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阅读页

5.你必死无疑

  季榕刚一回来,就碰到了棘手的案件。

  那具尸体是在河边被人发现的,全身爬满了黑蠕蠕密麻麻的水蛭。

  谁都不知道,这么多的水蛭是从哪里来的,那些水蛭像是疯了一样,拚命地啃噬着,吸食着那具可怜的尸体,似乎它们都无法拒绝那样的美食,似乎它们都那么贪恋着其血液的甜腻与诱惑,在死尸变成树皮般干枯之前,仍然顾不奋身地前仆后继。

  所以,若不是那个无数的水蛭覆盖成人的形状,那个捡破烂的老头可能就认不出来里面会躺着一个人,是的,谁敢动那么多的“吸血虫”呢,除非是活不耐烦了。

  用药水赶走了那些水蛭之后,那具尸体真是恐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谁都认不出他的本来面目,而且旁边也没有任何证件能说明他的身份,只能等着人来报失踪案了。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这无名尸的性别是男性的,而非女性,这令季榕很自私地松了一口气,毕竟,排除了是苏小美的可能。

  但这起无头案,依然令季榕觉得很头痛。

  法医从尸温测出死亡时间于八至九个小时之内,也就是死者于6月20日晚上十点至十一点之间遇害,在其颈部发现肌肉被压迫的痕迹,肺部有水性肺气肿,于肺叶之间及肺下叶有着淡红色的血斑,系因肺泡壁破裂出血并溶血所致,称之为溺死斑,推测出死者是被强行溺水窒息而死。

  普通人死亡会在6至10小时凝固,而溺水不同,因为死前会做大量的运动,凝固时间很可能因血液循环加快而延迟时间,所以,致使这些水蛭在其死亡八至九个小时后,还是前仆后继。

  但是,死者身上的凶手指纹经过水泡与水蛭的吸食完全破坏掉了,在周围并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

  这一忙,又忙到了半夜,出差回来后,他还来不及跟乔玉容细细谈心。

  对于乔玉容与乔磊,他心里有疚,事实上,工作上的压力,还有最近家里发生的那些事都令他焦头烂额,他面临的压力并不比乔玉容小。

  加班结束后,跟同事在一家小面馆里吃完宵夜,便各自回家。

  此刻,已是深夜十二点,而季榕的脑子里却一刻都没忘记过,手里刚接手的那个案子,它是那么可怕与怪异,那么多那么多的水蛭,他真没看过那么多的水蛭叠在一起,是怎么样令人魂飞魄散的场面。

  季榕把手插在外衣的口袋,在路上慢慢地走着,脑子里却依旧很顽固地浮现着尸体上爬满水蛭时的情形。

  当时在尸体的不远处,有人找到了一个面具,那是一个很简易的波萝木的面具,浮在河边的水草丛里,眼睛处是两个很大的洞,没有鼻梁,鼻尖是处是三个突起的小包,中间大两边小,有唇,上鄂突出,前额有着一根羽毛,看上去很像某个秘密组织的特定面具。

  面具也没有任何指纹,如果正常用的话,这种面具特别是手指微有汗液的话,很容易沾上指纹,但是,它却没有,所以,从另一种角度说明,这面具可能跟这起案件有关。

  是的,奇异的面具。

  季榕深引了一口气,边走边想起着这案件,他的直觉告诉,这个面具或许有助于破案,或者,是凶手特意留下的罪证,就如某些变态的连环凶手杀了人之后,故意在地上写上一个血字,或者留下一个昆虫标本,作为他们的犯罪标记,这不足为奇。

  是的,比如至今未破的美国十二宫杀手案,杀手都会在现场留下线索,并给报社寄发有着诡异密码的信件,这案件至今还是悬案,还没人能正确破译这密码与抓到真正的凶手。

  此时的街道显得很冷清很幽暗,偶尔有车子呼啸而过。

  这时,季榕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他,凭着警察那种特有的敏锐感觉,他知道有人在跟着他。

