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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秀色可看不可餐

  第八干渠测绘队就设在王家庄。省水利厅工程师骆家煌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又是共产党员,很自然地担任了队长职务。他深知师院的测绘学与地图学教授白晨在测绘学方面的造诣闻名遐迩,因此,对白教授特别尊重,许多理论上的问题虚心向他请教,二人关系很融洽。

  一年级的同学们分别住在王家庄及其周围的四个村庄,姚惟诚、韩雪等18名同学就住在王家庄。赖福禄本来也想住在这里,使自己能与韩雪有更多的接触机会。但骆工私下征求了白教授的意见后,把他安排到离王家庄最远的一个村庄,而把裴准留在这里负责。

  裴准把韩雪、姚惟诚及另一名叫梁兆明的广东籍同学分在同一个带状地形图测绘组。他们到王家庄的第二天开始,按照划分的渠段,跟在定线组的后面,测绘渠道两侧各500米范围内的带状地形图。梁兆明自告奋勇地担当起扛着塔尺跑山沟、爬山梁的任务。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他们测绘的速度、精度都有很大的提高。

  学校派遣的炊事员没有按时到达,师生们起初都被分配在社员家里吃饭。姚惟诚、韩雪、梁兆明被安排在一位老大娘家搭伙。

  这位老大娘与老伴都是土改积极分子,老大娘曾担任过村妇委会的主任。她的老伴现如今在县农业局看大门,两个儿子都分了家,其中老大在家务农,老二当煤矿工人。三个女儿都已出嫁,家里只有老大娘一个人。

  韩雪特勤快。早上主动帮助老大娘蒸馒头、切土豆;晚上要是从野外回来早一点,又去帮助老大娘烧火、洗菜、揪面片;吃完后的洗锅刷碗她也全包了。

  姚惟诚于细微之处见精神,看到韩雪如此勤快,对老大娘又很亲热,心想,自己的母亲与老大娘年龄相仿,如果她有这样的一个儿媳妇该多好呀!

  有一天晚饭后,梁兆明第一个离开了,韩雪拉着老大娘的手,一块到外面散步。出了大门后,姚惟诚觉得夹在两个女人之间不方便,便朝自己的住地走去,却被韩雪叫了回来,跟她一起陪老大娘散步。老大娘瞧着身边的这一对金童玉女,言不由衷地说了句“你们两个呀,真是天生的一对!”姚惟诚听到后,偷偷地瞅了一眼韩雪,发现她的脸颊红红的。

  夕阳藏在西边山峦的后面,天空中呈现出一缕绚丽的霞光,给村庄披上了绯红色的轻纱,宛若一幅油画,让人心旷神怡。

  三个人来到一棵杏树下,姚惟诚和韩雪围着老大娘席地而坐。

  老大娘从衣兜里取出一包杏干让他俩吃。姚惟诚抓了一把递给韩雪:“吃吧,杏干。”

  韩雪把“杏干”误听为“心肝”,为了掩饰乐滋滋的心情,两眼盯着姚惟诚:“你嘴里胡说什么,谁是你的心肝?”

  姚惟诚意识到“杏干”是“心肝”的谐音,忙解释说:“我说的是拿杏肉晒出来的杏干,不是你想象的心肝。”

  韩雪埋怨姚惟诚:“你老是读音不准,学校里上俄语课时曾把‘星期天’这个单词读成‘袜子搁在鞋里了’!”

  老大娘没有听懂他们说的是啥意思,就问韩雪。她给老大娘解释,说他欺侮她,把她叫心肝。老大娘一下子明白了,便发出爽朗的笑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把嘴靠近她的耳朵说起悄悄话:“这么好的后生把你当心肝,你还不乐意?”

  韩雪反应快,立即把话题转移了。她把左手放在老大娘的大腿上,亲切地说:“大娘啊!我们三个人在你家吃饭,本来就给你增加了不少麻烦,你却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儿女,隔三差五地给我们吃肉、吃蛋,我们实在过意不去呀!”

