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刚刚走出的南明玄,顿时打个寒战,他倏然回身,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格外不安。
心头跳得厉害,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将要失去,他却无力阻止。
雅儿,会是你吗?
他深深吸一口气,指尖满是寒意。
巡夜的兵西,踏着整齐的小队,从他身边经过,向他行礼,他额首,有些无力。
红艳从营帐出来,他知道,并没有回头,直到她身上走远,他才悄然转身,跟上她。
暗处,白景霖出来,还有一头白发的楚雅儿,以及愤怒到差点又要扑上去揍人的三宝丫头。
三人站在夜色中,向远处看。天边无星子,黑夜很深,也很重。
白景霖道,“丫头,回去吧!外面风冷,你身子弱,受不住。”
双手扶了她,小心往前走,楚雅儿摇摇头,“没事,已经入夏的夜了,还是在这里吧。”
回去,回去能做什么呢?
看他们一对男女,恩爱缠绵的情形吗?
呵!
还能不能再活着了?
素手按在胸口,坚持不想回帐内,白景霖无奈,也便由了她,“也好。三宝,你去准备些寒衣,酒菜,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散散心吧!”
这里有他,一切不用担心。
三宝点头去准备,楚雅儿偏了头看他,特别的笑意盎然,有种说不出的美。白景霖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伸手摸脸,“你在笑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唔!有。”
女人认真点头,白景霖连忙伸手摸脸,楚雅儿忽的便哈哈大笑,这一串的笑声,如骤起的乐泉,喷薄而出,又如同清脆的铃声,悠然荡在山谷……她的心情,从这笑声里听着,很好,很不错。
但是白景霖真心就觉得不好了。
他心下一慌,身上还披着盔甲,硬着头皮哄她,“雅儿乖!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现在哪怕是哭,哪怕是叫,就算是打人,杀人,我都陪着你,可是……你别笑啊,你这么一笑,我心里总觉得发毛。”
原本该恨,该怒的一件事,她却偏偏笑得如此诡异?
呃!
这是什么节奏?发疯了吗?
卧槽!
老天下道雷,劈死他算了。
白景霖挠着头,苦着脸,有点手足无措的意思,楚雅儿的笑声渐渐便停了下来,停下之后,她一脸淡然的看着白景霖,道,“不过就是偷奸被捉的意思,这事,至于要哭吗?杀人什么的,那都是犯法的,连累无辜者的罪行,我楚雅儿从来不干。”
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管有没有,反正拍得特认真。白景霖瞪着眼,张着嘴,“啊,那你那你……”
连说两个“那你”,后面接不出话,楚雅儿一抬眼,似笑非笑,“你是不是想说,那我刚刚在笑什么,对不对?”
“唔!对对对!”
连连点头,虚心求教,“我就是想问这个的,既然不至于,你为什么要笑?”
楚雅儿反问,“那我不应该笑吗?”
“不应该!”
果断这事……她就是应该哭的吧?白景霖觉得这楚大圣女的脑子,还真是与常人不同呢。
“唔!连你都说不应该,那我是真的不应该笑吗?要不,我再哭一下给你看?”
很认真的皱着眉,楚雅儿大小姐在面对是该哭还是该笑的这个问题的时候,绝对表现得非常的冷静,以及非常专业,又非常负责的认真态度。
于是,白景霖这个边关兵马大主帅,就有一种拿着脑袋去撞墙的态度!
卧槽卧槽!
你这女人的脑子,是真被刺激疯了吗?
这事都要问我,那我说你真心的真该哭,你还不得把爷这整个兵营都给哭乱了?
迅速果断摇头道,“不哭!绝对不该哭,咱就应该笑!一颗烂白菜,被猪拱了就拱了吧!咱正好不要了,走!酒菜来了,歇会去!”
明亮的火把之下,三宝弄好了酒菜过来,白景霖心眼极其活泛的想要转了这话题引到一边,楚雅儿也就很随意的跟着他转,“那你的意思是,曾经的我,也是一只猪,对吗?”
南明玄是烂白菜,被猪拱了……这不就是在说她吗?
楚雅儿想得很认真,问的也是很认真。
白景霖“啊”的一声,冷汗就下来了,吸气不畅的“咳咳”两声,憋得脸红道,“那,那你就算是猪,也是一只很美丽的猪!”
唔!
这简直特么的要人命啊!
白景霖深深感觉,这出兵打沙匪,虽然有内奸,可这压力都没这么大过。
现在跟这丫头聊天,居然聊到这么深奥的问题之上,他能说,这天下所有男人都是烂白菜,所有女人都是天仙女吗?
艾玛这果断打脸啊!
见风使舵,更该死!
“郡王爷,雅姐姐,酒菜来了,要摆到哪里呢?”