  他不动声色,依旧不急不慢地走着。

  他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那声音总是会保持着同一频率,他断定,跟踪他的人,就是蹬着高跟鞋的人,他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跟着他。

  在路过一个小巷口的时候,他闪了进去,然后躲进了一个槽形的门内,上面的爬山虎像帘子一样地垂了下来,盖住了他半个身子。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经过巷口的时候,稍稍放慢了一下,作了一下停顿后,又折了回去,显然,她放弃了跟踪。

  季榕便走了出来,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女人,蹬着一双尖细的高跟鞋,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像是很不习惯这种鞋,季榕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越来越远,他很奇怪,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跟着她,或者,她想告诉他什么?

  距离大约十几米的光景,那女人突然就回过头,季榕看清了她的长相,那张脸尖瘦而苍白,化着浓妆,目光柔媚中却透着阴冷,令季榕蓦地就想起某种动物:狐狸。

  季榕立即为自己有这么聊斋的想法感到荒唐,这世界难道还真有什么狐仙。

  那女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对他很诡异地笑,她的手速度伸进了包里,然后摸出手枪就朝他射击,季榕边逃边朝地上打着滚,趁滚动的当儿,从怀里摸出了枪,而此时那女人跑得很快,跳上了一辆来接应她的车上就飞驰而去,看来这次行动她失败了。

  但遗憾的是,季榕连车子的牌照都没看清楚。

  季榕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觉得很纳闷,竟然有人枪杀他,并想置他于死地。

  若不是自己躲得快,可能被打中了,想想真是后怕。

  但这个女人是谁啊,为什么要杀他?这女人看上去应该比较年轻,妆化得刻意有点老,他感觉有点面熟,但是,却无法认出是谁,但看样子也不像是专业的杀手。他知道,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也得罪过不少人,那些在逃的犯人与案犯的家属如果真对他有报复之心,他,还有他一家人的处境就危险了,而乔磊的出走,也比较危险了。

  他越想越忧虑,刚才差点命都没了,那女的出手那么凶猛,虽然马上就要到家了,但他还是给乔玉容打电话。

  “你还没到家?”乔玉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倦意,但他还是放心了。

  “我马上就到了,陌生人不要轻易开门。”

  “发生什么事了吗?”

  “噢,没什么,只是最近比较乱,发生了很多起入室抢劫案。”

  他只能这么说,不敢对她说刚才受到袭击的事情,怕她担心。一回到家,发现乔玉容还蜷在沙发上,瞌着眼睛,而电视机在开着,季榕的到来吵醒了她,她睁开了眼睛,“你到家了,这么晚。”

  乔榕点了点头,眼神里全是歉意,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已经承受了那么多的压力,但是,自己却忙得来不及顾及。

  “对不起,玉容,我明天抽空去找乔磊,我想,他是个成人了,不会做出很极端的事,只是想一个人安静下,或者独立生活,可能这会让他学会坚强。苏小美的事我回去再查下,我有她的照片,我想你可能这段时间太疲倦,精神压力大,想得事实多,是错觉也不一定,也或者是那个女孩,跟苏小美长得比较像罢了,呵,谁叫她长着大众脸呢,对了,我的一个同事长得也挺像苏小美的。”

  “噢?真有这事?”

  乔榕笑着说,“是的,而且,经常会有人用她没有听过的名字叫她,可见,像她的人还真不止一两个呢,回房间里睡觉吧。”

  乔玉容点了点头,心中虽然还有点疑惑,她也知道季榕是出于安慰的心理。但是,心里终究可以安心点了。

  而且,现在她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想这些问题了,她只想睡觉。

  第二天早上,季榕打好上班卡来到办公室,尸检科的同事小方就冲了进来,“那尸体不见了!”

  季榕愣了一下,马上想起了那具被水蛭爬满的尸体,于是便跟着在后面跑了过去。

  只见那张停尸床上是空空如也,只有一条白色的有着尸印的裹尸布,而这房间的窗是紧闭着的,从里面反锁的,所以偷尸体的人不可能从窗口爬出来。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从房门走进去的,因为门锁也是完好无缺的,没有一点刮过的痕迹。

  季榕沉思了一下,“这房间的钥匙几个人有?”

