洞下面是一楼的人家,没有什么特殊的。”小高似乎松了一口气,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向老爹汇报。
“墙里有没有什么夹层?地板之间藏了什么暗格没有?”老爹皱了皱眉,问小高。
小高又趴到洞口挖了几下,确认之后摇了摇头,回答老爹说:“没有,全都是实心的。”
实心的?
怎么可能!?
那刚才那股血流,到底是从哪里淌出来的?
我们四个人互相对望着,彼此的眼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不解和畏惧。
突然,我想起了刚才的那片黑暗。
还有那抹一闪而过的黄色。
忽然,我明白了什么,“啊”的一声惊恐地大喊出来,全身都剧烈地颤抖着。
“怎么了?非鱼?”老爹他们四个关切地向我围了过来,同时警惕地看着四周,不让隐藏在卧室里的“那个”东西有机可乘。
可是我却只能长大了嘴,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我知道为什么我会对那片黑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了:
因为那就是我曾经在生化楼妹妹空洞的眼睛里看到的那片黑暗!!
也就是说,刚才有什么东西,正透过那个小洞,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那抹黄色就是眼皮的最佳证明!!
我感到一阵强烈的后怕。
“不要紧吧?”老爹还在紧张地看着我,从他关切的表情中,我深切地体会到了老爹对我的爱。
我勉强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但是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爹看到我并没有大碍,点了点头,并没有问我原因,后退回了原位置。
气氛一瞬间再次变回了诡异的静谧。
我们幸存的四人或蹲活站地在这间卧室里等着,谁也没有先要撤退的意思。
因为这是任务,他们都是警察中的精英,绝对不允许擅离职守。
就算身处再危险的境地,也绝对不行。
就算是队友已经牺牲了,也绝对不允许有时间哭泣。
其实,我们都已经被这间凶宅里的经历吓得魂不附体了,根本没有心情为队友表示伤恸。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4:43。
离我们破门而入也只过了20分钟而已。
时间似乎永远都走得这么慢。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老爹猛地一个激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站起来就向屋子门口走去。
果然,是鉴识组的人到了。
只不过他们也没有停留多久,只是将尸体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然后就将尸体抬下了楼,装车运走了。
卧室里又剩下了我们几个。
“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老爹忽然喃喃自语地说道,“马上接班的同事就过来了。”
我们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只是掏出几根烟来点上,一个劲儿地抽烟。一时间,将这间小小的屋子搞得乌烟瘴气。
窗子外面渐渐亮了起来。
我掏出手机,靠,居然已经六点多了。
折腾了这一晚上,现在肚子倒是有点饿。
不过在这个充满了尸臭的地方,实在是吃不进东西。
不过话说这整栋楼的人到了这个时间居然没有出去晨练的,还真是异常。
唉,可是现在哪里又正常呢?
我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电灯还在发出昏暗的灯光。
乍一看,像是一只有些泛黄浑浊的眼睛。
昨晚家里闹鬼,今早TM又看见死尸。
想起这几天来遭遇的事情,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玩偶,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那个女人的手掌心。
我TM这辈子就跟她扯不开关系了么!!
她到底为什么一直纠缠我不放?
难道只是因为我偷看她裙底的那一眼?
TM我也没看到什么啊!!
就因为这个,还麻烦她老人家从坟里爬出来把我给咔嚓掉,这岂不是太TM没事找抽了?
再说她明明有很多机会把我给咔嚓掉的,却怎么感觉她留一手的样子?
她纯粹就把我当成只耗子耍了是吧!
想到这里,我胸口又是一阵发堵,呼吸瞬间急促了许多。
TMD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死了————————!!”
忽然,一个男人的尖叫声猛然响了起来,在这间空荡荡的房子里不停地回响。
艹!诈尸了?
MD刚才是谁?
我明显地看到老爹、小高、小刘同时抽搐了一下,然后我们四个又同时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那个男人还在拖着长长的腔调,像是临死前喊得最后一声,里面饱含了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和憎恨。
可TM没看到有人啊!
又闹鬼!?
想到这里,我TM背后顿时凉了一片。
“都要爱——————!”
那个男人的腔调忽然又转得婉转悱恻,就TM像是被情敌杀死之前忽然发现情敌的孩子居然是自己生的一样。
艹!这TM的不就是老子的手机铃声吗!
我急忙拿起手机,一看,是妹妹打来的。
妹妹?她还活着?
而且她居然给我打电话了?
艹,看了昨晚凭空消失的那一幕,再联想到老妈的话,我死也不敢相信妹妹还活着啊。
那TM这个电话是从哪里打过来的?
