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奸找出来了,是徐副将。
表面看着老实,人也非常忠诚,可那做事的手段,也异乎寻常的缜密,且恶毒。
“确定是他吗?”
指尖敲在桌上,笃笃作响,空气很安静,没有人说话,楚雅儿眼底便带了寒。
中军帅帐,南明玄伤势未愈,白景霖脸色难看,这整个军中,能够行事做主的人,一个都不出面,楚雅儿索性就接过了大权,当着两个男人的面,她要为自己讨个公道,也要为流云讨个公道。
“既如此,把人带进来!”
蓦然扬声,她下了命令,营帐掀起,流水押着五花五绑的徐福将进来。楚雅儿细细看过去,如此面相老实,又憨厚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军中的内奸?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徐将副,太子殿下待你可薄?”
她静默很久,慢悠悠问一句,徐副将目光坦然,精神很好,自从进帐之后,始终便不卑不亢,不慌不乱,似乎一直就在等着她发问。
眼下,楚雅儿才一句话出来,他便立时回道,“不薄!”
“既不薄,那为何要背叛?”
“各为其主,成王败寇……本将军既是死了,那也是为王爷尽忠,何来背叛?”
傲骨铮铮的男人,仍旧言辞犀利,且不屑。
正如他所说的一般,各为其主,成王败寇,输了便是输了,又有何不敢承认?
“哼!你还倒真是个汉子!勾结奸人,谋害太子,你也配得上将军这二字?简直是无耻之尤!”
勃然怒起,楚雅儿将桌子一拍,冷笑连连,徐副将猛然抬眼,与她对视,眼底便掠过一抹恨,“妖女!你祸国殃民,为什么还不死?大周天下若乱,你是罪魁祸首!”
呼吸变得急促,眼底泛了怒色,楚雅儿抿唇,冷艳的眉间,隐着淡淡的戾,“本妃是不是妖女,还轮不到你质问!倒是我要问问你,大漠清风寨,本妃的侍女中蛊发狂,是你做的吗?来军营之后,本妃被人下蛊,也是你做的吗?”
蛊!
现在,楚雅儿真是恨死了这种手段的恶毒。生不如死的感觉,她已经彻底体会一把,她完全无法想像,已经不知所踪的容意,现在究竟又在哪里?是死是活?
“就是本将军做的,你又奈我何?郡王爷自命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南明玄又觉得自己英明神武,睿智绝伦,可不照样还是入了本将军的坑?”
徐副将虽然被绑,但气焰仍旧嚣张,楚雅儿冷哼一声,面对如此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她已经懒得再问。
视线转向白景霖,淡淡凉道,“你的人,你来处理吧!”
白景霖默然。
他的人,他来处理吗?
“徐福将,本帅只想问你一句,那一天,你我还有流水,畅饮醉酒,那名刺客又是谁?”
声音既低,又沉。
最难防备身边人,徐副将是内奸,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
“那是我的人!”
事已至此,徐副将回答得很痛快,“还是那句话,成王败寇,既然被你抓了,本将军也便认了……”
用自己的人,来刺杀自己,好一招迷魂大法啊!
既能混水摸鱼,又能掩藏身份,徐副将此人,当真不傻。
“啪”的一记耳朵重重抽过,白景霖淡漠着脸色,“徐茂灵,本王一直拿你当兄弟!”
“可惜本将军,却不敢高攀!”
嘴角被打偏,徐茂灵不怒反笑,舔舔唇角,“郡王爷身份尊贵,本将军只不过草莽之人,从来没有想过,大周郡王会是我的兄弟!”
人生好多路,他却偏偏只选了最难走的那一条,他要怪谁?
至此,徐副将心里不是没有震动,只是,事以至此,他也再没有回头路。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白景霖忍了忍,还是不死心,徐副将哈哈狂笑,“郡王爷,你这样说,是要让本将军至死也要感谢你吗?可是,你休想!本将军就是死,也不会与你这种贵公子成为兄弟的。纨绔败家,你有什么能耐坐上这边关主帅的位置?还不是因为你有个当将军的爹,有个当皇帝的舅舅?论才能,本将军哪点不如你?!”
眼角噙着轻蔑,话里带着讥讽,徐茂灵打从心里,其实也是一直不服。
南明玄冷眼看着,便沉下脸来。
白景霖狠狠一闭眼,“来人,拉出去砍了!”
双手蓦然握紧,白景霖这一次,不想再手软。
每一次的宽容,总是一种示弱的表现。
万军眼睛都看着,徐副将,死不足惜!