  老大娘微笑着打开了话匣子:我是快奔60岁的人了,经历过清朝、民国和今天的新中国。说起生活,哪个朝代也比不上今天。经过土改、合作化,乡亲们干活的劲头可大了,生活像爬梯子,步步升高。虽说我们这里三年两头旱,但每人将近五亩耕地,丰收一年,也能吃两年,家家户户都有存粮。你再看,我们这里的草山多好,差不多户户都养羊、养猪、养鸡。

  “听!大娘说得多好。”韩雪拍着老大娘的腿,深有感触地说。

  “是呀,老大娘用群众最直接的感受和最朴素的语言,回答了政治经济学的深奥理论问题。她讲述土改、合作化极大地解放了农村生产力,不就包含废除封建土地所有制后,极大地解放了农村生产力,给农民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吗?”姚惟诚对韩雪的话作了补充。

  夜幕降临,星斗满天,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了。韩雪和姚惟诚把老大娘送回家后,他们一个朝东,一个朝北向各自的住地走去。还没有走多远,姚惟诚忽然听到她“哎吆”的一声叫喊,急忙朝她跑过去,只见她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

  “你没看见吗?是这块该死的土疙瘩把我绊倒了。右脚腕特别疼。”

  见此情景,姚惟诚倒有些手足无措:扶,又不敢扶;抱,更不敢抱。急得团团转。

  “你是死人吗?还不帮我一把。”

  听到韩雪的埋怨声,他拽起她的一只胳膊,想扶起她,但失败了。他又从她的身后把她往起来抱,两只手隔着她的衬衣,正好触到她那丰满的乳围下边。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只觉得像触了电。他重新往起抱,哪知她那个原本轻盈的身子这时死沉死沉的,怎么也抱不起来,还累得他一头一脸的汗。

  “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你不会从前面把我抱起来吗?”

  “我刚才说了句‘杏干’,你却听成了‘心肝’,还训斥我‘胡说’。现在让我从前面抱起你,你不会再骂我吧?”

  “少罗嗦行不行!”

  听到她的这句话,他终于放大胆子,用两只手抱住她的腰,一使劲便抱了起来,让她把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着她摸黑朝她的住地一瘸一拐地走去,还问了好几遍疼不疼。到了大门口,韩雪说她可以扶着墙走了,让他回自己的住地去。

  “明天早晨我替你请个假,你就休息一天。”

  她说:“不用替我请假。刚才你扶我走了这段路,我试着没什么大碍。”

  看到姚惟诚消失在夜色中,韩雪“扑哧”的一笑。原来刚才发生的事,是她故意演出的一场喜剧:这叫温水煮青蛙,在姚惟诚的不知不觉中,她对他产生了憨厚、本分的良好印象,又第一次享受到了被男人拥抱的那种神秘刺激。

  这一夜,姚惟诚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先后回味了隔着衬衣摸到青春女子的乳围,又从前面抱她的那种令人麻酥酥的感觉,产生了青春男孩难以抑制的冲动。过了好一阵,冲动渐渐消失了,他又为自己想入非非而感到可笑。他反省了先前把自己比作“贾府的焦大”,爱不上韩雪这样的“林妹妹”的偏见。现在,他不再认为韩雪是“林妹妹”,自己也不是贾府的“焦大”。韩雪不论是人品,还是性格,是自己找对象的理想人选。但不知道她能不能选上他。要说选不上,又为什么让自己抱她呢?但是,他压根没有想到韩雪巧妙地给他出了一道试题。

  立秋后遇到了“秋老虎”,天气不但没有变凉,反而更加燥热,连续七八天,都是艳阳高照。姚惟诚和韩雪在野外测绘中,发现这几天中午平板仪的气泡水准总是调不准,这势必会给测绘带来误差,更会影响未来工程的质量。回到住地一问,定线组的水准仪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们共同分析原因,一致的看法是虽有遮阳伞,但中午的阳光强烈,气温升高,导致气泡水准里面的酒精受热膨胀,很难调整到位。他们向骆工和白晨教授汇报后,共同研究出一个解决方案:各组早起晚归,利用上下午的时间抓紧工作,避开中午强烈日光的照射。从此以后,各组队员早上天不亮起床,黎明出发,到工地时太阳刚刚升起。工作到12点休息,午饭带到现场吃。下午3点后再投入工作,等太阳快落山时收工,返回住地时夜幕降临。

  “实践出真知。”在第二天的归途中,姚惟诚与韩雪交流他们靠集体的智慧,解决了气泡水准不到位的感慨。

  “你说的对,但又不全对。通过生产实习,把书本知识与实践相结合,是应该肯定的。但佟书记倡导生产实习,恐怕是另有目的。他把课业实习完全否定就说明了这个问题。难道课业实习就达不到书本知识与实践相结合的效果?”

