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秘书回到办公室不久,袁玉枚陪着韩雪来找他,说是要反映赖福禄的问题。正在这时,裴准也来到秦秘书的办公室。
秦秘书从抽屉里取出一沓办公用纸,交给裴准作记录。让韩雪和袁玉枚说出她俩要反映的事。
袁玉枚望着韩雪,看见她的眼圈已经红了,只好先开口。她把赖福禄已经得知韩雪与姚惟诚关系很好,但从上个学期开始,把韩雪缠住不放,逼着她跟姚惟诚断绝关系,并派小个子李专盯他俩的梢,自己一个劲地威逼韩雪跟他建立恋爱关系的丑事都端了出来。末了,还以十分肯定的口气说:“我看他是个喜新厌旧、见异思迁、非常贪婪的色狼。”
“你们不知道他已结婚了吗?”裴准问。
袁玉枚回答:“他从未透露过结了婚的事。”
“我看过他的档案,填的是未婚。”秦秘书补充了一句,然后面向韩雪,等她怎么说。
韩雪先是证实了袁玉枚说的那些话,然后倒出了自己一肚子的苦水,包括赖福禄怎么威胁她,还警告她“如果不跟姚惟诚断绝来往,他就要整姚惟诚”的那些话;自己为了保护姚惟诚,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只好逢场作戏,特别是在去年国庆前夜的舞会上怎么与他周旋,但并没有给他明确表态的经过都抖落出来。这件事,她也告诉过姚惟诚,免得他产生误解。韩雪说完后,从口袋里掏出赖福禄在给她送手镯时写的那张纸条,并告诉秦秘书,“那个手镯我在今天早上还给了夏雨莲,只是怕她误会,就说是他男人让我找个人鉴定一下是不是真正的绿玉。”
秦秘书听到这里,就埋怨韩雪:“你不知道跟他逢场作戏兜圈子的后果?现在,你该明白了吧,差点出了人命,多危险!”
裴准侧过脸,对秦秘书说:“你还不十分了解赖福禄这个人,他确实心狠手辣。韩雪要是跟他翻了脸,她可不是他的对手,遭殃的是她和姚惟诚。尽管韩雪那样作,给夏雨莲带来不幸,但对暴露赖福禄的丑恶灵魂起了催化剂作用。”
韩雪接上说:“我对我的作法给夏雨莲带来的不幸深感内疚,但我是身处险境,万般无奈呀!我想夏雨莲知道实情后会理解的。”
秦秘书听了裴准与韩雪说的话,笑着点了点头。
袁玉枚和韩雪说完后要出门时,秦秘书要她俩把赖福禄叫到他办公室来。
出了门,韩雪让袁玉枚去找赖福禄,然后委托她去趟校医室,把刚才说的赖福禄怎么威逼她,她怎么跟他周旋,以及赖福禄把她的手镯怎么转给自己的事,给她解释清楚,让她消除误解。并向夏雨莲说明:“她已经放进布兜里的那只手镯,我先需交给秦秘书作证据,她回家时秦秘书会还给她。”
韩雪一路小跑,回宿舍从夏雨莲的布兜里取出手镯,又一路小跑来到秦秘书办公室,把手镯交给了他,并要他用完后直接还给夏雨莲。
韩雪一出理科楼就遇见赖福禄。他瞅了一眼韩雪,耷拉着脑袋去见秦秘书。他一进秦秘书办公室,先问道:“我老婆怎么样了?”他是想弄清夏雨莲的死活,好斟酌如何回答秦秘书的提问。
秦秘书听出他问这话的意图,回答说:“在继续抢救,还没有脱离危险。”
赖福禄露出惊慌不安的神色。
“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跟你妻子离婚?”
“我没有提出跟她离婚呀!”赖福禄故作惊讶。
秦秘书拿出从夏雨莲手里要来的信,气愤地问他:“这不是你写给她的信难道是别人写的?白纸黑字,还想狡辩!”
“是我写的,是我写的,我刚才没说实话。”
“你为什么要跟她离婚?”
“是因为父母包办的,感情合不来。”
“你在信中写的是感情合不来吗?”
赖福禄一听,立刻明白他的回答是自欺欺人,只好说出信中编造的理由。
“照你信中写的‘理由’,你那个东西既然不起作用了,为什么又以卑劣手段,威逼班上的女同学跟你建立恋爱关系呢?”
“冤枉啊冤枉!我根本没有追过哪个女同学,不信,你问问裴准。”
裴准见他抵赖时扯上了他,就问他:“你是不是以为你骚扰韩雪的事,除了袁玉枚谁也不知道,就可以欺骗组织了?”