  “我,还有老赵。我说老兄,你不会怀疑我们把这个恶心的尸体当宝贝一样地藏起来了吧?”

  季榕笑笑,心里其实也挺纳闷的,他了解他们,都好几年的同事了,是的,他们藏尸体干啥?他想,难道那尸体上有什么很重要的秘密?所以在秘密没被揭开之前,就必须要把尸体给销毁掉?

  要命的是,现场没有任何凌乱或遗留的痕迹,但是,却有几个脚印,而且是光着脚的脚印,这几个脚印令他们仨都感到了极度的恐怖,一个确定死了二十几个小时的死人,怎么就会不见了呢,现场什么都没破坏,却留下了可疑的光脚脚印,难道是那死去的男人真的爬了起来自己走了出去。

  一想到这,季榕感觉自己闷得发慌,心跳就加快了。

  他一想起那具体无完肤的尸体,如果像一个正常地活人一样地走动,就觉得很反胃与恐惧,这是他当警察十来年,第一次感到恐惧。发自内心的恐惧。

  “验一下这个脚印上的泥灰,与河里的泥来对比一下,看看他们的泥质是不是相同的。”

  如果不是相同的还好,至少,那恐怖的走尸现象就不会出现,还有并不排除有人故意光着脚,盗走了尸体,但是,后者的可能性却反而比较小。

  是啊,盗尸的人是怎么走进时这个房间的,又是怎么把它给弄走,况且,局里晚上也是有人值班的,他又是怎么躲过值班人员的耳目,还有一个问题是,他,或者他们把它弄过去又是为了什么。

  回到办公室,他一直想着这些个问题,然后拿着那个波罗木的面具发呆。

  同事小鲁是看过走尸的,他经历神神怪怪的事情也多,他怀疑这个事件跟湘西的赶尸事件有关系。

  “季大,你知道赶尸吗?我看这样子,真的非常像赶尸呀。”

  季榕皱了皱眉头,“你小子,是不是又跟我讲起鬼故事来了。”

  “这也属于知识嘛,赶尸是苗族蛊术的一种,属于白巫术,流行于湘西一带。相传几千年以前,苗族的祖先带兵在黄河边与敌对阵厮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打完仗要往后方撤退,士兵们把伤兵都抬走后,祖先对他的军师说,我们不能丢下战死在这里的弟兄不管,你用点法术让这些好弟兄回归故里如何?阿普军师说:好吧,你我改换一下装扮,你拿‘符节’在前面引路,我在后面督催。于是军师站在战死的弟兄们的尸首中间,默念咒语、祷告神灵,然后对着那些尸体大声呼喊着咒语,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跟在军师的符节后面规规矩矩向南走。不过,事实上,他们只是截取尸体的一部分,故弄玄虚,像是真的赶尸一样。但是,照理说,溺死之尸是不可赶的,因为他们的魂魄被替代者缠去了,而且他们有可能正在交接,若把新魂魄招来,旧亡魂无以替代就会影响旧魂灵的投生。不过,我还是觉得像赶尸,难道咱这回碰到了真的赶尸人?”

  “唉,你还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知道啊,还喜欢胡说八道。”

  “纯属爱好纯属爱好啊,这事还真是很玄,我也想不出到底怎么推测了。”

  小鲁此时,又盯了那只面具,“我记得以前看过一部欧美片,具体也不记什么片子了,但里面的面具似乎跟这个还挺像的,它是某个部落的一秘密组织入会的时候,必戴的东西。它是各种精灵的像征,实际上也是此部落的图腾,后来演变成为他们组织特有的信物之一。”

  “查一下,前期发生的案件跟这起有没联系的,有的话告诉我一下。”