  姚惟诚拍着韩雪的后背夸奖道:“我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是辨证地看事物。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课业实习也不能一概否定。”

  一天下午3点过后,姚惟诚和韩雪刚架起平板仪,梁兆明也已经爬上了对面的山峦。正要开始测绘时,从南山山梁后升起的一团乌云,逐渐向整个天空弥漫,浓重的乌云前端还显出灰红色。

  “快看!这不是我们在气象学上学过的强对流天气的先兆吗?乌云戴红帽,必然下冰雹。”韩雪对姚惟诚说。

  她的话音刚落,就滴滴答答地落雨点了。

  “赶快把仪器装起来,看样子这场雹雨不会小。”姚惟诚一边对韩雪说,一边动手装仪器。韩雪也把平板上的图纸折叠起来,装进仪器箱。他们刚收拾完,随着一声惊雷响过,瓢泼大雨夹带着豌豆大的冰雹,劈头盖脸地袭来。

  “这山上除了有几棵树,再没有避雨的地方呀?”韩雪问姚惟诚。

  他抬头向周围观察了一番,发现离他们不远的一个崖坎下有个窑洞,就让她背上仪器箱,自己扛上平板仪支架,朝窑洞方向走去。她朝里面一看,洞顶上挂着蜘蛛网,地上还有不少羊粪蛋。这时,密集的冰雹已把他们打得疼痛难忍,也顾不得洞内有多脏、多臭,把仪器放到一处能遮雨的土坎下,就进了窑洞。

  姚惟诚对韩雪说:“这地上脏得不能坐,我们就站着吧,一旦洞顶坍塌或有泥石流,就一个蹦子跳出去,免得把我们埋在一起,若干年后被考古学家发现,还以为是夫妻合葬墓哩。”

  一听这话,韩雪的神情有点紧张了。她只穿着一件米黄色短袖绸衬衣,被大雨一淋,全贴在身上。又冷又怕的她已经瑟瑟发抖。姚惟诚欲把自己身上的衬衣脱下来给她披,她却制止了,并说:“我们就背靠背地站着,以相互之间的体温御寒,但你得规规矩矩。”

  “你别担心,我一不会偷,二不会摸。”姚惟诚说完这话,把身子转过去,让她紧靠在他的背上。

  洞外的雨越下越大,但不再夹着冰雹。山谷里传来了“哗哗哗”的洪水声。

  与韩雪背靠背的姚惟诚似乎感觉到她更紧张,便找了个话题缓解她的情绪。

  “有一出戏叫《武家坡》,演绎了古代官宦家的女儿王宝钏为了与自己抛绣球选中的薛平贵终身相拌,抛弃了荣华富贵,与朝中为官的父亲决裂,在长安的一个窑洞里住了18年后,才等来了从西凉战场上凯旋的薛平贵。你看王宝钏的爱情多么坚贞不屈!”

  “现在是什么时代,你还搬出老古董来。你的爱情坚贞不渝,那你以后结了婚,就在这个窑洞里住上一辈子好了。”

  说话间,“呼噜噜”一声,倒挂在洞角的一只蝙蝠飞出洞外。受到惊吓的韩雪一骨碌转过身,下意识地从姚惟诚的身后抱住了他。姚惟诚猛地想起在系主任讲地质课的地壳运动时,曾说过“有些动物对包括地震在内的地质灾害有本能的反应”。他知道蝙蝠是白天睡觉,夜间飞行觅食。这只蝙蝠大白天飞出窑洞,恐是不祥之兆。他哪里敢品尝被她抱住是什么滋味,猛地一转身,正欲拽着韩雪出窑洞时,“哗啦”一声,从洞口上方突然坍塌下来一块不大的土坎。韩雪被惊愕了,再次下意识地扑到姚惟诚的怀中。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挣脱她的拥抱,在她臀部使尽全力一推,她跌跌撞撞地爬出了窑洞。他这才一个箭步蹦了出来,拉着她颤抖的手朝远处跑,未跑出五米远,只听“呼隆”一声,整个窑洞全坍塌了。

  姚惟诚见韩雪的脸色被吓得煞白,便扶着她走到一片洪水漫不到的平缓高地,又背靠背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任凭大雨朝他们身上浇注。

  韩雪的情绪镇静下来后,才转过头对姚惟诚说:“刚才我把你紧紧抱住,不是有意的,而是把我吓蒙了,你不要往邪处想。”

  “非常遗憾,那阵子大难临头,我哪里顾得上你的拥抱,心里想的只是英雄救美。现在,我非常希望你重新抱我一次。”

  “别胡说!”她用胳膊肘捣了一下他的腰部。

  韩雪想到刚才的惊险一幕,不禁被姚惟诚的睿智、机灵所折服。要不是他,今天说不定与他合葬在一起了。这是不是苍天有意成全我们?