“你再看看这是什么东西?”秦秘书只好亮出玉镯和他写给韩雪的纸条。
赖福禄见到这些证据,才知道他的丑事已完全败露,心理防线遂即崩溃。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交代了自己丑恶行径。不过他留了个尾巴,说是韩雪引诱了他。
裴准插了一句话:“你那是错觉而不是感觉!你明知韩雪跟姚惟诚关系好,就去挑拨离间,诬陷姚惟诚思想意识有问题,还挥动你手中的‘政治大棒’,威胁她跟姚惟诚断绝来往,甚至派人盯梢,这难道是她引诱你?”
秦秘书见赖福禄在证据面前承认了基本的事实,这才告诉他夏雨莲中毒的缘由和被抢救过来的实情,并对他说:“夏雨莲之所以酿成今天这样的悲剧,责任完全在你。现在,你看看今天的谈话记录,如无疑意在上面签个字。回去后,写出深刻检查,限明天上午给我送来。”
次日上午十点半,韩雪找了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衬衣和旧毛衣,约上了袁玉枚去校医室看望夏雨莲。护士告诉他俩,液体刚输完了,现在可以带她回去。
韩雪和袁玉枚帮她穿好衣服,一起出了校医室。袁玉枚说她家里有事,朝校门口走去,韩雪领夏雨莲回到自己的宿舍。
一进宿舍门,夏雨莲向韩雪要她的布兜,说要回家去。
“那怎么行,还得观察两天。再说,秦秘书让我帮助你把为什么来找你男人,又是怎么中毒的,你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写成书面材料交到系上。你走了我怎么给秦秘书交代?还有,你带来的敌敌畏放在哪里?”
夏雨莲指了指自己的布兜。韩雪打开布兜,从里面找出装敌敌畏的小瓶子,就问她:“你带这个东西是不是有过服毒自杀的念头?”
夏雨莲回答她的是眼泪。
韩雪担心她情绪波动,再把敌敌畏喝了,就把瓶子拿到了厕所,想把敌敌畏倒进便池。但又一想,这瓶敌敌畏是重要的物证,得先保存下来。于是她把装敌敌畏的瓶子使劲地塞进下水管与墙壁之间的空隙中,暂时保留。
吃过午饭,就听到有人敲门。韩雪估计可能是赖福禄,就让夏雨莲躺在床上,又给她盖上被子,叫她装着睡觉,然后才去开了门,进来的却是姚惟诚。
“你怎么来了?”
“听说班长的老婆在你这里,我来看看。”
夏雨莲听说话的不是她男人,掀开被子坐在床上,瞅了几眼姚惟诚。
“你寒假迟回去了几天,你妈妈没有怪罪你吧?她老人家还好吗?”
“她一听我是陪一位女同学住医院,乐得嘴都合不拢。”
“你是不是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你妈了?”
“我没有告诉,但她也猜出了几分,所以这个假期她的心情特好。”
“你现在回去吧,以后,我们有的是说话机会。这会儿我跟她有许多话要说,你掺和进来不方便。”
姚惟诚一个假期没有见韩雪的面,多么想跟她多呆一会,含情脉脉的目光从她的脸上不忍离去。她见他站在地中间不离开,就把他朝门前一推,示意让他走。姚惟诚故意做了个几乎跌倒的趔趄动作,骗得韩雪猛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柔声柔气地说:“我不是故意的,谁知你连这么一点都经不起。”
“你真以为我经不起你这一推,我是故意地,让你抱住我。”姚惟诚说完,才不情愿地离去。
夏雨莲虽是个农村妇女,但毕竟是个过来人,不难从他们说话的口气和神情中猜到两人之间关系非同一般。再与自己的遭遇相比,眼里又涌出伤心泪。
“你怎么又流泪了?依我看,女人要活得坚强,活得自在。你要是怯懦,男人就会欺负你。再不要老想那些不顺心的事,要拿得起放得下,顺其自然。”
“刚才来的那个年轻人是不是你的对象?”
“你问这个干啥?”