  不知为什么,季榕突然觉得很烦躁不安,伸手掏烟,发现烟盒已经空了,但同事抽的都不是他喜欢的牌子,是的,中南海,他只喜欢中南海。

  “我去下面买包烟,有什么消息给我电话。”小鲁点了点头。

  季榕出来了后,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自从那个全身都是水蛭的尸体被发现后,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无形中盯着自己,季榕甚至能感觉到那双眼睛,狰狞地突兀着,跟那个死去并面目全毁的男人一模一样。

  一想到这,季榕全身的神经都会绷在一起,而现在尸体的失踪,令他心情更加烦躁,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有时会神经质地回头大叫,滚开。同事常常会莫明其妙地看他,连小鲁都觉得他需要休息了。

  而苏小美的失踪,还有乔磊的出走,他也没法亲自去找,虽然吩咐了手下来做,但对于他们还有乔玉容他都觉得很愧疚。好不容易闲了点下来,现在又出现了个河边谋杀案,紧接着,好了,连尸体都玩消失了。

  还真不让人歇口气了。

  他拐了个弯,来到了一家熟悉的小卖部买烟,小卖部的老婆婆脸上全是沟沟壑壑,看上去老态龙钟的,却有一双极为深遂的眼睛与灵活的脑子,你买七八样的东西,她不用计算器,就可以不差丝毫地算出来,这点令季榕都觉得服了。

  今天,他总感觉老婆婆有点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或者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他自己,他越来越觉得,还是怀疑自己才是比较正确。

  他从老婆婆的手里接过一包中南海,但老婆婆的手指却没有立即离开,她低着头,翻着眼白,表情古怪,并用一种很令人毛骨悚然的声调一字一顿地说,“你——必——死——无——疑——”

  季榕的手哆嗦一下,烟掉在了地上,但是,他还是对她强颜欢笑,“老婆婆,你刚才在说什么呢?”

  她突然就全身颤颤巍巍起来,恢复了老年人惯有的糊涂状态,像是不明白季榕在说什么。

  季榕捡起了烟,就小跑着,他想离开这个该死的小卖店,走了几步他又忍不住地回头,只见那个老太婆,那双金鱼一样泛白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

  他心里又一阵哆嗦。

  这是为什么?他一边走一边想,越想越觉得真有点不对劲,他突然想起了那只手,那只递给他烟的手,很小,不是很白,但看上去却很嫩,根本不像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的手,他扔掉了手里在抽的烟就直往小卖部跑,却见那小卖部已经关掉了。

  拍了很大一会儿铝拉门,也不见任何动静,他只得作罢。

  走的时候,他仰起头看看两楼的小窗口,拢着厚厚的窗帘,还有一盘完全干枯了的吊兰。

  但他的脑子里,还回荡着她所说的话,“你——必——死——无——疑——”

  而此时,手机的响声令他全身一震,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里面是小鲁急促而有点颤抖的声音,“检验结果出来了,那脚印上的泥质与河泥完全相同,而且脚印的力度跟那死人的行走正常体重也完全吻合。”

  一阵风吹过,季榕从来没感到这个季节的风会像现在这样,令他感到如此恶心。

  
更多

编辑推荐

1心理学十日读
2清朝皇帝那些事儿
3最后的军礼
4天下兄弟
5烂泥丁香
6水姻缘
7
8炎帝与民族复兴
9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
10这一年我们在一起
看过本书的人还看过
  • 绿眼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为纪念冰心奖创办二十一周年,我们献上这套“冰心奖获奖作家书系”,用以见证冰心奖二十一年来为推动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书系遴选了十位获奖作家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品,这些作品语言生动,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叫花子蜕变成小红军的故事,展现乡村小子成长为少年特工的历程。读懂那一段历史,才能真正读懂我们这个民族的过去,也才能洞悉我们这个民族的未来。《少年特工》讲述十位智勇双全的少年特工与狡猾阴险的国民党...

  • 角儿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石钟山影视原创小说。

  • 男左女右:石钟山机关小说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文君和韦晓晴成为情人时,并不知道马萍早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其实马萍和别的男人好上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马萍从生理到心理是有一系列变化的,只因文君没有感觉到,如果在平时,文君是能感觉到的,因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