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天下。赖福禄的妻子中毒抢救的事,第二天就在学校里沸沸扬扬地传着“当代陈世美抛妻,逼得原配险丧命”的不同版本。
当天,就有人把这个传言反映到校党委佟书记那里。他当即拿起电话,气势汹汹地向地理系党总支的章书记落实这事。
“有这事,但是情节有出入。”章书记在电话里回答。
“有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及时给我汇报?”
“昨天晚上系里的秦秘书才调查清楚,我们正准备找你汇报。”
“那好,你们现在就到我的办公室,我等你们。”
章书记接完电话,立即到秦秘书的办公室。秦秘书和裴准昨天下午就找相关人员谈话,晚上整理材料,整整干了个通宵,眼圈都有些发黑。章书记告诉他俩:“赖福禄这下碰到枪口上了,佟书记知道了他老婆中毒的事,刚才打电话质问我为什么不给他汇报。你们把材料和证据都带上,我们去佟书记那里汇报。”
秦秘书与裴准把所有的材料重新捋了一遍,其中有与赖福禄谈话的记录、他本人的检查和写给夏雨莲的信;有韩雪代笔的夏雨莲诉冤材料和从她布兜里找到的那瓶敌敌畏;有校医室参加抢救的医护人员提供的证明材料;还有韩雪与袁玉枚写的证明材料。然后,跟着章书记去了佟书记的办公室。
佟书记在等章书记时,黎校长有事来找他。黎校长刚一落座,章书记一行三人就进了门。按照预前的安排,由秦秘书作重点汇报。
黎校长也不知他们研究啥事,自己在场不方便,起身要走,被佟书记留下。
秦秘书读完《关于赖福禄妻子中毒事件的调查材料》后,佟书记问章书记:
前年冬天我看过这个姓赖的学生写的一张大字报,批判你们系的费教授讲气象学时,拿什么信风带做文章,含沙射影地攻击毛主席‘东风压倒西风’的论断。
当时,我感到这个学生在政治上很敏锐。还有,你们系里挖出的那个‘现行反革命分子’,也是他检举的。我问你,他蜕化变质为啥这么快!
“把自然科学与政治乱扯在一起,这是什么思维逻辑。再说,人的思想是随着环境的改变而转化的。解放初由毛主席亲自批准枪毙了的大贪污犯张子善、刘青山,还是早年参加革命的有功之臣!”黎校长巧妙地将了佟书记一军。旁边的章书记心里佩服黎校长言谈犀利而又无懈可击。
佟书记明知黎校长的这段话是对着他讲的,但对方的话滴水不漏,他抓不住任何把柄,只好回过头来问章书记:“这个姓赖的学生其他方面表现如何?”
章书记心里非常清楚,赖福禄的那些极左表现有反右派斗争以来的时代特征,更是迎合了佟书记那套宁“左”勿右的言行轨迹。到现在,他还直言不讳地表达对赖福禄的欣赏之意。但是,当着佟书记的面,他还不敢直截了当地说出赖福禄是个政治投机分子,只能就事论事地说了些赖福禄飞扬跋扈、独断专行、欺骗组织、骚扰女同学之类的劣迹。
佟书记问:“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佟书记政策水平高,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章书记一语双关。
“要我拿意见,你们党总支是干什么的。另外,还有一个细节你们没有汇报清楚,就是他的妻子中毒与他的因果关系。”
秦秘书举起那瓶敌敌畏,还有夏雨莲摁了指印的那份材料,校医室医护人员提供的证明,向佟书记作了如下汇报:这个女人的农药中毒尽管是她自己对敌敌畏的使用不慎造成的,但她来学校找男人为什么带了敌敌畏?我们问她时,她泣不成声地说是“如果她男人执意要跟她离婚,并且他已经另有所爱,自己就要当着他的面,把敌敌畏喝下去”。由此看来,这个女人的中毒与赖福禄有着间接的关系。这一点,连他自己也是承认的。
佟书记没想到地理系党总支的调查材料如此的严密,便让他们回去后把处理意见很快报上来。在汇报会临结束前,他问黎校长还有什么意见。
黎校长怕佟书记出尔反尔,就抓住他说的“把处理意见很快报上来”这句话引申开来:“佟书记讲的很对,你们党总支回去讨论出个处理意见。你们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在全校已经是满城风雨了,我们要赶快消除它的不良影响。”