三宝救星一般的终于走上前,身后还跟着一名兵丁,手里捧着几件寒衣。白景霖顿时松口气的看一眼,迫不及待的冲上去,直接盔甲脱了换上寒衣,整个人清爽利索不少,拍拍那兵丁的肩膀,“做得不错,回头本帅有重赏!”
兵丁顿时欢喜,连连道谢,楚雅儿也将寒衣穿上身,又拿了另外一条,搭在臂弯,三宝端了酒菜,也不等白景霖在后面叫,两人出了兵营,直接到了外面的草地上。
夏夜又到,虫鸣唧唧,草香清新。
边关虽是地处偏僻,这几日,也终于有了些夏的气息,但仍旧还是风凉。
原地铺了一张羊皮,坐在身下,三宝又将酒菜都摆上,虽然很简单,却很精致,白景霖有点惧怕刚刚的话题,磨磨蹭蹭的还没有过来,三宝奇怪的看一眼,道,“雅姐姐,郡王爷好像很怕你?”
楚雅儿淡定,“唔!不知。”
三宝默,也便不再接话。
吃货的心思很单纯,雅姐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那就是真理。
楚雅儿慢悠悠提了一壶酒,到手里,“三宝,你说,这世上是先有白菜,还是先有猪?”
呃?
三宝愣一下,挠头,“这个……大概是先有白菜吧?”
“为什么?”
“唔!雅姐姐你看,要是先有猪,没有白菜,猪不得饿死?”
认真掰着指头算,三宝给出的答案很奇葩,吃货的答案,也永远是吃货的界定,但也果断有道理。
楚雅儿想了想,一口酒都没喝,硬是先笑了一下,心情也舒爽了不少,“呵!你这丫头……但是,你再想想,这世上的所有猪,难道没有白菜,它就真得饿死吗?”
猪能吃的东西,除了白菜,还有好多。
可是一颗烂掉的白菜,还会有多少猪去争着啃呢?
“呃,可是……如果没有白菜的话,猪是真的会少吃一点点的啦!”
三宝咬着指头,苦恼的说,她同样也不太明白这个问题,到底是先有白菜,还是先有猪。
在她看来,不管是先有谁,反正现在都已经有了,需要再去追根究底的求答案吗?
“唔!或者是会少吃一点鲜白菜,但要真是烂白菜的话,她也是会去吃的。”
笑一笑,楚雅儿随口再吐一句很抽象化的真知灼见,三宝愣一下,这次彻底傻了,然后,又实在是佩服得紧,连连点头,恍然大悟的道,“对对对!雅姐姐说的真对……”
看来,她是真的理由了这句话的意思啊!
楚雅儿手执起酒壶,灌一口下肚,没有任何味道,跟白开水一般,平淡无奇。
“雅姐姐,吃这个。”
一盘花生米放眼前,楚雅儿看一眼,三宝圆圆胖胖的小脸蛋,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看她,很可爱的笑,那眼里闪动的光芒,表示着,三宝这一辈子,都是雅姐姐的人。
“真乖!你也吃。”
楚雅儿心里一暖,伸手捏捏她脸,拿两粒花生豆送嘴里,咬得嘎嘣脆,想着不管是烂白菜,还是猪……都已经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了。
既然烂了,扔了拉倒!
仰脖又一口气灌下肚,这一次,倒是有了些味道,热热的,辣辣的……喉咙一呛,眼里的泪都滚了出来,咳得喘不过气来。
三宝吓一跳,“雅姐姐,你不要喝这么多啦!万一呛着怎么办?”
伸手去夺酒壶,楚雅儿一闪,没有夺下。
身后一声叹息,“不会喝就少喝,一下喝这么猛,你是想醉死了吗?”
躲一边听了老半天的猪与白菜,白景霖这会儿,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伸手将她酒壶夺下,放一边,三宝急忙将酒壶拿到怀里,说什么都不再给她了。
从来就没见过雅姐姐喝酒,如今一见,简直吓死!
这几乎就是借酒浇愁啊!
大眼睛忽闪忽闪,三宝很郁闷。
“把酒给我吧。我想喝。”
酒水这个东西,灌得太猛,瞬间就能上头。
古代的酒,又是不加勾兑的一种烈酒,楚雅儿两口灌下去,咳了半天,眼前的白景霖,来回晃三晃,就快变成了南明玄。
她自己眼睛再晃三晃,这白景霖,就已经是南明玄了,“唔!原来是你啊!你怎么不去陪着你的红艳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伸手抓出去,她一把抓了他的脖领子,“呼”一下就拽到眼前,“咯”的一声酒气喷出来,醉了。
她眼底见了泪,“南明玄……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