“我是羡慕你们呗,我看到那个小伙子长得那么亮豁,又那么关心你,我猜也能猜到他就是你的对象。”
“听了你的这些话,我简直不敢想象你是个农村妇女。我不知道你的文化程度有多高,但我敢说你很聪明,从刚才我和他的几句谈话中就猜出了我们的关系。我实话告诉你,他就是我的对象,你觉得我们两个般配吗?”韩雪至今还没有向包括姚惟诚在内的任何人吐露过他就是她的对象。可是,今天却在夏雨莲的面前承认姚惟诚就是她的对象,这显然是为她后面要做的“文章”埋下了伏笔。
“我们农村的妇女不像你们有文化的大学生那样会说话,要我实打实地说,你们两个太般配了,不知怎么说好,反正,叫我眼馋死了。”
“你说得很对,这就叫爱情。”
“哎--”,夏雨莲长叹一声,悲凄地说:“我也把实话告诉你,我们结婚后的前两年多时间里,他一上炕,就把我搂在怀里做那个事。做完后,他一个人就呼呼大睡,我往他的被子里钻,他嫌我打搅了他的瞌睡,就把我给推了出来。等他睡醒了,又把我拉进他的被子,不管我有没有兴头,还要做那个事。”
“别说了,别说了,给我们没结婚的人说这些,我们不害臊吗?两口子要好,夫妻生活是很重要。但光有夫妻生活也不行,更重要的是相互理解,相互体贴,就是说要把对方的冷暖时时放在心上。”
“我刚才听见你住医院时他陪着你,我算是明白了两口子的好是怎么个好法。我男人只是叫我顺顺当当地陪他做那个事。我那么孝顺他的爹妈,每年还给他家里挣好多好多工分,他好像没有看见一样。我头疼脑热什么的,他不要说领我去医院治疗,连个问候也没有,有时还压在我身上硬做那个事,只图自己的快活,哪管别人害病的难受和痛苦。”
“我给你点拨点拨好吗?”
夏玉莲连连点头。
“照你的说法,他对你要是有点爱的话,那只是把你当作性奴隶和家庭的劳动力你懂不懂?”
“我现在才懂了,他要真正爱我的话,怎么又打你的坏主意,害得你跟你的对象连面都不让见。又背着良心提出跟我离婚的事呢?他在来师大上学的前夜,还赌咒发誓地向我保证,赖家的人出不了陈世美。这不,还不到两年时间,就想把我一脚蹬开。”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夏雨莲低头不说话了。
“你说出来呀,我还可以给你出点主意。”
“强扭的瓜不甜,我现在想通了,还是跟他离了的好。凭我的模样,我的为人,就不信再找不上比他好的男人。世上像你对象那样的人总是有的,我就等着找这样的男人。你说,找上找不上?”
“我说你聪明算是说对了,你已经悟出了爱情的含义,也学会自己解放自己。”
“可是我不能白白便宜了他呀!昨天下午,你那个姓袁的女同学说,你也是他的受害者。”
“这么说,你现在不认为我是‘狐狸精’了?袁玉枚已经告诉你了,我有一肚子的苦水。算了,我再不说了,说出来你也伤心,我更伤心。”韩雪说完这句话时,两眼已经转动着泪珠。
“我听过庄子里的人议论过他爹赖盛隆年轻时候的一些丑事,村子里的人还传着‘赖盛隆,炕沿头上压女人’的话。你说,他是不是被他爹教坏的?”
“也有你说的这种可能。以我的看法,夫妻间知人知面不知心就不好了。你想,睡在一个床上,各做各的梦,那样的夫妻能长久得了吗?我是个直肠子,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你男人如果一定要和你离婚,那离就离呗。我们和你男人打了好长时间的交道,说实话,他的人品太坏了。这算是我给你交了个底。以后咋办,还是你自己斟酌,毕竟你们夫妻了一场。”
“现在我已拿定了主意,他不离婚那我就跟他离!要是再找不到好男人,我宁可出家当尼姑!”
夏雨莲的话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韩雪判断,这次来的是赖福禄,就让夏雨莲跟先前一样,在床上蒙着被子装睡觉。韩雪正准备开门,赖福禄自己已拧开门撞了进来,与她碰了个满怀。从昨天到今天,他没有睡好觉,脑子昏昏沉沉的。撞上韩雪时他头重脚轻地一闪,朝前栽倒了,前额刚好磕在桌边上。韩雪住院时姚惟诚买的那个竹壳暖水瓶也震倒在桌面上,“哗啦”一声,瓶胆摔碎了,瓶里的开水正好泼在他的脖子上。夏雨莲从被子缝里偷看了一眼,照旧捂着被子睡了。韩雪把赖福禄扶了起来,见他脖子上起了一大片水泡,让他快去校医室治疗。
“我要看看我老婆。”
“你不是给我说你没有结婚吗,她怎么忽然成了你的老婆?”韩雪反唇相讥。
“你让我先看看她好吗?”
“她说她头疼得快要炸了,我给她找了一片去痛片、两片安眠药,这才睡着了。你还是先去看脖子吧。”
“哎!人倒霉了放屁也砸脚后跟。”
“摔一跤也好,可以帮助你清醒清醒,或许能学会怎样做人。”
他“哼”了一声后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走着瞧!”便灰溜溜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