当天下午临下班前,章书记把所有材料和处理意见直接送到了佟书记的办公室。当晚,校党委召开会议,讨论通过了对赖福禄的处分决定:留党察看一年;建议地理系撤销赖福禄所担任的班长职务。第二天早晨,各系把党委的处分决定传达到全体师生。韩雪班上的同学们听到传达,会场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韩雪把这一消息告诉给了正在整理自己的玉镯、衣物等东西,准备回娘家的夏雨莲。然后,与她一起来到校门外,乘公共汽车去火车站,送她上车回家。
说来也巧,在公共汽车站等车时,夏雨莲见排队的人中有个年轻小伙子非常面熟,就脱口喊了声“赵晓刚”。那人听到有人叫他,转过身来一看,原来是他小学同班同学夏雨莲。他们多年没有见过面了,今天意外相遇,显得格外高兴。
这个赵晓刚是夏雨莲的邻村人,小学六年,他俩在同一个班,自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小学毕业后,夏雨莲因家境贫寒辍学。赵晓刚高中毕业后在夏雨莲婆家所在公社当武装干事。前几年,他找过夏雨莲,想跟她建立关系。谁知她嫁了人。三年前,在县上参加基干民兵大比武时,与参加大比武的一个农村姑娘相识相爱了。这年国庆节他俩喜结连理。半年后,身怀六甲的妻子回娘家途中,偶遇暴雨,被塌方山体掩埋。
正要从婚姻阴影中走出来的夏雨莲,两眼直愣愣地望着赵晓刚那俊秀的脸庞,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韩雪下意识地感觉到这才是一对恋人,心里默默地祝愿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夏雨莲来到韩雪面前,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又把她拉到赵晓刚跟前,把赵晓刚的情况简单地给她作了介绍。韩雪问夏雨莲还要不要送她去火车站,她两眼望着赵晓刚,等他回答。赵晓刚明白她的意思,急忙说“不用不用,我和她同路。”于是,韩雪就和他们握手告别。
不一会,来了一辆公共汽车。等车的人很多,赵晓刚和夏雨莲最后才使劲地挤进了车门。在拥挤的车厢走道里两人面对面,上身紧紧地贴在一起,两条腿互相穿插,使这一对有过婚史的青年男女别有一番激情在心头。
车到半路上抛了锚,他们下车后再没有等后面来的车,索性步行。
“你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夏雨莲问。
“我的表哥是从抗美援朝前线撤回的最后一批志愿军,前几天换防到了这里,就在师大斜对面驻防,我来看了看他。”
“小学毕业后我们分手好多年了,你的音信我再也没听到过。你现在已经结婚了吧?”夏雨莲问他时有些胆怯,生怕他的回答是“结婚了”。
“哎!怎么说呢?说没结婚吧,实际上是结过婚了;说结了婚吧,我媳妇婚后不到一年,就因山体塌方而埋在厚厚的黄土中,人们把她挖出来时,她已经没气了,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孩子。我现在又成了光棍一条。算了,不谈这事。我倒要问你,去师大有啥事吗?”
夏雨莲唉声叹气地说:“一言难尽呀,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我再问你,现在你是继续上学还是工作了?”
“高中毕业后本来准备考大学,谁知母亲上山割草时从崖坎上摔下来,我用架子车把她送到县医院检查,医生看了X光片,说是股骨颈骨折。就目前的医疗技术,对这种骨折不要说县医院没办法,就是市和省的大医院有条件治疗的也是凤毛麟角。没办法,只好按医生的嘱咐,把母亲拉回家里,脚腕上吊了三块砖头牵引。不知是母亲的命大还是身体素质好,后来能拄着拐杖走路了。那时,我的两个姐姐已经出嫁,父亲也年过花甲,我只好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还算我的运气好,不久,我找到了一份工作。现在,在路家营公社当武装干事。”
“路家营!我们家--不对,我那个坏良心的男人家就在路家营公社的赖家圈,离公社才八九里路。你是不是今天回公社?”
