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大西北,都说望山跑死马。库山明明就在眼前,可是朝着它跑了整整一夜,才挨上库山的边儿。
军中已经没水了,剩下的水全部交给了程处默带去了西海。士兵们都是吃着馍馍下着熏肉,偶尔有几棵蔬菜,都是吃生的,吸取里面仅有的水份。
吐谷浑的羌人做的太绝了,凡是到库山沿途的水源,全被丢进了尸体,草原更是大片大片烧成了赤地。人没有水喝还可以坚持两天,畜生没有水喝,那可臭烘烘的,闹的人仰马翻。军中杀了好几百匹躁动的马儿,燥热的马血被装起来当成水喝。
水比命贵。
这个时候,一桶水,能换五匹马,甚至更多。
派出去探路的斥候将范围缩小在了十公里内。因为接近库山,你不会察觉到哪儿会突然冒出一支羌人的队伍袭击你,李道宗被围困在库山那里又不得而知,不能盲目施救,只能静观其变。
李承乾坐不住了,刚才长孙冲来报,说军中出现热寒病,已经得病的士兵被迅速隔离,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被关了起来。春天本来就是温暖的季节,路上死那么多人,成群的苍蝇扑来都可以把整张脸给遮住,一路而来,没有大规模爆发瘟疫,都已经是治军有方了。
但是,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要在大军挨近库山的时候瘟疫爆发了?
古代看瘟疫就像现代人看待癌症一样,得了瘟疫治不好只能等死。而且现在军中缺水,熬药都是问题,如此雪上加霜的事,让李承乾那张妖艳的桃花脸终于折磨成了一张苦瓜脸。
出了困难找军师,李承乾也只有这样做,虽然他知道陈华自从决定让军队改道库山营救尚书李道宗,每晚睡觉就没超过两个时辰。不是去军需处监督制药,就是去斥候营打探情况,甚至半夜了,还让长孙冲把工部的匠师请来勘察地形,白天陈华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精神,但是稍不留神他也会轻易睡着。
和陈华同吃同睡,几乎形影不离的李承乾看在眼里担忧在心里,但是如今出了瘟疫,他也顾不得让陈华多一点负担,心急火燎地冲到陈华所在的牛车上,刚跳上牛车,直接开门见山,道:“华哥儿,完了,完了,军中爆发瘟疫了。”
陈华好像早就预料到瘟疫爆发迟早的事,四周都是死人堆,没有病原体才怪,羌人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不然他们何故杀死族中年老体弱的人来污染水源呢?
“太子,你让人把尉迟宝林叫来,我有要事同他讲。”
李承乾将自己的苦瓜脸伸出车外,让一个亲兵替他跑路叫尉迟宝林,他自己抬臀坐在陈华身边,左右无事,眼光贼尖,瞧见陈华的手肘下压着一张纸,上面点缀笔墨。难道是陈华写的治疗瘟疫的药方,李承乾赶忙拿起来一看。
李承乾激动的心情瞬间就奔溃了。通过似草非草的字迹,李承乾觉察出陈华不是在写药方,而是在写诗。
此等危急关头,军师居然还在写诗。
无论如何,李承乾还是硬着头皮把陈华写的五言四句诗看完。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读完此诗,给李承乾的感觉就是大气。若是放在长安某个诗会里出现,绝对比现在李承乾孤芳自赏来的震撼。李承乾的惊艳仅仅一闪而过,压在他心中的大石仍旧是那该死的瘟疫,此刻哪有闲情雅致去欣赏一首诗的意境?
“华哥儿。我们该怎么办?你倒是出个点子啊?”李承乾急了,别到时候李道宗没救下,自己反倒赔了三千兵马进去。这必将成为他光辉人生历史上的一笔不光彩点。
陈华面色一寒,脸上从未有过的一股肃杀之意弥漫:“为今之计,唯有以杀止乱,以血止渴。”
这个决定是陈华思考了很久才定下的,不然他不会写出王昌龄那首《从军行》的七言律诗来慰藉所有将士。这首诗,等会儿即将传遍全军,用来振奋士气。他们誓要不破楼兰终不还。
“我们向羌人进攻?”李承乾开口说话间,他们乘坐的牛车上下抖了抖。旋即看见一个面如黑炭,壮如棕熊的年轻人闯进牛车。
看见来人正是尉迟宝林,陈华招了招手,道“宝林,你来的正好,有件事要你立即去办,那就是立即点燃狼烟。”
尉迟宝林一愣,还有些找不着北道:“军师,点燃狼烟,我们的位置也会暴露,你就不怕招来羌人?”
“狼烟不止会招来羌人,还会招来友军。”找不到李道宗被围困在库山哪里,陈华唯有想出这个笨办法。战场,通讯最重要,古代就是通讯不畅,好多战役都要用鲜血去做导火索。
“好,狼烟由孤来点燃。”李承乾堂堂正正站起来,道:“孤今日要让吐谷浑的羌狗知道。犯我大唐,虽远必诛,孤身为王者,必将扬烽点火,焚烧整个凉州。”
“啪啪啪。”陈华为李承乾的决断鼓掌,史书上都说李承乾是优柔寡断性格反复的人,但陈华看见的却又是不同性格的。这样的李承乾才有可塑性,陈华毫不吝啬辞藻,道:“好一个王者扬烽火。承乾,你可想好,我们这把火一旦烧起,我们也将身处烈火之中,你不怕?”
“孤来凉州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李承乾面色正襟,道:“尉迟宝林听令,立即列队升号,架狼烟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