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黄河两岸分布着一片片的果园,种植冬果梨、软儿梨、长把梨、酥蜜梨、窝梨子、吊蛋子、马奶头等梨树,其果实兰州人称之为“绿货”,还有称之为“红货”的苹果类,诸如绵苹果、红檎、紫檎、花檎、沙果、秋子等。相对于种植五谷杂粮、蔬菜、瓜类的“低田”,称果园为“高田”。经营“高田”的果农常登云梯,空中作业,故称为“天把式”。这是明清以来形成的一个行当,人们称“天把式”为“护果之神”,他们与“瓜把式”一道,造就了“瓜果城”的风采。
“天把式”膂力过人,举得起云梯、戗杆,身手矫健。举梯过水渠,先把云梯甩过去,再一个箭步跨过水渠扶定,甩、跨、扶一气呵成,干净利索,再举梯前行。有的“天把式”为了抄近路,则将云梯抛过矮墙,翻过墙,将云梯扶定,再举梯而行。“天把式”胆大心细,登上四五丈高的云梯,在无保险索的情况下,伸展双手作业,如在空中耍杂技,使人胆战心惊。他们选用笔直的上细下粗,中部约略碗口粗的松椽,制为云梯、戗杆。云梯用一根松椽,下端削为斧刃状,或镶嵌铁叉,以便插入地内,起固定作用。松椽从下到上,每隔一尺五寸左右凿个孔,镶入一根长约一尺的阶梯,俗称“梯牚子”,由硬实柔韧的木料制成。“梯牚子”的间隔,何以定在一尺五寸左右呢?这个尺寸可以卡紧膝盖,腾出双手作业。云梯的高低按“梯牚子”多少计算,高的二十多个,低的也有十几个。云梯布满“梯牚子”,很像浑身长爪的蜈蚣。戗杆由两根松椽组成,其顶端钻孔,用极柔韧的牛皮绳索套环连接起来,可自由摆成各种角度,其下端也削为斧刃状,或镶铁叉,成为一副戗杆,用来支撑云梯。
“天把式”使用云梯作业时,一手握住最末的“梯牚子”,另一手抓紧第三个“梯牚子”,一用力将其举起,步履稳健地沿田埂向果树走去,倘遇到水渠,则把云梯抛将过去,纵身跨越,麻利地扶住云梯,再举往果树旁,稍斜而立,他的帮手移动戗杆,用其绳索套环套住云梯上部的“梯牚子”,调成最佳角度,戗住云梯,下端插入地内,三足鼎立,形成支架,供“天把式”攀登作业。自春到秋,“天把式”除育苗、“接眼子”(嫁接)之外,主要干以下几种活儿:早春刮树皮,用镰刀形的“挠儿”,把粗糙的外皮刮去,消灭隐藏过冬的害虫。刮过树皮的果树,果肉细腻无渣。锯去干枯病枝,在茬口上涂蜡,防止蒸发、感染。暮春果花将凋谢时,嫩叶刚刚萌发,危害花、叶、幼果的害虫正在猖獗之时,“天把式”就要登上云梯,持长竹竿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遍敲树枝,掸落害虫和病虫害的弱果,既能消灭害虫,又能起到疏果增产的作用,这叫“掸花虫子”。幼果膨胀期,卷叶蛾就会吐丝卷住树叶,偷偷蚕食叶片。“天把式”又登云梯,粘高爬低,摘去病叶。这叫“摘包角(兰州话读ge)子”。此时,有些害虫将虫卵产在树干上,“天把式”则将白粘土和成泥,给树干穿上白泥袄,封闭害虫,使其无法出来,这称为“墁树”。临洮诗人黄国华有诗赞颂“天把式”上述活计:“犹升木末危不支,刮垢磨光尽树皮。酷似漆工施妙手,殷勤涂垩复涂脂。”犹,猴属,也叫犹猢,似猴而足短,好登悬岩高树,这里赞许“天把式”,有如猿猴般敏捷,登在树顶,颤巍巍,岌岌可危,可谓传神之笔。
“天把式”最重耍的技术活儿是“吊树”,或叫“吊枝”、“盘树”。由于梨树结果累累,容易压弯枝条,随着果实的渐次长大,往往会压折树枝。将其“吊枝”后,能够保护树枝,使果实安全成熟,并能预防风害,使之通风透光,达到丰产的目的。每年7月中旬至8月上旬,“天把式”大显身手,开始“吊枝”。先在主干上捆扎一根松椽,高出树冠丈许,称之为“吊杆”;再在松椽中部横绑一根杆子,固定在主枝上,称之为“天秤”。松椽顶端事先系有小指头粗的麻绳四批(一批两根)、八批,或更多批。“天把式”登上云梯,将麻绳分布树冠周围,遍系主枝。再将麻莲绳系在主枝上,将其下端结成“鸡爪子”扣子,把硕果密坠的果枝拴住。同时要针对不同的树姿或风向,采取相应的吊枝方式,以确保树枝不折。整个梨树吊枝后,颇像一架倒置的降落伞,又像一艘桅杆上挂满绳索的风帆,在绿色的海洋中破浪而行。传说,抗战中,日本间谍夜间潜入兰州,误将绷满绳索的梨树视为无线电天线,认为兰州的军事通讯发达,防守严密,无外乎日机轰炸兰州有来无回。黄国华有诗咏“吊枝”技术曰:“杆高百尺索如丝,牵引新条复旧枝。若网在纲归一统,树人树木有同期。”诗人用纲举目张形容“吊枝”技术,抓住其特征,颇有新意。
“天把式”的最后一样活计是采果。秋后果子成熟,黄绿相间,香味扑鼻,“天把式”到了大忙季节。他们登上颤悠悠的云梯,卡住膝盖,探出身子,轻舒猿臂,喜摘果子,装满小筐,用绳吊到地面,周而复始,摘尽果子。
“天把式”至今仍然活跃在兰州果园,除干以上几项工作外,还学会了果树修剪技术,还能用药物防治病虫害,这也叫与时俱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