  过了好一阵,雨渐渐的小了。韩雪为了把贴在身上的湿衣服抖开,不停地在原地跳动。姚惟诚看见她那件被雨水淋透的短袖衬衣像蝉衣一样,紧贴在身上,隐约可见冰肌玉肤,特别是那一对丰满的乳房随着她的跳跃,在胸前上下晃动。

  他的目光一直盯在她的身上。一种神秘的感觉,一种莫名的躁动,使这个年轻人产生了难耐的欲望。从未体验过的幸福暖流,随着血液传遍了他的全身。他已被眼前这个女人的魅力所迷住,秀色可餐是什么滋味?他已有真切的体验--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精神豪宴。

  韩雪发现姚惟诚的目光在窥视她,眼神是那么专注,那么贪婪,便停止了跳动,两只胳膊捂住自己的胸部,背对着他问了句“你看什么?”

  他没讲实话,只说“我看你跳的霓裳羽衣舞。”

  她“骂”他,“你是流氓!”

  “骂吧,这个时候你骂什么我都不在乎。谁叫女人生来就是让男人看的。哪个女人如果不能吸引男人目光,她难道不会产生某种自卑感、失落感?”

  她听了这番话,倒觉得自己已经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就转过身来,端端正正地站在他的面前,努着嘴说:“有什么好看的?你就看吧,今天让你看个够。”

  她的这一举动,反而使他不好意思了。他一转身子,背对着她说:“我不看了,留给你自己孤芳自赏去吧!”

  其实,这时的姚惟诚多么想继续欣赏她的芳姿。他感谢天公作美,不但没有发生意外伤亡,倒给了他与她肢体接触的机会。他和她在窑洞里背靠背,透过薄如蝉翼的衬衣,感受到了她那背部肌肉的绵滑;她在他的面前跳动,让他人生第一次品尝了秀色大餐……以往只在言情小说中看过描写青年男女激情燃烧的情节,今天自己竟然身临其境了,那种幸福感是那样的新鲜,那样的刺激,那样的有滋有味。这一阵,他觉得周身的血管快要爆裂了。他多么祈盼她能够扑到他的怀里,让他紧紧地搂住,疯狂地吻她那两片炙热而又富有弹性的嘴唇,体味坠入爱河中的那种刺激感、幸福感。想着想着,他又忏悔自己失去了理智,一种羞愧感涌向心头。他提醒自己不能让这种失去理智而放纵感情的思想苗头破土而出。那样,不仅会亵渎她的尊严,而且自己就会滑向堕落的深渊。如果真的爱上了她,就不应该追求一时拥有,而是追求天长地久。再说,她这时的心理活动谁能揣摩透呢?

  又过了近一个小时,雨过天晴了。东边的天空中呈现出一道绚丽的彩虹,两端分别搭在东边和南边的两座山梁上,恰似长虹卧波;山沟里流下来的雨水,发出淙淙的声音,宛若由琵琶演奏的美妙乐曲《高山流水》。姚惟诚一看韩雪,她仍然闭着眼睛,而红润的脸上却浮现出微笑,仿佛也在体味初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快看,”姚惟诚等待了好一阵后,指着东方的天空对她说:“天上的彩虹,多像牛郎织女相会时要走过的那个‘鹊桥’。牛郎织女也该享受‘七夕’情人相聚的时刻。我盼望着有那么一天能像牛郎一样,跨越过‘鹊桥’,与属于我的织女相伴终身。”

  韩雪知道,这是他发思古之幽情,借着神话故事向她发出了爱的电波与真情的渴望。她想对他说“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跨过‘鹊桥’,与我相伴终身的。”但她没有那样说,是怕过早地把自己的心思暴露给他?不过,她察觉到他的情感实在是诚挚、丰富,而自己最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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