南明玄眉眼动了动,楚雅儿并不言声,三宝一直扶持着流云站在帐中,从头听到了尾,一声不吭。
流水想要说什么,终是忍住,离落则是慢悠悠,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徐副将此人,死不足惜,没有直接当场杀了他,也算是便宜他了。
“杀了我,你们也是乱臣贼子!英王殿下会替我报仇的,大周天下,也永远不会倒!”
临死之际,徐副将梗着脖子怒声吼叫着,至死,他都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顺应民意的,是忠君爱国的,大周天下,从来就应该是英王南明澈的!
在他眼中,平乱有功的南明玄,屁都不是,只有南明澈,才是他真正应该效忠的人!
“拉出去!”
白景霖一声疲累的吩咐,脸色黯淡。
都到这个时候了,事情也已经再不能转圜。
立时刀斧手上前,连推带搡带了出去,流水破口一声骂,“卧槽!都要死了,还是这副德性?他脑子在想什么?”
“狗改不了吃屎,这话虽然难听,但用在此时,真特么是恰当的妙啊!他脑子进水了,爱说什么,就随他说去呗。”
离落懒洋洋,手里转着刀子,想着事情,嘴里说出的话,特别的没格调没档次,流水抽了抽脸,看一眼流云,终是狠狠道,“如此杀了他,算是便宜他了。”
白景霖深深一口气,“罢了,人死如灯灭,雅儿屡次遇险,也怪我识人不清。”
一而再,再而三的差点害死雅儿,他是有一定责任的。
……
片刻之后,帐外一声惨叫,白景霖眼一闭,心跟着猛颤了下。不多时,有人在帐外禀道,“回主帅,徐副将已被斩首,人头在此。”
人影晃动,刀斧手在外侯着,从帐内看帐外,虽然看不清楚,但仍旧心里不好受。
徐副将的死,算是直接与她有关吧?若不是她不放过,白景霖也有可能不会下杀手。
如此一想,更加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憋闷,难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白景霖无力挥手,“拿下去吧,厚葬!”
纵然是内奸,却也是跟了他很久的兄弟。
楚雅儿深深吸一口气,心下顿时发凉。
从什么时候起,她自己的双手,也开始渐渐染血了?
可是,她若不狠,又何以能够立足天下?
她若不狠,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她要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要因为她,而悲惨死去吗?
身子轻颤,双手渐渐冰凉,却忽然一只大手覆上,她心下一怔,南明玄温暖且安慰的目光柔柔看着她,唇瓣轻吐,无声的道,“别怕,有我在。”
大手带着热意,像是春暖花开的阳光,徐徐照下,莫名的便有一种力量,一种安心。
“阿玄……”
她唤了一声,眼底渐渐凝成了泪光,南明玄吓了一跳,猛然坐起身,“丫头,怎么了?可是吓倒你了?”
心疼的拥她入怀,简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楚雅儿心里原本就乱,现如今,更是莫名的觉得想哭,也果真就哭了出来,一边呜咽,一边道,“阿玄,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漂亮,脾气又不好,还老爱与你生气……你对我这么好,让我怎么办?”
爱得越深,越是怕失去。
直到如今,楚雅儿才明白,人生不经历失去,哪里会真正懂得珍惜?
似过往,受伤的总是她,委屈的也是总是她,所以才会对他失望,对他冷淡,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心情是否能够承受。
一直到现在,红艳一剑刺伤了他,害得他差点死去,她才豁然明白,原来她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他。
她爱他,一点都不想他死,哪怕他再伤她,再委屈她……只要他活着,一切都好!
如此一想,更加觉得,过往的那一切误会与磨难,什么都不是了。
“阿玄……”
口里声声叫着,她紧紧依在他的怀里,眼泪汪汪的,好不可怜。
南明玄看着真心疼啊,连声不断的哄着她,疼着她,“傻丫头,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是在想什么?这一辈子,我不宠你,谁宠你?我爱的女人,必定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不信就试试,哪个敢说你不漂亮,脾气不好,本宫立时就诛他九族,灭他满门!并严厉警告他,本宫的太子妃,是这世上最漂亮,最温柔,最善心,最可爱的女人,任何人都不许说她坏话!”
他一本正经严肃的向她发着誓,逗着她,雅儿“噗嗤”的一声笑,眼里带着泪花捶他,“胡说!你都灭人家满门了,还要怎么严厉警告?”
满脸的梨花带雨,又嫣然一笑,顿时胜过那绝胜烟柳满皇都的最美春景。
南明玄愣愣呆了一下,目光转为深沉,他鼻里喷着热气,忽的凑近她,“雅儿,你是本宫这一辈子,最爱的女人,也是唯一爱着的女人……这一世,除了你,我南明玄,再不会有其它女人!”
宠她上天,幸福一生,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