“我姑妈在拖拉机厂工作,家离火车站不远,我还要去看看她。”
夏雨莲听到这话,刚才的笑脸上弥漫起失望的阴云,低着头说:“那你把我送到火车站,我第一次来,找不到地方。”
“既然第一次来,我领你去城里转转,今晚住我姑妈家,明天我们一起回。”
“住你姑妈家方便吗?”
“有啥不方便的,我姑父出差了,家里只有姑妈和表妹,你跟我姑妈住也行,跟表妹住也行。”
赵晓刚的话,正合夏雨莲的心意,刚才还云遮雾罩的脸立马转“晴”了。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靠在了赵晓刚的身上,两人肩并肩,边走边聊,相互倾诉了各自婚姻的不幸遭遇。特别是赵晓刚得知心术不正的赖福禄威逼夏雨莲离婚,差点酿成人命的事后,肺都快气炸了。现在,他对她的爱又增添了几分同情和怜悯。
“你还能在烂心子的这棵枯树上吊死?回去就到法庭申办离婚手续。”
夏雨莲试探性地说:“离婚的事我倒是想过了,可是我已经不是黄花闺女,文化不高,又没有工作,谁还要我呢?”
“远在天边,近在身旁!”
夏雨莲假装着向周围看来看去,看完后脱口说出“眼前没人啊!”
“你真是眼大无光,”赵晓刚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不是你身边的人吗,大概你是看不上已经不是‘童子鸡’的我吧?”
夏雨莲惊喜地用肩膀碰了赵小刚一下:“你胡说。”
“小学毕业的那时,虽然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但我就喜欢上了你。这么多年来,我是梦里寻你千百度,醒来只是一场空。你结婚那年,我还到你们庄子上找过你。当我得知你半个月前嫁了人,就后悔得捶胸顿足。要不是父母逼我结婚,我真想这一辈子不再找第二个女人。”
夏雨莲听了这一席话,眼里流出了激动、兴奋的泪水。
赵晓刚领着夏雨莲穿过了市区的几条繁华街道,在一家小饭馆里准备吃午饭。但一翻口袋,只带了钱而没有带粮票,饭也没有吃成,只好买了半斤水果糖充饥。赵小刚领着夏玉莲逛了几家大型的百货商店。夏玉莲含着水果糖,嘴里的那个甜味,怎能比得上心中的香甜。赵晓刚问她:“你想要什么东西?”她小声地说:“我只要你,其他什么都不要。”
傍晚,赵晓刚把夏雨莲领进了他姑妈的家。姑妈一见侄儿带来了一个模样俊俏的年轻女子,猜想可能是他新找的对象,那个亲热劲出乎夏雨莲的意料之外。赵晓刚赶紧把夏雨莲给姑妈作了介绍。
吃过晚饭,姑妈要去上夜班。临走前,安排侄儿住她的房子,夏雨莲跟她的女儿住在一个房子里。不一会,姑妈的女儿要去学校上晚自习。母女俩一前一后地走了,房间里只剩下赵晓刚和夏雨莲。赵晓刚的目光不时地盯着夏雨莲。看着看着,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猛地扑过去,把她紧紧地搂到怀里。经历了一段时间孤独、寂寞的夏雨莲,心灵泛起了阵阵幸福的涟漪,在狂吻赵晓刚时把自己的舌头塞进了他的嘴里。赵晓刚一边轻轻地咬着她的舌头,一边把一只手伸进她的上衣里面,揉摸着她那挺立的乳房。在激情的冲击下,赵晓刚抱起夏雨莲进了他姑妈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从外到内解她的纽扣,直至露出了她那迷人的胸脯。夏雨莲忽然一咕噜坐了起来,嘴里嘟囔着“不敢不敢,我的身体中毒才过三天,还很虚弱。再说,要是在姑妈的床上留下一点脏东西,让她发现了,不骂我是不正经的坏女人才怪哩。你不要着急,等我办了离婚手续,就和你结婚。那时,我就是你的人了,每天晚上都睡在你怀里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