地狱?
MD,一想到这里,我又是一阵恶寒,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没掉地上。
“接电话啊你!”老爹的骂声瞬间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赶紧按下了接听键。
“你TM这是什么JB铃声啊,吓老子一跳!”我还没听到电话那头有什么声音,老爹的抱怨声就传了过来。
我没理他,刚准备听电话的,老爹TM又发癫似的嚷道:“赶紧给我换铃声!你说日本有那么多温情歌你不停听,偏听这么惊悚的歌,真找刺激是不是?”
“你TM给我小点声行不行!?”我忍不住朝老爹吼了一嗓子。最近就够闹心的了,老爹再跟我唠叨,这TM受得了受不了的?
我喊了这一嗓子之后本以为老爹会立马回骂过来,结果没料到他却异常安静,蹲在地上抽着闷烟,没理我。
靠,老爹也不像老爹了!莫不是他也要变吧?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里忽然传出一个银铃般的悦耳声音:“喂?喂?”
“哦哦,喂?”我赶忙接起电话,回应了一声。
听妹妹的声音貌似没有问题啊,难道昨晚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我的幻觉?
想到那个女人疑似能控制时间感的能力,我不由自主地开始暗示自己:
这个妹妹是真的,这个妹妹是真的,这个妹妹是真的,这个妹妹是真的……
“你干嘛呢?又跟谁打架?让谁小声点?”电话里妹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一点都没有丧尸的味道,果然这个妹妹是真的啊。我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自我暗示,心也安下了一大半。
“没,没什么,”我敷衍她道,“我现在在老爹这里,他有个案子人手不够,把我叫来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跟老妈正做饭呢!要回来趁早,不然可就没得吃了。”
听着妹妹熟悉悦耳的声音,我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老妈?她昨晚不是拿针扎你来着?今早就配合地这么默契了?
还是说……昨晚的老妈跟妹妹都被那个女人操控了?
不,从老妈那副悬空的模样看来,那绝对不是人能办到的。
“我知道你素来能吃,我跟老爹的份儿都让给你了,我们在外面吃。”我没有将昨晚的事情告诉妹妹。要是真告诉她,凭她那个小胆子,不立马给吓尿了?那可有失观瞻了。
“哦,那你……嘎啦……们……咔喇……”
手机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古怪的声音,将妹妹的声音完全覆盖了起来。
“你说什么?”我大声向电话里喊。
“我……嘎……嘎……嘎……嘎……”
从电话那头传出来一个喉咙深处发出来的恐怖声音,我吓了一跳,几乎是瞬间就把电话从耳边拿了下来。
“TM没事你装什么咒怨啊!?”我冲着电话大声喊了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等我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才看到,屏幕上已经转到了背景图片,没有了通话的提示。
但是那个恶心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响。
“嘎……嘎……嘎……嘎……嘎……”
我艹你妈!
我简直快疯了,拿起手机就要往地上摔,不过刚抬起手,忽然想到手机貌似挺贵的,一时间舍不得就这么砸下去,手就这么举着,愣住了。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从隔壁邻居家的门里传来一个声音——
“嘎……嘎……嘎……嘎……嘎……”
我屏住呼吸,仔细地聆听着那户人家里的动静——
“嘎……嘎……嘎……嘎……嘎……”
没错!跟我手机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而此刻我的手机里的声音还在响着!!
我腿都软了,小腿肚不停地打转,全身颤抖不止。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对面门里的人在给我打电话!?
我战战兢兢地向对面的门望了一眼,不料这一看之下,我却完全惊呆了:
刚才那间还在关着的门现在居然打开了!!
而且从门缝里露出一头长长的头发,还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嘎……嘎……嘎……嘎……嘎……”
这充满了惊悚的声音不停地在走廊里回荡着。
“非鱼,你电话打完了吗?”屋子里传来了老爹的声音。
就在这时,对面的那扇门忽然关上了。
就仿佛从没有打开过一样。
怎么回事?
TM又是幻觉?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门还是悄无声息地关着。
没有丝毫破绽。
“打完了,”我回应了老爹一声,然后迈步走进了客厅,问道,“什么事?”
这个地方太不正常了。
TM处处都透着诡异。
我心有余悸地走到老爹身边,看着他。
“刚才鉴识组来电话,说尸体检验结果出来了,”老爹抽了口烟,缓缓地说,“死者的死亡时间至少是四个月前,而且通过对地板上那只的手上的指纹对比,鉴识组可以确定,这名死者可以就是四个月前一名被处以枪决的罪犯。”
说完之后,老爹继续抽起了烟。
整个屋子里气氛异常地安静。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